作为一名杀手,我被人目击了作案现场

2022-07-11 00:06:09

悬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最近我总是遇上一些怪事。

比如目标出现的地点总会与我预想的有些偏差,比如准备好的鱼线会忽然断裂,搞得现场血液飞溅,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比如有一次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目标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吟。

他的喉管被我切断了,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来。我只好坐在他旁边,开一瓶啤酒,看着他的瞳孔慢慢涣散,身体彻底冰凉。然后拉下兜帽,顶着晨光离开那里。遗憾地错过了那天晚上的球赛。

这些不常发生的失误近来频频发生,当然,这些都比不上昨晚的失误来的大。那时候我正利落地将匕首从目标的心脏里拿出来,甚至血液还没来得及喷溅,就听到身后一声鬼叫。

说实在的,干这行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犯过这么大的忌讳。

我的同行们都喜欢在密室里作案,这样不容易被人撞破,免去了很多风险。可惜我不喜欢房子里的气味,会冲撞工作的好心情。我更喜欢在郊外,无人的河边,空旷的原野,或者这样一栋,远离市区的烂尾楼里。

夜风呼啸着穿过楼层里的巨大空隙,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叫声,有如刚刚听到的那声一样。我从兜里掏出方帕,仔细地擦拭着手里沾着血的匕首。我还不喜欢一柄匕首上沾两个人的血,看起来有点恶心。

意料之中,这个目睹过我杀人的姑娘并没有跑。看来和电影中演的也不差,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是动弹不了的。那个姑娘留短发,穿一身脏兮兮的校服,长长的校裤踩在脚后跟,袖口处已经被磨损的破破烂烂的,瘪瘪的书包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

还是个学生。

我看着她,尽量摆了张不擅长的温和的脸,说,放心,我会注意一点的,不会痛。

我看过很多人临死之前的表情,几乎已经腻烦了,无非是震惊,恐惧,愤怒或者早已预知般的平静。可是她站在黑暗处,干枯,死寂。好像早在我要杀她之前,已经死了一样。

“我给你钱,你能帮我杀个人吗?”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妹妹,我出场费很高的。”

这样失常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如果杀人没有一击致命还能算作操作失误,那么放过一个行走的证据就是无疑是疯了。在昨天晚上又一次失眠之后,我决定找到那个姑娘,杀了她,以保证我不会被抓进局子或是死于非命。

我睡不着的时候,经常在这座城市里穿梭,既熟悉这里光怪陆离的繁华,也对那些阴暗难以示人的角落了如指掌。那座烂尾楼附近有一座高中,正是她读书的地方。我在那所高中门口买了包烟,靠在暗处的柱子旁边,安安静静的等着。如同猎豹追捕猎物之前的冷静,我必须有绝好的耐心和定力,这样才能保证我在下手的时候,不会抖。

二、三

三声铃响之后,学生鱼贯而出。

然而,等到我抽完最后一支烟的时候,学校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莫非是我记错了?

我将烟头扔在脚底踩灭,拉上卫衣的帽子,准备迎风回家。还没等我走出那片区域,忽然听得一阵隐隐的哭声。压抑,克制,声音夹杂在风里,倏忽间消失了。耳边只留下呼啦呼啦的大风。

声音是从烂尾楼那里传出来的。我本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可是刚刚那包烟抽的索然无味。我拉紧外套和背包,顺着声音的方向寻过去。

其实我也是近来才发现这里有一栋建筑,荒凉又孤独,处在所有人视线之外,在庞大的阴影笼罩之下,仿佛可以催化出一切有可能的罪恶。简直是绝好的杀人场所。可是目前看起来,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这里。

一群穿着校服的男女,抽着烟,聚集在一处,说说笑笑。地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时不时发出闷哼。

小孩子的打闹。

我看了两眼,觉得索然无味,正准备离开。凌乱的发丝之下忽地露出一双眼睛,泪水里盛着似曾相识的死寂,如同灭掉的烛火。瞬间,那双眼睛被一只脚狠狠踩进土里。处在上方的女孩拍了拍手,又像捡垃圾一样,两根手指将她提起来,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巴掌,猛地扇在她脸上。

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臭婊子,别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龙哥能上你,都是给你脸了。”

“那不如给大伙表演一下,前天你都怎么在龙哥面前发骚啊?”

一个女生刚刚说完,男生们忽然爆发出狂笑,几个人饿虎扑食一般扑向她,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廉价的布料很好撕破,没有几秒钟,布料撕裂的声音和尖叫就一起回荡在整栋楼里。

我靠在暗处,毫无波澜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要抽一支烟。可是刚刚买的一整包已经在学校门口抽光了,摸遍了全身,依然没有找出一根烟来。

“嘿!”

我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膀。

你丫谁啊?

一个高个子男生松开她的衣领,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她,脏兮兮的头发,破烂的校服,漠然的表情。这样的人,看起来,似乎有些意思。

“问你话呢,你他妈谁啊?聋了?”

