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有林深处,一处衣冠冢可以证明,她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他胡子拉碴地靠坐在衣冠冢旁,手里拿着一壶酒,似是喝醉了,眼神有些迷离。
1.
我穿越了,穿进一个史书上未有记载的朝代。
原以为会如那些大热的穿越小说一般,靠着新时代女性独特的思想、行为,能够博得不少人感叹一句【她好特别,她跟旁的女子不一样。】
可谁知,刚穿越过来,还没来得及让别人发现我的特别之处,就被所谓的后母扫地出门了。
可能担心我不死心,又摸回家来,后母还十分贴心地为我雇了辆牛车,“温柔”地嘱咐我,滚远点,若是让她再瞧见我,就不是饿几天,赶出家门这么简单了。
这一刻,我明白了,原来这身子的主人,是饿死的。
说实话,看着后母尖酸刻薄的嘴脸,我也不是很乐意待在那个所谓的家里。
若非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我是断断不会觍着脸回去的。
【贱蹄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妈,我错了,我爱你啊!】
众人【......】
随后,我被乱棍打出家门。
好在我走位灵活,躲过了几棒致命棍。
凭借着原身传递给我的记忆,我驾着牛车来到了一处林子里,找到了那间小木屋。
这有些破败潦草的小木屋,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2.
【咳咳~】
【谁?谁在那儿?】我紧张地抱紧怀里的枯树枝。
好奇心驱使我一步一步向林子深处走去,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一黑衣男子靠坐在树干旁,如刀刻般的五官,十分精致,一双眸子,警惕地看着我,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长剑。
他杀气很重。
我选择装瞎。
我将怀中枯树枝取下一根,握在手中,敲击着地面,试图扮演一个瞎子的角色。
【别装了。】男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不得不说,声音真好听,长得也真好看。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远离这货,靠近他,我会变得不幸。
【啊?谁在说话啊?大声点,我听不清。】我故意朝着男人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看去,并借机挪动步子,企图再走远些。
一枚银针“咻”一下,从我脸旁划过,最后整根没入我前方的树干里。
我打了个激灵。
【再走一步,我杀了你。】男人声音很轻。
我知道,他没骗我,他绝对有能力坐在那里解决我。
【你想干什么?】我颤巍巍地转过身,却不敢正视他的脸。
我怕他下一秒突然来一句:见过本尊真实相貌的人,必须自挖双眼!
【过来。】男人朝我招招手。
【我不。】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男人闻言,眉头紧锁,周身气压又低了几分。
【来了。】我屈服了。
最后,在他的胁迫下,我不情不愿地将他带回了我的小屋,并在他强大的压迫力下,贡献出了我的房间。
男人伤得很重,肩膀处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化脓了。
【拿着。】男人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我,【替我把伤口处的烂肉挖了。】
【我...我?】
【快点!】
我接过匕首,双手颤抖。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挖!】
那过程,在后来的每一天,但凡想起来,都让我觉得头皮发麻。
我替他包扎好伤口后,男人心安理得地躺在我的床上,连句谢谢都没有,甚至还命令我替他弄些吃的。
我本想反抗,但是瞧见他这满身的伤如此严重,竟然都没要了他的命,我断定,此人命硬,我跟他斗,定要吃亏。
于是我再一次屈服。
在他时不时的眼神胁迫下,我被迫服从,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赔着笑脸,伺候得他舒舒坦坦。
直到他开始在院子里耍剑,我才松了一口气。
都说江湖人四海为家,喜独自一人,游历这大好河山,如今他已痊愈,想来也快到离开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格外殷勤,体贴入微,每日离开房间的时候,都要瞧上他几眼,眼神暗示他,别害羞,想走直接说,不用感谢我这些日子的照顾。
可他似乎是没看懂我的眼神,嘴巴张了张,只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我开始惆怅了,寻思着,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离开。
3.
