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那个说书人折扇一开一合,“话说这扶风公子啊,可是那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阡枼雪的徒弟。这两人师徒一心,可是一段佳话呢!当年阡枼雪在闹市上看到了和被恶霸欺凌的扶风公子,阡枼雪路见不平,救下扶风公子,才知道这扶风公子是个孤儿,阡枼雪不忍心看他继续受苦,就善心大发他为徒了。”
“师傅,原来你也是孤儿啊!”二楼包间里一个小女孩仰着头望着对面的男子道。
男子望着下面的说书人,渐渐陷入了回忆。
“打死他,打死他。”一个胖子恶狠狠的说道。
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围观的人们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为小男孩说一句话。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突然出现的女子拦住了行暴的打手。
来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身冰蓝色长裙配上湖蓝色的腰带,眉间在搭配着同样色系的眉心坠,让这个没有繁琐打扮的姑娘,却像是九天遗落下来的仙女。
“呀,小娘子,这小脸蛋长得挺漂亮啊,可惜呀,不该搅了大爷我的好事,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大爷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是把大爷我伺候舒服了,大爷不和你计较。咯咯咯。”胖子一脸猥琐的说道。
“好啊!”女子莞尔一笑。
“下.贱,为了钱财竟然使用这些手段。”
“本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是个小贱胚子。”
众多路人纷纷指责道。
女子不理会众人的指责,一眨眼的功夫把作恶的人都打趴下了。
踩在胖子的脸上依旧笑盈盈地问道:“怎么样,这位大爷,不知小女子伺候的可还行?”
“大胆,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父亲是”
胖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条狗而已,本姑娘会怕?怎么样,本姑娘伺候的可让您满意了?”女子加大了脚上的力道,又问了一遍。
“我发誓,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我的报复吧!”胖子恶狠狠地威胁着。
“好啊!本姑娘等着,本姑娘也想看看区区一个衙门捕快能有多大能耐。”
“你到底是谁呀?”胖子有些崩溃,他父亲就是一个捕快,对他也严厉,平时更是没少教育他不能仗势欺人,道理他都懂,但要想维护自己城中一霸的威名,他都收敛不少了,最少现在没有欺负普通百姓,今天在赌坊里输了不少银子,那赌坊的老板背后有靠山,他不敢惹,却又心情不好,看这个小乞丐又挡了他的道,他才出手的,谁知竟遇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胖子赶紧求饶,要不然等会儿把他父亲招来就更糟了。
“本姑娘伺候的可让你满意了?”女子又问了一遍。
“女侠,你就饶了我吧!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就是一坨狗屎,从今以后,我一定洗清革面重新做人……”
求饶声还在继续,此时的女子已经扶起旁边的小男孩了。
“小弟.弟,你快起来。疼吗?”
“不疼。谢谢姐姐,姐姐真好看。”
“哦,弟弟也很可爱。弟弟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女子温柔的说。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别人都叫我小豆芽。”男孩把头又往下低了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那姐姐做你家人好不好?”女子温热的手附在男孩的脸颊。
“太好了,我也是有家人的人了。”男孩开心的说,仿佛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你等着,我一定让我的父亲来杀你满门。”胖子叫嚣道,却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本姑娘但不知道区区一个捕快竟有权利灭人满门。”女子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怎么,现在律法都不用遵守,都是你家说了算,你说灭谁满门就灭谁满门吗?”
“我可没那么说。”胖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矢口否认道。
“可不就是你说的嘛,这么多人在场,耍赖可是很丢脸的,相信你这堂堂城中一霸是不会做这打自己脸的事吧!”女子莞尔。
“你,你等着。”
“走,姐姐带你回家!”女子不理会胖子的威胁,带着小男孩从身后的议论声中走了出来。
迷雾山顶。
男孩气喘吁吁地看着偌大的山庄,高兴的又蹦又跳。
“小豆芽,我叫阡枼雪,你以后就叫阡羽墨好不好?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功夫,江湖险恶,到时候我们一起扶弱济贫,名扬天下!”
“好,徒儿见过师傅。”男孩稚气未脱,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
从那以后,男孩每天跟着女子练武。
女子教的很慢,男孩学的很认真。
“师傅,我也想喝!”这天,女子望着外面的大雪,独自饮酒,男孩拽着女子的衣角道。
女子放下手中的酒坛,摸了摸男孩的头,“乖,你长大些才能喝!”
“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男孩一本正经地问。
“大概这么高吧!”女子心不在焉地比划了一下。
男孩默默地离开了,他知道每逢下雪,师傅都会心情不好,坐在那里一个人饮酒。
独自走到厨房,提前给她准备好醒酒汤。
“师傅,我想吃糖葫芦!”闹市里,男孩紧紧的拽着女子的衣角道。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
“喏,给你!”女子递出自己手里的糖葫芦。自己却没有吃。
“师傅,给你。”男孩把手里的糖葫芦喂到女子嘴边。
女子笑了笑拒绝了。
“师傅,你为什么不吃?是你不喜欢吃糖葫芦吗?”男孩仰着头问道。
“因为小时候我也喜欢吃糖葫芦,我师傅和我说,小时候糖葫芦是甜的,长大后的糖葫芦是苦的,为师怕苦,自然不愿意去尝试。”女子目光有些飘忽。
“那一定是做糖葫芦的人放错了佐料,这个是甜的我尝过了,师傅你尝尝?”男孩一脸天真的说。
女子笑笑不说话。
男孩默默地吃着糖葫芦,既然她不吃,那自己以后就帮她吃吧!
