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与你在一起

2020-12-18 15:03:05

爱情

1

A市第一人民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上一片岑寂,有几个家属坐在走廊的绿色椅子上打盹儿,尽头有一抹阳光,歪歪斜斜地照在洁白的墙头,窗外翠绿的树枝丫随风轻轻摆动。

郑雨茜的脚步声清脆地敲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她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白色大褂的衣角因为从走廊窗户爬进的微风,微微扬起。

一直到走廊尽头,右手边的那间病房时,她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这是一件单人病房,设施齐整。一眼看去,白色的病房里映着落了一室的阳光,静谧又温暖。

郑雨茜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睡着的病人,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俊朗的眉头轻皱,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稳。她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床头站定,犹豫半晌,颓然地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想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突然,手腕被捉住,郑雨茜惊得连忙往后退,但是手腕被人紧攥着,没退几步就被拉了回去,扑倒在那人身上。郑雨茜惊慌地看向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只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唇角得意地漾起。

郑雨茜心底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韩晨!放开!”

闻言,韩晨睁开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忽地,他笑开,“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句不是关于我病情的话。”

郑雨茜猛地挣开了他的桎梏,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微红,气恼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在关心我。”韩晨坐起身,胸有成竹地说。

郑雨茜别过脸,局促地说:“你是我的病人,关心你是我分内的事。”

“雨茜,我们重新开始好吗?”韩晨语气中的恳求不容忽视。

郑雨茜轻笑了一声,问他:“从哪里开始?”

韩晨失了语言。

2

连日的霏霏细雨,将夏日的天空冲洗得碧空如蓝,逶迤的薄云经贴着湛蓝的天空。

郑雨茜坐在办公室里,呆滞地盯着熄了屏的电脑屏幕,思绪飘远。

她和韩晨是在B市医科大的迎新晚会上认识的,郑雨茜坐在第二排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台上演讲的学院学生会主席,精致的五官,动听的声音,高挑的个子,衣架子一般的身材把那套黑色西服穿的稳重又不乏生气。郑雨茜止不住地感慨,她居然能遇见这么一个完美无瑕的人?

她毫不掩饰地盯着台上的人看,时间飞快地流逝,四分钟眨眼间就到了,郑雨茜惋惜地看着他收起稿子,向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就转身去了后台。周遭都是惋惜的叹息,郑雨茜的心破了一个洞,有某种东西缓缓流出,她只是他众多仰慕者中的一颗不起眼的小小沙粒。

郑雨茜失落地垂下眼眸,对接下来的节目兴致全无。她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旁边有人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周围羡慕的声音全都被阻挡在外。

“同学,你好。”

和刚刚演讲的那道声音一模一样,郑雨茜的心尖微微一颤,她侧过身,目光移动到他的脸上,微微发怔,真的是他!

黑色的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栗色的发因为汗水的缘故紧贴着他饱满的额头,湖水一般澄澈深邃的眸子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腾地一下,郑雨茜的脸烧得通红,眼神飘忽,紧抿着唇角,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儿。

他的目光在她浮起红晕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温声道:“你有纸巾吗?”

“啊.......有......有的。”郑雨茜和他对视一眼,快速地低下头,在包里翻找纸巾。

她轻颤着手,递给他纸巾。他接过,抽出一张,就把纸巾还回,微笑着说:“谢谢你。”

郑雨茜摇了摇头,她翳了翳唇,耳热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他低头,靠近了一点,低声说:“我叫韩晨。”

“我......知道,刚......刚刚你说过的。”郑雨茜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我都忘了,你呢?”他低低地笑着。

郑雨茜愣神,“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韩晨失笑。

“郑......郑雨茜。”

韩晨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郑雨茜......”

郑雨茜局促地点了点头,头快埋进胸口了,坐立难安,不知所措。

韩晨抬手来回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不疾不徐地说:“这天真是有些热。”

郑雨茜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椅子,心跳声“咚咚”地,犹如雷鸣一般,她尴尬地抬起右手捂住,声音轻颤,“是......是啊。”舌头再次打了结。

突然,韩晨身体向前倾,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喜欢我?”