这日,我像往常一般,给他准备好早饭,就去小菜园里忙活。
【我来。】他直接提起我放在地上的木桶。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帮我干活,以前他总是坐在院子里藤椅上,无所事事地发呆,今日总算开窍,知道报恩了。
其实,报不报恩没那么重要,你只要赶紧走就行,实在想报恩,给点银子也行,我觉着你身上那枚玉佩就挺合我心意的。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敢自己心里想想。
看着他利索的身影,我竟然晃了神,觉得他很帅。
确实,他是帅的,尤其是那双眸子,明亮且波澜不惊。
【还需要做什么的?】他转过身,看向我。
【施肥。】我沉沦在他的美貌里,脱口而出。
【好。】他应了一声,却站在那里没动。
【你不是要施肥吗?怎么还不去?】可能今日的他柔和了不少,我竟然有胆子使唤他了。
【我以前没做过,也是这几日瞧着你忙活,才学了些。】依旧一脸平静。
【行,你把那边两只桶拿着,跟我来。】
我带他去了林子里的小河边,我俩坐在石墩子上,一起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了,【不是要施肥,为何坐在这里?】
可能是我的幻觉,我这次从他脸上竟看出了些许害羞的神情。
我疑惑地像四周瞅了一圈。
风平浪静,并没有妖娆美女,只有我这个干瘪得像豆芽一样的村姑。
再回眸看向他时,他已经恢复往常的平静,只是静静地瞧着我,似乎是在等我回话。
【今儿那放牛的似乎懒了些,竟还没出来,我们再等等,回头等牛拉了,我们扛回去,就有肥施了。】
【牛...粪?】
难得,我在他脸上,真切地瞧见了,不同于平静的表情。
【怎么,这你都不知道?还是说,你觉得人的比较好?可是旁人的我不好意思要,咱们两人的又不太够。】
【咳咳~】他用脚将方才那两只桶踢得老远。
【你干什么呀?】我连忙从石墩子上跳下来,将险些被他踢进河里的两只桶,捡了回来。
【脏!】他扭过头。
【哎哟,你这几日可没少吃这牛粪浇出来的菜。】瞧着他不自在的模样,我竟生出逗一逗他的心思。
话落,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似乎多了些许别样的情绪。
他突然起身,从我手中拿回那两只桶,【我来,你回去吧。】
我【?】
有人抢着挑粪,我自然是乐意的,再三确认过,他没有生气,我便真的走了。
后来的几日,他成了挑粪专业户,每次都跟我抢着干,我甚至开始怀疑他跟放牛的小哥有一腿,或者,他只是单纯的喜欢挑粪。
高手,果然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4.
这日一早,我刚刚洗漱好,就见他杵在柴房门口。
【你的房间,还你。】
我一阵惊喜,但面上仍旧在强忍。
【你这是要离开了?】
他抬眸看向我,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后开口,【还没,只是伤已经好了,不该再占着你的房间,我睡柴房即可。】
我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察觉到不妥之后,我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行,都听你的。】
接下来的几日,他似是吃错药一般,总是提着剑,在我面前挥来舞曲,还时不时瞧上我几眼。
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仔细一想,定是那柴房环境太过恶劣,他睡不习惯,后悔将屋子还给我了,这会儿想要回来,又拉不下脸,就在我面前耍剑威胁我。
男人啊,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摇摇头,壮着胆子走向他,一只手小心地搭上他的剑,生怕那剑锋太利,划伤自己。
【你这伤才好,要不还是回屋里睡吧,也别整日舞剑了,小心扯着伤口。】
可不是别耍了吗,我慌。
我服软,我房间让给你,还不行吗?
他似是没料到我这般大度,竟微微一愣,【不必。】
不必?
怎么不必呢?