“师傅的师傅是什么样的人呢?”男孩岔开了话题。
“我师傅啊!他是最了不起的人,一辈子守在迷雾山庄等一个人。”女子不愿回忆,只寥寥数语。
男孩默默抿了抿嘴唇,低下了头。
“你许的是什么愿吧?”迷雾山顶,女子看着满天的孔明灯,问身边的男孩。
“我不告诉你。”男孩微微偏过头道。微微抿了抿嘴唇。
又嘴角微动,想要说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名扬天下。”不等男孩再次开口,女子抢先说道。
言语间是说不出的无奈和落寞,话落,微微闭了眼。
“等哪天你打败我了,你就可以下山了。”许久,女子认真的开口说道。
从那以后,男子每天都认真的练剑。他始终记得当年她带自己回来的时候说:江湖险恶,到时候我们一起扶弱济贫,名扬天下!
他想,大概自己练好了剑法就能保护她了吧!就像她当年保护自己一样。
女子总会在屋檐下看着这个日渐成熟的人,眼里满是道不明的情愫。
当年的那个瘦弱的小豆芽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
男子看着檐下的女子,十年过去了,她还如当年那样,容貌丝毫未变。自己却不是当年的那个小豆芽了。
“阁下剑法还有待磨炼啊!”每次比试结束,女子总这样说。轻松的语气里包含着不易察觉的心安。
男子依旧不语,他清楚的记得当年她带自己回来的时候说:江湖险恶,到时候我们一起扶弱济贫,名扬天下!
他希望有一天能保护她,就像她当年保护自己一样。
“这是我新做的衣服,你试试?”女子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试探着开口。
“你做的衣服这么丑,穿上这么丑的衣服我怎么名扬天下?”男子嫌弃的开口。
女子带着衣服落寞的退了出来。
“一个人出门在外小心坏人,记得喂你的马,剑也要每天都擦……”
这天,天空下起了大雪,男子终于打败了师傅。女子低头还男子的剑穗系上新流苏,喋喋不休的说。
此时的男子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可以让她随意抚摸的小男孩了,女子踮起脚,又摸了摸男子的头。
“我知道了。”男子有些不耐烦的说。
转身离开,将新剑穗紧紧地握在手里,上面还残余着一丝余温,是她手掌心的温度。
往后每过三年,男子回来一次,每次都正赶上门口红梅盛开的时候。
男子的名声越来越大,女子偶尔下山总能听见那些茶馆酒肆里讨论他的声音,熟悉的事迹又带着莫名其妙的陌生。
每次回家时,女子都持伞在红梅树下等待着。
“你回来了,我新酿了梅子酒,这次你一定喜欢。”女子献宝似的开口。
两人喝着她新酿的酒,和她讲讲外面的事。听她讲讲这几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这是我新学的,你尝尝。”女子夹过一块肉放到男子碗里,一脸期待的说。
男子吃完肉,不置一词。
女子微微有些失望。
“尝尝我新酿的酒。”
这年,男子回来时,门前的红梅开的正盛,却少了那个持伞矗立的身影。
推门而入。
院中一切如常,房里还有她为他新做的衣服,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穿上新衣服,摸着上面熟悉的针法,其实他从未嫌弃过她做的东西,无论是衣服还是饭菜,只是心疼她太劳累了,不忍她继续为他操劳罢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孤儿,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交流。
男子走到梅树下,挖出了和她一起埋下酒,坐在满是积雪的石凳上喝了起来。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温柔为自己添菜的女子。
拿起她惯用的油纸伞,一个人将迷雾山走了个遍。
这都是她走过的路啊!男子默默的想。
迷雾山顶,看着漫天的星星,仿佛当年的孔明灯。
“你许的什么愿?”耳畔是她熟悉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师徒一心,同去同归。”男子在心里默念。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够携手江湖,最终,他还是没机会保护她一次。
“师傅,下雪了。”茶馆里,女孩的声音拉回了男子的思绪。
“走吧!”师徒二人相携而去,亦如当年的他和她。
一个蓝衣女子醉眼朦胧地看着离去的背影,喝了一大口酒,怎么又眼花看到他了呢?
这些年,眼花的次数愈发的多了,以前还会走上前打声招呼,可是,渐渐的,失望的多了,就成了绝望,她害怕这个人还不是他。
“师傅,我想吃糖葫芦了。”女孩仰着头道。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
“喏,给你。”男子递过手中的糖葫芦。
“师傅,你不爱吃糖葫芦吗?”女孩咬了一口问道。
“爱吃。”
“那你为什么不吃啊?”
男子没回答。
为什么不吃,因为小时候的糖葫芦是甜的,现在他长大了,糖葫芦是苦的了。
“师傅是怕苦吗?这个糖葫芦是甜的,做糖葫芦的师傅这次没有放错佐料哦!”女孩握着糖葫芦一脸天真的说。
男子伸手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头,没有说话。
“师傅,你为什么不吃?是你不喜欢吃糖葫芦吗?”男孩仰着头问道。
“因为小时候我也喜欢吃糖葫芦,我师傅和我说,小时候糖葫芦是甜的,长大后的糖葫芦是苦的,为师怕苦,自然不愿意去尝试。”女子目光有些飘忽。
“那一定是做糖葫芦的人放错了佐料,这个是甜的我尝过了,师傅你尝尝?”男孩一脸天真的说。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师傅还是徒弟了。
“师傅,你为什么一直都在这啊?”迷雾山上,女孩一脸天真的问道。
“我怕我一转身,连你也不见了。”男子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