心底的秘密轻而易举地就被人说了出来,郑雨茜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惊慌失措地对上韩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鼻尖围绕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她眼眶微红,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韩晨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粲然一笑,伸出手抓住她的小臂,用力一拉,郑雨茜扑进了他的怀里,不用抬头看,周围一定有几十道,甚至几百道,嫉妒的目光向她射来。

郑雨茜头埋得更加低了,她立马从他的怀里逃出,可是右手被那人紧紧地攥着,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开,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哀求:“你......你放开。”

韩晨沉吟片刻:“回答我。”

郑雨茜急哭了,她紧紧地咬住下唇,大滴大滴地眼泪涟涟而下。

韩晨见状,松了手上的力气,看着眼前无声地留着泪水的女孩,心底泛起点点心疼。他在台上演讲的时候,台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双眸子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格外亮眼的星星,悄无声息地牵动着他的心。

郑雨茜被孤立了,她成了群学院女生公认的敌人,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功于那位万人瞩目的学院学生会主席。

郑雨茜尽最大的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依然有人看她不顺眼,被锁厕所、课本丢失、温水瓶莫名其妙地破掉......是常有的事,她努力地适应着这一切。

韩晨每天晚自习下课后都会出现在郑雨茜所在的班级,郑雨茜见到韩晨就像见着了鬼一样,拼命地躲着他。

韩晨总会逮住逃跑的她,并贴心地送她回寝室,路上一道道嫉妒地目光快要射穿她,她总是垂着头,微弓着腰,默默地走在韩晨的身边。

郑雨茜不懂韩晨为什么会对不起眼的她感兴趣,每当她提出不要韩晨送的时候,韩晨总是坏坏地笑着告诉她,不行!

郑雨茜猛然醒悟,她看走眼了,这个人所有的正经,都是假的!

3

郑雨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冷冷清清的公寓,斜躺在沙发上,思绪纷纭,理不清头绪。

一个月前,她看着手术台上浑身是血的韩晨,心脏仿佛停止了一般,她僵立在麻醉机旁边,眼眶干涩,心乱如麻。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刺鼻的酒精味,郑雨茜拧着眉头,酒驾?不要命了!

不该出现在A市的人,躺在她面前冰冷的手术台上,呼吸微弱,郑雨茜凝视着浑身没有一块儿干净的韩晨,茫然若失。只听到从体内深处传来心脏“突突”的跳声,手脚重得出奇,口中就像吃过黄连一样苦涩。

不管过多久,这人一样能擒住她摇摆不定的心。

三个小时,郑雨茜感觉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和护士一起推着韩晨走出手术室,刚出门就一个面容娇美的女生焦急上前,郑雨茜松手,不动声色地拉起自己的口罩,胸口产生一种堵塞沉闷之感。她僵硬地站在手术室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在他们的世界里,她是多余的。

郑雨茜喟叹一声,调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望着白色天花板。

少顷,像铅门一样沉重的睡意,向她袭来,郑雨茜斜靠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尖,郑雨茜静静地坐在教室后面做笔记,每个人都是三五几个朋友坐在一起,她的周围空无一人,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咔哒”拉开塑胶椅子的声音,熟悉的古龙香水味,郑雨茜白皙的脸颊不负重望地浮上两朵红云,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你来干嘛?”

韩晨把一杯焦糖奶茶推到她跟前,满面春风地说:“来接你去吃饭。”

“你不是忙着写毕业论文吗?”郑雨茜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来看看你。”

郑雨茜脸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番茄,头压得低低的。

韩晨见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心底柔软一片,笑着说:“交往都一年了,还这么害羞啊?”

郑雨茜缄口不言,韩晨弯着眼睛看着她,说:“抬起头。”

她依旧低着头,韩晨环着手臂,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本正经地说:“你再不抬起头,我可要亲你了。”

郑雨茜猛地抬起头,防备地看着他,毕竟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她底气不足地说:“很多人。”

“那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韩晨牵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郑雨茜急忙说:“还有一节课。”

“这么多人,老师发现不了的。”

“这节课不能逃。”

“我给你补课。”

车里,韩晨把她困在副驾驶座上,让她对一切问题避无可避,手指从她紧绷的肩线拂过,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按在她脑后,他低头对上她无措的眼神,勾了勾唇角。

郑雨茜紧张地捏着课本,紧紧地闭着眼睛,胸腔里的那颗心猛烈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血液沸腾。

温热的气息逼近,这一切仿佛夹在两三片玻璃中间,虚无缥缈,恍若梦幻。

在这六月这个心神荡漾的下午,她听见他说:“雨茜,我喜欢你。”

郑雨茜猛然惊醒,失焦的双眸慢慢聚焦,意识聚拢,心空荡荡地。她起身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无奈地吁了一口长气,应该是刚刚想起了他,所以才会梦到以前的事。