若当真不想要我那屋子,为何整日耍剑威胁我?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直接从他手里夺过剑,放在墙边立着,将他拖回了屋子。
【舞了一上午剑,定是累了,你赶紧休息吧。】
他没说话,我权当他是默认了。
说完这话,我赶紧跑了,生怕他因为我的自作主张,心里不痛快,抄起剑,来一句:我怎么舞不动,我这会儿不仅能舞剑,还能削你。
后来,他倒也安分了下来,不再每日没完没了地耍剑,眼神也不会总是在我身上飘来飘去。
我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安稳了些。
心里捉摸着,该怎么把这个瘟神请走。
晚饭后,我准备用孤男寡女共处一屋为理由,暗示他该离开了。
却不料,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我懂,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
【我无父无母,但有位义兄和嫂嫂,我已经通知过他们了,算算日子,等会儿该到了。】
我【???】
与我何干?
果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瞧见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义兄、嫂嫂,这位是...】
他侧头,看向我,【叨扰多日,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偷摸着翻了个白眼,还知道叨扰多日了,怎么就是不知道走呢?
【苏渺。】
【顾渊,我的名字。】
我木讷地点点头,【哦。】
那位嫂嫂十分热情,仿佛我才是客一般。
【苏妹子,以后我叫你渺渺可好?】
【好。】
【渺渺,你是不是累了,我瞧着你没精神,赶紧进屋坐坐吧。】
【好。】
【渺渺,你同我家顾渊在一起多久了啊?】
我扒着手指算了算,从救他那日算起,快三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
【原来是这样啊。】嫂嫂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随后又转头朝顾渊笑了笑。
我没搞明白,也没兴趣搞明白,我只想知道,顾渊什么时候带着他的义兄、嫂嫂离开,还我清净。
自从家里又多了两人,我的工作量剧增,每日光是饭菜,就要多做不少,我的小菜园已经供应不上了,更别提能有多余的菜,去镇子上卖点银子了。
好在,顾渊识趣,转头就拿了一袋银子给我。
【拿着。】
【这是报酬?】
【算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看着手里的银子,我眉开眼笑,【不辛苦。】
有银子就不辛苦。
他眼神动容,朝我伸出手,又立即收了回去。
我眼巴巴看着他,生怕他后悔,将银子要回去,见他缩回手,我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抓着钱袋子,朝身后藏着,【怎么了吗?】
【义兄跟嫂嫂明日便要离开,我...等会儿就要走。】
【等会儿?】
我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狂喜,努力憋着笑,那模样,恐是特别扭曲。
【好,那需要我给你准备点东西吗?】
我生怕他东西准备不足,又半路杀回来。
【不必,我...】他双手攥拳,竟有些颤抖。
我有些害怕地朝后缩了缩,这是想揍我?
我寻思着,这些日子,我没亏待他啊?
【算了。】
我松了一口气。
正巧落在他眼里。
【如果可以,在这儿等我回来,不要忘了我。】话落,他将那枚早就被我惦记上的玉佩摘下,放在我手中。
【啊?】
他突然将我胳膊一扯,拉我入怀,【定不负你。】
我彻底懵逼了。
5.
他们离开后,家里顿时冷清了不少。
我每次在小菜园种地的时候,也总是下意识朝他经常耍剑的地方望去。
我似乎有了心事。
一连几日,我都睡不踏实。
这日,我躺在床上,甚至都懒得下床做饭,看着破败的墙面,我又一次陷入沉思。
顾渊临走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明明那么希望他离开,为何现在会魂不守舍,总是想起他?
我究竟怎么了?
待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我猛地坐起,一拍大腿。
我懂了!
他喜欢我!
而我也恰巧对他动了心!
两情相悦的感觉,真好!