我歪着头,问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我当你前天说的话还算数,那你能给我多少钱呢?”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们他妈说什么呢!”

“很好。”

死人的关节,在三小时之后就会变得僵硬。如果手里抓着东西,那么很大概率便取不出来了。幸好,虽然他断了一根手指头,手里的烟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取出来。我很久没有打过架了。

等到其他人做鸟兽散之后,她才慢慢从地上挪起来,身体向后缩,把撕扯下的破布一件一件套回到身上,全程没有任何表情。我就站在原处,把脚边四散的课本拾起来。翻开课本第一页。

“楚熠。”

“嗯”

“好名字”

楚熠没有说话,她只是慢慢地站起来,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天色终于暗下来了,我一直不喜欢天光大亮的样子,日光像白炽灯一样剧烈地照射,连影子都无处遁形。夕阳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候,既没有白日那样令人不适,又不会像黑夜一样给我放肆的安全感。插上耳机,里面播放着落日飞车的vanilla,我轻轻地跟着节奏哼着,直到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

夜幕四合。

黑夜终于降临。

按道理来说,一个职业的杀手不该有恻隐之心。可是细究起来,我本也没什么恻隐之心。不过是回家的路上,身后跟了一个小姑娘。

“你要是再跟,我可就真得把你杀了。”我把玩着手里的钥匙,警告她。

“杀一个人,要多少钱?”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请不起我。”

“你如果想要我···”她抢着说

“不好意思”我打断她“我品味没那么差。”

楚熠站在路灯下,头发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纠缠在一起,黏在脸上。宽大又破烂的校服挂在瘦小的还未成熟的身体上,背着一个黄色的,瘪瘪的脏书包。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勾起人欲望的女人。

她低着头,仿佛思索着什么,忽然她扑上来,咬住了我的嘴唇。我始料未及,被她突如其来的力气吓到,血腥味和泪水的咸味一起在我口腔里弥漫开来。她好像疯了一样,把所有的恨都宣泄在这一吻上面,疯狂撕咬着我的嘴唇。我清楚听到她肚子里的呜咽,像一只小小的,受伤的野兽。

等到我推开她的时候,楚熠便抬头看着我,目光挑衅。

“既然你不能杀了他们,那你来杀了我啊!”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像在摸一只炸毛的小鸡。

“妹妹,我说了,我的出场费,是很贵的。”

楚熠毫不客气地在我家里洗了澡,换了我的衣服,也很自觉地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我站在阳台胡思乱想,今天的烟,或许抽的够多了。

夜已经很深了,我像往常一样,穿上那件带着宽大兜帽的外套,带上皮箱走了出去。楚熠睡得很浅,我知道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已经醒了。睫毛止不住地抖动。可是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我很习惯在夜里走路,尤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冷清又孤寂,却也有无法替代的安全感。箱子沉甸甸的,是我习惯的重量。里面放着手套,假发,只穿一次的衣服,还有精心调配好的铬酸溶液。这是一个职业杀手所应该具备的专业素养。

等到所有人都安然睡着,我轻车熟路地找到在酒吧里的目标。这或许是我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个目标,他此刻正喝的酩酊大醉,和几个女人勾肩搭背地走着,周围人都唤他——“龙哥”

我在远处看见他,忽然想到那天晚上,楚熠背着书包,站在我身后的样子。眼睛里死寂一片的绝望,大风呼啸着从巨大的空隙穿来,仿佛能刺透她单薄的灵魂。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跟着他来到卫生间,从皮箱里取出手套。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目标摇摇晃晃地朝我走过来,吐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味道。脸上的青胡茬从肌肤下蓬勃生长出来,结实的肌肉上纹着俗气的花纹。这样健壮的身体,瘦小的人在他面前,无非是任人戏耍的玩具。对他来说,楚熠或许就是这样的玩具。

我想起动物世界里那头豹子追逐母鹿的画面,它扑上去之后就会狠狠咬住母鹿的脖子,直到那头鹿鲜血流尽,死在它嘴下。

他的求救声音很低,和那天楚熠的呜咽一样,轻轻的,低低的。可惜声音还没到达这扇门外,就被酒吧震天响的余音迅速淹没。

我站在他身边,将手套脱下来,冲进下水道里。今天的力度又有了些许偏差,鲜血会在二十分钟之后从门缝流出去,而警察一般会在十分钟之后赶来。我走出去,将箱子扔掉,插上耳机,手机里又开始播放那首vanilla

······

Vanilla,firstimetyouinAmerican

Youshowmethewaytoyourlonelymars

Whereitumeleddown

······

我舔了舔嘴唇,新鲜的伤口呈现出一种娇嫩的触感,带着某种未知的诱惑。明知道舔舐不会让伤口愈合,可是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冬天快要来了,夜会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幽暗。我长久地行走在这样的黑暗里,习以为常,视觉系统也非常适应这种黑暗,即便在最黑暗的时候,我也能够自如地行走,直到我在黑暗地尽头,看到楚熠站在那里。寂静,孤独,犹如我喜欢的傍晚。

“回家吧。”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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