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乃英武贤明的帝王,心中定已有适合人选。臣妾知您爱子心切,但这一战并不是磨炼盈儿的时机。”
“皇后,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向刘邦微微一福,我便退出门外。长舒了一口气,想必此时,刘邦心里已有了定论。
盈儿终是险险的躲过了此劫,不用去面对弥散着血腥与死亡阴影的战场。而我明白,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韩信,骁勇擅战,用兵如神,为刘邦建立汉室立下过赫赫战功。却因太过刚直而在朝中树敌甚众,这其中当然也有刘邦。
刘邦曾问其“朕能领军几何?”
韩信说:“陛下能领军十万。”
刘邦问:“于君何如?”
韩信说:“臣多多而益善。”
刘邦笑着说:“多多益善?若我与你一战,朕岂不是要负于你之下?”
韩信说:“陛下乃天子,天授之子,可御将,而不御兵。领兵之将尚臣服于陛下,兵士亦然。”
刘邦虽只是大笑,韩信的祸根却早已埋下。
历朝历代,不乏智谋卓绝的谋臣与战功显赫的武将,但凡功高盖主的皆是凄惨收场。不若如此,刘邦怎会夺了韩信的军权,官拜相国,此等明升暗降,已然昭示刘邦对韩信已有忌惮。
钟离昧不过是个幌子,刘邦欲取的却是韩信的人头。对于谋反的控诉,韩信虽竭力辩驳与否认,还是没能逃过牢狱之灾。
刘邦是何许人,羁押了韩信,天下会如何论断他,他自是知道的。既以仁义宽善著称,刘邦怎会容许自己背上过河拆桥的恶名。于是韩信得赦,贬为淮阴侯。但刘邦眼中杀戮的寒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黯淡。
连日来韩信托病久不上朝,刘邦眉间的郁气越结越浓。
“陛下,连日操劳,您轻减了。臣妾炖了些进补之品。陛下趁热喝些吧。”
揭开瓷盅,氤氲缭绕,待宫人试过汤,便盛了一碗端至刘邦面前。
“皇后有心了。”
刘邦只是淡淡的应承着,并没有接过碗,而是任我捧着汤碗,立在他面前。
“陛下,有何扰心之忧,若不嫌臣妾愚钝,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皇后怎知朕有扰心之忧?”
“陛下,臣妾尚未出阁之时,曾饲过一只猫儿,那猫儿通体雪白,娇憨可爱,甚得臣妾喜爱。且那猫儿敏捷矫健,从饲它之日起,府中再无鼠患。可那猫儿倚仗着臣妾对他的喜爱,越发骄横。有一日,竟然将臣妾的手抓伤了。陛下,您说这样的猫儿,臣妾是养得还是养不得呀?”
“那皇后是如何做的呢。”
我执着碗,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浓汤,轻吹热气,不急不缓的说
“有一日,它……溺死了,臣妾哭了许久。数月之后才平了伤感。”
刘邦的笑意渐渐染上唇角,接过汤碗,浅尝了一口。
“那猫儿如此敏捷矫健,怎会如此轻易溺毙呢?”
“都怪臣妾不小心,将它最爱的吃食置在池边。它在进食之时,便失足……落水了。”
“可是,猫儿怎比猛虎……”
“陛下,近日西郊的海棠开得甚好,不如带妹妹同去游历一番。陛下回宫之日,那扰心之忧必已烟消云散了。”
“就依皇后所言。”
刘邦早年因感念韩信战功卓绝,而对其许诺,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兵刃不杀。那是何等的殊荣。
而此刻被缚在竹席之中悬吊于宫门门槛之上的韩信,一边挣扎不休,一边叫嚣着要面圣。头顶那口铜钟遮住阳光,让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功臣显得格外的无助与诡异。
“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当。”
“送淮阴侯上路吧。”
轻轻挥了挥袖,看着袖上金色的凤,有种振翅欲飞的错觉。
“娘娘,可需回避,恐受惊吓。”
“无妨,让本宫送侯爷最后一程。”
我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看着无数双手执着尖细的竹箭,刺向了竹席之中的人。声声惨叫不绝于耳,鲜血的艳色染红了门槛,慢慢层层漾开。
大汉最大的功臣,最令敌人色变的武将,战场上永不可胜的神话,就这样,在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中气绝而亡。
静静的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那张日渐苍老的容颜,却惊异的瞥见右颊上有块腥红色的印记,伸手去拭,却擦拭不去,脸上竟然出现越来越多同样的红斑。我惊慌的双手胡乱擦拭,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溢出鲜血,浓重的腥味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嘶声尖叫,从梦中醒来,衣衫早已汗湿。双手摊在面前,似乎仍能嗅到那让人作呕的腥臭味。抵抗不得,终于伏在床沿剧烈的呕吐起来。
挥退宫婢,将自己泡在热汤之中,却怎么也洗不去那浓重的血腥之气,颓丧的闭上双眼,将脸埋进双手间嘶声痛哭。
四、
翌日。我命人将刘邦“请”了回来。
我换了身素色宫袍,跪在未央宫门外,垂首静候刘邦归来。这戏既然已经开锣,那便要好好的唱下去。
刘邦及随行众人行至宫门前,见我跪在其间,皆惊诧不已。
“皇后,这是何故?”
“陛下,臣妾在此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