自我想明白后,这日子便更难熬了,我每每都抓着玉佩在屋子外守着,到山坡上向下看着。
甚至拿着小刀,去林子里做下记号,生怕他回来的时候,摸不着家。
可能是我想他的时候,太入迷,竟忘了手上有玉佩,不注意松了手,那玉佩掉落在地。
碎了。
我蹲下身子,心疼地将碎成两半的玉佩捡起。
还好,没有碎成渣,去镇上找个师傅,应该能修好。
【这玉佩是你的?】玉石铺子里,一位男子走过来,直接将我手中玉佩拿了过去。
我以为他是这里的掌柜,虽觉得他有些无理,却也没多说什么。
【是我未婚夫送我的。】
没错,我思来想去,觉着既然都见过他家里人了,称他为未婚夫,应该最为合适。
【哦?】男子挑眉,审视着我,那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这位客官,要看些什么?】此时,铺子真正的掌柜走了过来。
【您是掌柜?】我问。
【是啊。】
【那这位是?】
【我同你一样,是客人。】
我一把夺回他手中玉佩,【既是客人,干嘛平白拿我的东西?】
那男子没说话,就是笑眯眯看了我几眼,随后便转身出了铺子。
【有病。】我小声嘀咕着。
修玉佩是个精细活,特别是我还死死盯着掌柜,让他务必修仔细,修完美。
正是因为如此,待修好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我满意地瞧着手里的玉佩,很好,金镶玉也好看。
出了铺子门,我朝着租牛车的摊位走去,虽说顾渊给了我不少银子,但我一向抠搜惯了,加上修玉佩有花了不少,我自是舍不得租马车的。
【渺渺?】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嫂嫂!】
【快上来,一起吃点东西。】
【来了。】
我十分开心,心里想着,义兄跟嫂嫂都回来了,顾渊应该也快了吧。
6.
并不宽敞的街道上,迎面突然飞驰来几匹骏马,我下意识朝两侧躲避,谁知那马上的人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快速出手,将我一把扯上马背。
【放开我!】我张牙舞爪地扭动着身子。
那人似乎不耐烦我如此,直接一个手刀劈在我脖颈处,我晕了过去。
待我再此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房子内,周围空无一人。
我害怕地蜷了蜷身子。
还未平静下来,就见到大门打开,五个凶神恶煞的人,走了进来。
强烈的光线亮得刺目。
原来我竟昏睡了一夜。
【你就是顾渊的未婚妻?】
我看着来人,没有说话。
这人很高,又壮,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十分骇人。
见我不出声,那人似是不耐烦了,直接一脚踹中我的腹部,然后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
令人作呕的口臭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干呕了好几声。
【顾渊,江湖第一杀手,原以为是把没感情的刀,没想到竟还有个未婚妻,你说,他杀了我那么多兄弟,这笔账是不是该从你身上讨来些?】
我知道顾渊不是普通人,竟没想到是江湖第一杀手。
【你要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双眼睛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扫着。
我懂了。
我一边摇头,一边拼命朝后缩,试图挣开他揪着我头发的手,【不要,求求你...】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求饶,放过你吗?】
他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回原地。
我鼓起勇气,【你抓我来,就是为了用这种低级的方式报复顾渊?】
【低级吗?我觉得挺好,你难道不觉得,这所谓的低级方式,更能让他痛不欲生吗?】
我的衣服被撕开,我疯了一般,不要命地扭动,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我。
随后,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长鞭,狠狠抽打在我身上。
被打过的地方钻心的疼,很快,我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味。
我没有力气挣扎了,瘫软在地上。
男人似乎也累了,喘着粗气,停了手。
【实话告诉你吧,今日我把你抓来,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我会利用你,诱出顾渊,亲手杀了他,替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
身体的疼痛,早已让我没有力气说话。
【现在,我要好好尝一尝,顾渊的未婚妻,是怎样的滋味。】
身体被刺透时,我听见男人略带兴奋地喊出声。
【哈哈,还是个雏儿!】
我强忍着眼泪,咬着牙。
顾渊的义兄和嫂嫂是看着我被劫走的,他们现在一定已经找到顾渊,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了。
只要我挺过去,只要我能出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没关系,我一定能等到他来救我。
黑暗里,我的精神几乎要被摧毁,呼吸间全是血腥味。
男人笑着将我翻了个身,整片背部暴露在外面。
【你说,你被我们这么多人都玩过了,是不是破鞋啊?】
我咬着牙,【我不是。】
【哈哈哈,还挺犟,不如在你后背刻上破鞋二字,如何?】
【不如何。】我吐出一口鲜血。
匕首划过我的后背,好痛。
顾渊,我真的好痛,你还没找到我吗?