4

窗外响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雨帘垂直落下,一切都被淋得湿漉漉的,一丝微凉的风,从阳台虚掩的窗户鱼贯而入,让她意识混沌的脑袋渐渐清醒。

她起身走到靠右边的一扇米白色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她走到床畔,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张合照,相框里和蔼的夫妻俩慈祥地笑着,郑雨茜来回摩挲着照片。

她席地而坐,双手环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轻轻地闭上眼,轻声说:“妈妈,他回来了。”

一地晶莹剔透的泪水划过脸颊,即使是过了五个春秋的今天,郑雨茜依然对那天的情景记忆犹新。

天空随着秋意的加深,愈发变得寥廓澄澈,募然举头望去,晴空如洗,一片湛蓝,只有断断续续的云片依稀抹下几缕淡白。

郑雨茜端着刚从窗口打出的饭菜,正准备找一个位置坐下,就被人叫住,郑雨茜困惑地转过身,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人撞掉了手里的餐盒,原先人声鼎沸的食堂,现下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她。

郑雨茜的脸颊绯红,撞掉她餐盒的人不以为意地看着睃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她垂眸看着一地的狼藉,默然无语。

一个女孩走到了郑雨茜的跟前,郑雨茜疑惑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女孩及肩的短发,像刚刚研出的墨一样黝黑,戴着一副深色的眼镜,小小的嘴唇,看上去十分柔软,高定的西装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她抬手摘下眼镜,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不停地审视着郑雨茜,视线在她身上不停移动,郑雨茜不自在地捋了捋耳后的头发。

“郑雨茜?”

郑雨茜点了点头。

“啪”地一声,周围响起唏嘘的声音,郑雨茜的头垂在一边,脸上印着刺目的红痕,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始作俑者。

“韩晨没有告诉你,我是他未婚妻?”

郑雨茜彻底懵了,恍惚觉得头颅里灌满了水,大脑被泡得胀鼓鼓的,周围都是看好戏的视线。

“看样子他是没有告诉你,我是汪雨,我们去年订的婚。”汪雨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没那能耐,就不要学那些狐狸精当小三!以后离韩晨远点!”说完,汪雨撞开她的肩膀,径直往前走去。

四下阒然无声,郑雨茜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凝然不动,狼狈得不知所措,全身的力气正从她脚底一点点缓缓流失。

天光的颜色变了,厚沉沉的乌云紧贴着远处的高楼,郑雨茜的世界黯然失色,她孤零零地置身于一片废墟之中。郑雨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把支离破碎的心脏拾起,小心翼翼地收近怀里。

郑雨茜静静地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她想要一个答案,可是韩晨一直没有出现,她的心重重地直往下沉。

韩晨转学了,郑雨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她的心像是被人插了无数把尖刀,疼得她快要窒息。她甜蜜的爱情已经随着这个秋天寂寥的风杳然逝去。

三天以来的委屈,一拥而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流。

郑雨茜接到A市医院尸体认领电话的时候,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分崩离析,她连夜赶回了A市,在冰冷的停尸间里,看着两具毫无生气的身体,郑雨茜如坠雾里。警察告诉她,老两口是在刚出城的十字路口出的事,一辆货车刹车失控,把他们的车带出了十米远。

郑雨茜的泪水无声无息地砸在手背上,砸得她呼吸不过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那通电话,他们不会出事的,静谧的停尸间弥漫着浓浓的悲戚之息,她的心一片狼藉。

5

在韩晨出院的前一天,郑雨茜在韩晨的病房门口看到了局促不安的汪雨,她停下步子,站了一会儿,才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过去。汪雨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她讶异地看着郑雨茜,失语片刻。

“你怎么会在这?”汪雨的脸色十分地难看。

“我是这的医生,韩晨是我负责的病人。”郑雨茜不咸不淡地说。

汪雨气得眼眶通红,原来这就是韩晨不要她来医院照顾他的原因!汪雨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郑雨茜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她的脑袋嗡鸣不止,走廊上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里。

“咔哒”一声,身后的门开了,韩晨看到跌坐在地上的郑雨茜,迅速上前扶起了她。她的头嗡嗡地响个不停,她无力地靠在韩晨的肩窝处,这一巴掌真是比五年前那一巴掌重好多。

韩晨看着她半边红肿的脸颊,心脏像是被一群黑漆漆的蚂蚁噬咬着,疼得不得了,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汪雨,怒不可遏地说:“滚!”