我昏死了过去,待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男人将我从马车上拖下来,挟持着我,站在断崖边。
他抓着我的手,有些颤抖。
我心里燃起希望,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
不远处,是一身红衣的顾渊,他手持长剑,满脸血渍。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眼前的顾渊也渐渐变得模糊。
突然,我感觉到脖颈上的匕首一紧,是刀刃陷入皮肉的感觉,接着我被人如破布娃娃般,甩落悬崖。
顾渊,我是要死了吗?
(苏渺篇完)
1.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强迫她带我回家。
断崖上,她被人从马车里拖出来,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身上满是可怖的伤痕和血迹。
匕首划过她的脖子,刻出深深的血红印记。
当她被甩落悬崖的时候,我快要疯了。
我恨自己,为什么招惹了她,却又没能护住她。
就在四个月前,我在一次任务中遭了埋伏,虽说目标已经被我杀了,但我仍旧受了很重的伤。
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逃到远处林子里。
我靠在树干上,再没了力气。
以为自己可能要成这林中野兽的盘中餐了。
就在这时,我遇见了她。
她很瘦弱,也很有趣,我看得出来,她不是坏人,也看得出来,她有些怕我。
她的演技真的很拙劣,至少在装瞎这一方面,很没有天赋。
她胆子也很小,就在我射出一枚银针之后,她就十分听话地带着我回家了。
原以为,她不会心甘情愿地照顾我,却没想到,她十分用心,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我这辈子,没感受过什么温暖,面对她的关心,我有些无措,只得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因为她细心地照料,加上我这身子本就健硕,伤很快便好了。
为了看看我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我重新拿起了剑,在院子里试了试。
她看见我之后,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
我确定,我绝对没有看错。
所以,她这是在关心我?
因为我的伤好了,她总算可以安心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对我更加体贴,那双好看的小鹿眼也总是在我身上飘来飘去,
我看得出来,她一定是舍不得我离开。
可我的身份,摆在这里,我给不了她回应,这段感情,我只能当作不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话落,我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惆怅。
2.
感情方面,我可能没办法给她回应,但她毕竟救了我,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还是决定,找个机会报答她的。
我开始观察她。
这日,我吃完她精心为我准备的早饭,直接去了小菜园找她。
【我来。】我直截了当。
通过近期的观察,我发现种菜是个体力活,每次从菜园里出来,她都用手扶着腰,扭一扭,捶捶背。
我接过桶的那一刻,分明瞧见她眼里闪过崇拜的神色。
完蛋,她好像更喜欢我了。
后来她领着我,来到一条小河边,坐在石墩子上,一言不发。
说是来找肥施,却又坐在这里,我不免开始细想。
无意间我瞥见树枝上冒出的新芽,心中明了。
看来她是想约我出来,赏赏初春之景,顺便暗示我,春天到了。
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
直到她开口,【今儿那放牛的似乎懒了些,竟还没出来,我们再等等,回头等牛拉了,我们扛回去,就有肥施了。】
我这才知道,这次真是我想多了。
下一秒,我猛地反应过来,【牛...粪?】
我瞬间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浑身不自在,厌恶地将脚边的桶踢翻。
她瞧见,赶忙将险些被我踢进河里的两只桶,捡了回来。
【脏!】我扭过头,不想看那两只有味道的桶。
【哎哟,你这几日可没少吃这牛粪浇出来的菜。】这是她的原话。
我的心脏猛然一抖,原来这么多天来,为了能让我吃到菜,她一直在挑牛粪!
她竟对我用情如此之深了吗?
我狠下心,一把拿过她手中的两只桶,虽说还觉得恶心,但我不能让她为了我,再这般牺牲了。
她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能整日与牛粪打交道。
后来的几日,我将施肥的活全部揽了过来,心里想着,只要我在一天,就决不让她,再去挑牛粪。
这也算我的一种报恩,虽然比起她对我的好,不值一提。
干了几日的活,我才发现,这种菜的活,似乎要比练功更磨人。
她不会武功,每日这般忙活,定是更吃力,我这边竟还占着她的屋子,让她睡柴房,我真是太过分了!
又是一夜无眠,为了避免她越陷越深,我决定离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将房间收拾好,然后走到柴房门口,等她醒来。
今天的她稍稍赖了一会儿床,起床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在看见我的时候,我清楚地瞧见,她在控制自己的表情,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还是被我清楚地捕捉到。
看见她这样的表情,我本就不坚定的心,更加摇摆了。
要不,再留下陪她几天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在她问我是不是要离开的时候。
我告诉她,【还没,只是伤已经好了,不该再占着你的房间,我睡柴房即可。】
我看见她舒了一口气。
她果然是舍不得我离开的。
3.
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她,只得每日在院子里舞剑给她看。
不过才舞了几天,她就又开始担心我的伤口了,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手搭在我的剑上,也要制止我舞剑。
要知道,我的剑可是很锋利的。
她强硬地想把自己的房间继续让出来,给我睡,我一个大男人,伤都已经好了,怎么能继续占着,当然是要拒绝啊。
听到我拒绝,她一反常态,不似平常般温柔,而是十分强硬地将我手中剑夺了过去,还牵着我的手,将我领进了屋。
【舞了一上午剑,定是累了,你赶紧休息吧。】
我没有回应,但心里却起了波澜。
或许,我可以试一试,带着她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说不准,真的能像普通人一样,过平凡的日子。
原本还在犹豫的我,在晚上她过来找过我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的暗示,我明白了,她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无名无分,自是不妥。
这般言论,不就是想要我负责吗?
当然,我是个男人,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定是不会丢下她不管不问。
正好,前些日子,我给义兄传信,告诉了他我的近况,他说是要来瞧瞧,算算时间,差不多等会儿就要到了。
我是个孤儿,义兄和嫂嫂待我极好,就如同我的父母一般,想来他们登门拜访,也不算失了礼节。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们便出现了。
我带着她迎了出去,在向义兄跟嫂嫂介绍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很惭愧。
【叨扰多日,还不知姑娘芳名?】
她翻了一个白眼,我知道,她定是对我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她说她叫苏渺。
真好听。
我也告诉她我的名字。
她点点头,只轻轻应了声,【哦。】
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接下来几日,我们相处得很愉快,果然,让义兄他们过来是明智的,嫂嫂跟她同为女子,也多了许多话题。
她也不必每天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想来,可以轻松些。
人多了,吃的饭自然也多了,我瞧见她总是盯着小菜园发愁,我有些舍不得。
我身上又没有银子,于是,我难得拉下脸面,跟义兄纠缠了好久,将他身上的银子,全都搜刮了过来。
那时候,义兄笑着看向我,【臭小子,有了心上人,脸皮都不要了,这般抢银子,你羞不羞?】
我厚着脸皮回答,【当初你追嫂嫂的时候,不也是这般不要脸,偷了我的夜明珠哄嫂嫂开心。】
【往事休要再提,行了行了,拿了银子给她去,别耽误了等会儿的正事。】
没错,我等会儿就要短暂地离开她了。
我是生死门的杀手,生是生死门的人,死是生死门的鬼,想要脱离生死门,必须扛下三十六道鞭,穿过死亡沼泽。
在过去的记载中,从未有人成功脱离过生死门,但为了她,我决定试一试。
我拿着银子,找到她。
心里想着,她一定会开心的。
果然,她拿到银子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
我问她辛不辛苦,她告诉我,不辛苦。
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将她揽入怀中。
但我忍住了,我怕我过不了那道坎,给不了她未来。
在我告诉她,我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强忍着伤心的面容,我的心好痛。
她问我需不需要准备点东西。
我拒绝了,我知道她舍不得我离开。
我真的好想抱抱她。
原本,我是不打算给她留下任何希望的,但看着她那双眼睛,我还是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如果可以,在这儿等我回来,不要忘了我。】
我还将贴身玉佩交给了她,并顺应自己的心意,将她拥入怀中。
若我能活着回来,定不负你!