汪雨被他吓得身子一颤,她不甘心地看着韩晨,“韩晨,她就是个狐狸精!”

闻言,韩晨怒火中烧,他怒视着汪雨,“我们已经没有婚约了,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的韩晨是极其可怕的,他这个样子,汪雨还是在五年前见到过一次,韩父病危,强迫他和自己订婚的时候,面容冷若冰霜,目光锐利,浑身升起尖锐的刺,不容许任何人靠近。可是,现在他收起了他尖锐的刺,爱怜地抱着他疼惜的女孩,眼里的怜惜不住地往外泻,汪雨的心脏被扎得生疼,她默然无声地转身离开。

韩晨打横抱起脑袋渐渐清明的郑雨茜,焦急地走进了病房,把她轻轻放在了病床上,手臂越过床头,刚准备按下呼叫器,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他疑惑地低头看着她,她面容尴尬地说:“不用叫他们过来,我没事了。”叫同事过来看到这场面多尴尬,本就刚进医院两年,阅历浅薄。

韩晨收回手,轻抚上她绯红的脸颊,愧疚地看着她,良久,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郑雨茜起身就要下床,韩晨按住了她的双肩,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韩晨对上她冷漠的双眸,顿了顿,然后缓缓靠近,郑雨茜情不自禁地往后退,韩晨猛地揽过她,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强势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郑雨茜乱了方寸,她奋力地推开他,奈何面前这人丝毫没有受影响,使劲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他只是轻轻地皱起俊朗的眉宇,手里的力道丝毫没松。

郑雨茜颓然地放下双手,任命地放下双手,韩晨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异常,他不舍地松开了手,附在她的耳边,呼吸有些不稳地说:“雨茜,我和汪雨已经解除婚约了。”

郑雨茜推开了他,有些脚软地站在床畔,她轻笑出声,自言自语似的:“韩大少爷不用和一个狐狸精解释那么多。”

韩晨哑然。

郑雨茜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秒,转身出了病房,韩晨僵立在病床前半晌,心底的悔恨疼惜之意源源不断地涌出。韩晨无力地侧躺在床上,当初,如果自己抽空回来一次,哪怕是打一个电话给她,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韩晨出院的那天,郑雨茜没有出现,他问了护士才知道郑雨茜请了三天假。他换好衣服,拿过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一辆白色路虎,刚好停在门口,他悠哉悠哉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6

郑雨茜带着口罩,手里提着刚从超市采购的蔬菜,闲步在橘黄色的路灯下,难得的安逸,她格外地享受。她暗忖:多亏汪雨的这一耳光,让她得来三天假期。

身后不远处一辆白色路虎,缓缓跟着她,她停车就停,一直保持着适宜的距离,注意力散乱的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车。不暇少停,她拐进了一个只够两人并肩行走的小巷,韩晨把车停在了路口,跟着走了进去,昏黄的灯光照着有些坑坑洼洼的路面,这应该是一条近路。

走在一个黑得不见底的分岔路口时,一个面目凶狠的高大男子,蓦地出现在郑雨茜的面前,悚然一惊,她吓得丢掉了手里的塑料袋,转身就往回跑,刚跑出几步,就被那人握着后颈,扔在了地上。

郑雨茜所有的力气被这一摔,全都摔散了,她噙着泪水无力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惊愕地看着那人缓步朝她走来,那眼神就像是捕猎到了美味的猎物一般欣喜。黑色的巨影笼罩着她瘦弱的身躯,她惊恐地看着面目凶狠的男子,下意识地往后退,那人见她后退的动作,舔了舔干涩的下唇,伸出右手猛地扼住她纤细白皙的脖子,那狰狞的模样落在郑雨茜的眼里,使得她止不住地战栗。

那人粗暴地扯下她蓝色的医用口罩,清秀地脸庞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噙着泪水的眸子里满是惊慌,好不动人,他眼里掠过一丝惊喜,贪婪地盯着她柔美的面孔,情不自禁地松了手上的力道。郑雨茜垂下头,伏在墙根处剧烈地咳嗽着,整张脸通红,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底的恐惧堆积如山,它们无声无息地撬开了一个缝隙,争先恐后地往她全身流窜。

这条小路很少有人经过,这个位置刚好在中间,运气好有人经过的话,可能会听到她的呼救,但是,这样会激怒他,反而适得其反,她的大脑极速运转。

忽然,半蹲在郑雨茜上方的男人,被人从侧面狠狠地踹出半米远,她微眯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的韩晨,他不是回B市了吗?