4.
生死门的劫我过了,可那一身伤,却让我不敢立即去见她。
当然,那般重的伤,若非我心里想着她,想着日后能与她像平凡夫妻一样生活,怕是很难挺过来。
为了避免她担心,这次我选择在外面偷偷养伤。
可是她那边我始终是记挂的,也害怕她以为我不回来了,忘了我。
之前,我有见过那放牛的小哥,长得也算清秀,若是他趁我不在,勾走了我的渺渺,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我找来了义兄跟嫂嫂,让他们先去帮我照顾着渺渺,顺便提防那些心怀不轨的臭小子。
义兄跟嫂嫂手上的事情也早就忙完了,两人闲着也没事干,一口便应下了。
这样,我又能安心养伤了。
我要快快好起来,然后去找她。
就在我身体彻底恢复的当天,嫂嫂带着受伤的义兄找到我。
他们告诉我,渺渺被劫走了,义兄过去追,却着了道,受了重伤。
他们很愧疚,说对不起我,没能替我照顾好渺渺。
我不怪他们,我怪的是我自己,若是我身体再强壮些,早些养好伤,有我在,谁能从我身边将渺渺劫走。
我开始满世界寻找她。
很快,我便打探到了苏渺的下落。
或者说,是有人故意将苏渺的下落透露给了我。
我知道,这可能是个引我现身的陷阱。
但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苏渺。
他们显然低估了我的实力,即便事先做了埋伏,寻了不少人手,还是被暴怒的我,一一斩杀。
作为江湖第一杀手,我不仅懂得杀人,也懂得让自己如何在劣势中活下来。
因为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反杀。
鲜血将我一身素衣染红,我越战越勇,直将敌方最后一人,逼至断崖。
这一刻,我总算见到了我心心念念的渺渺。
她被那人从马车里拖拽出来,我看着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心如刀割。
我将手中长剑扔在地上,【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一命。】
可那男人似乎是已经疯了,他大笑着,【顾渊,你以为我会信吗?就算你今天放了我,明天呢?后天呢?我将她折磨成这般,你如何会放过我!】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再一次妥协。
【原先我是想要你的命,可是现在我突然想明白了,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我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便将匕首划过了渺渺的脖颈,随后将她甩入断崖。
【哈哈哈,顾渊,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疯了一般冲过去,夺过他手中匕首,一刀一刀剜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撕碎。
他死了,可我的渺渺也不见了。
断崖下是一片汪洋,我抱着侥幸,希望能找到渺渺。
可是,我找了七天,在岸边又守了七天,终究还是没等到她。
她死了,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我本想跟着一死了之,但是义兄拉住了我。
【顾渊,活下来!】
【为什么,我这条命有那么要紧吗?】我早已没了精气神。
【我知道,你想死,我们谁都拦不住,但是至少死得有点意义,我打听过了,是生死门人,将苏渺跟你的关系泄露出去的。】
【生死门...】我眸子一沉,紧紧攥着拳头。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离开。
他们该是发现了那枚玉佩。
我为何要着急将那玉佩赠给她呢?
我好悔。
【替她立个衣冠冢吧,给她一个家。】
【家...】
也是,我该给她一个家。
我在渺渺的衣冠冢前,陪了她整整三个月。
而后,我重新拿起长剑,向生死门走去。
债总是要讨回来的,即便豁出这条命。
(顾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