韩晨周身弥漫着狠戾的气息,他面无表情地慢慢走向趴在地上的那人,那人干咳着起身,龇牙咧嘴地看着韩晨,从腰间摸出了一把五厘米的水果刀,猛然冲向韩晨。韩晨吃了一惊,迅速上前一步,将身后的郑雨茜,护得严严实实。

那人疯了似,胡乱地挥动着手里的刀,韩晨因为刚出院的缘故,不一会儿,额前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那人见韩晨的状态,不如刚才那般,他趁韩晨不注意,举起手里寒光闪闪的水果刀,就往韩晨的左腹部捅了进去,韩晨和他僵持着。

因为韩晨背对着她,所以郑雨茜不知道韩晨受了伤,她摸起掉落在一旁的料酒瓶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巷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郑雨茜警惕地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蓝色的警服在昏黄的灯光下渐渐清晰,她手里的玻璃瓶,“哐当”一声落地。

警察很快将男子制服,郑雨茜什么都顾不得,红着眼圈,一下子扑进了韩晨的怀里。韩晨闷哼一声,郑雨茜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鼻尖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白色帆布鞋上绽放着一朵朵鲜红的花。她紧紧地抱着身体不断往下滑的韩晨,他苍白着脸,虚弱地靠在她的颈侧。

他真的好想告诉她,不要哭,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7

黎明前的亮光,在黑暗中越来越亮,有说不出的温暖和安然。

郑雨茜呆坐在病房里,视线紧锁着病床上的韩晨,心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一片朦胧,她或许还是爱着他的。

“咔哒”房门开了,郑雨茜以为是查房医生,但是进门的人身着一身蓝色西装,二十出头,栗色的发规矩地躺在头顶,郑雨茜怔了怔,来人也有些愣住了。

他右手紧捏着门把手,面容纠结,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最后呼了一口气,对着郑雨茜说:“雨茜小姐,你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郑雨茜检查了韩晨的液体,没有什么问题,才跟着他出了病房,凌晨的住院部静悄悄的,他们走到了楼梯间。

二十分钟后,郑雨茜回到了病房,她慢慢走到病床边,沈复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心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满满涨涨地。真相来得太快,以至于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她俯身轻轻趴在韩晨的胸口,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莫名地安心。

原来,韩晨一直以他的方式,默默地爱着自己。

太阳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病房里,韩晨吃力地睁开眼睛,眼睑上就像是挂了两个大水桶一样沉重,脑袋因为失血,昏沉得厉害。

右手被人紧紧地握着,他转过头看到趴在床边熟睡的郑雨茜,心底一片柔软。

郑雨茜睡得浅,感觉到韩晨的动静,立马就醒了,她坐起身,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眸子看着醒来的韩晨,淡粉色的衬衫上一大圈暗红色的血液,几根不听话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那样子活脱脱像一只在家疯玩了一天的小猫咪。

韩晨弯起了眼睛,抬起右手轻柔地把她额前的发揽到了耳后,韩晨见她没有反抗,欣喜万分,“醒来就看见你,真好。”

郑雨茜眼圈红了,她紧紧地抱住韩晨,头埋在他的锁骨处,瓮声翁气地说:“我差点就放弃了,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韩晨怔然,温声道:“沈复不该告诉你的。”

沈复说,韩晨当初一声不吭回美国是因为他的父亲去世了,韩晨忙完韩父的后事,第一时间就是要联系她,但是他的手机不见了。公司乱做一团,股东们见他没有经验,个个蠢蠢欲动,韩晨没日没夜地工作了近一年,才在公司站稳脚。等他匆匆回国,却得知郑雨茜的父母因车祸去世,她也因为同学的排挤退了学。韩晨从以前同学那里知道汪雨在他去美国的那天找过郑雨茜,他自责万分。韩晨一边调查着郑雨茜的行踪,一边将公司的重心转移到了国内。

上个月韩晨在郑雨茜家的楼下,看着一个男人送郑雨茜回家,他当即就使了控,又不敢上前,冲到酒吧喝了个烂醉。

“我回学校找不到你。”韩晨把玩着她柔软的长发,委屈地控诉着。

“我,妈妈的朋友帮了忙,让我进了A市市医院的附属院校。”再提起以前的事,郑雨茜还是有些抗拒。

韩晨看出了她的心思,温柔地含住了她的双唇。

少间,他附在她的耳边,温柔又慎重地说:“我爱你,谢谢你,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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