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喜? 恰似故人归 (下)

2022-08-17 21:03:21

古风

红衣女子的出现,打破了此刻的静谧。她抱臂站在入口处,冷笑着对我说:“现在这位苏姑娘醒来了,谷主是否允许我们询问她一些事情。”她将允许二字上微微顿了顿。

我张口欲答,苏珏慢慢站起了身,挡在我身前漫不经心的道:“我药王谷的事还轮不到你作主。”

那女子似被气到,好看的眉如柳叶般倒竖起来,脸上也蕴了层怒气。

“师姐。苏姑娘才刚醒。有些事,我们等下问她也不迟。”声音不如寻常女子般清脆悦耳,但好似海水般沉静,令人心安。我勾了勾唇角,是若茵的声音。

她与林烨并肩走进来,我险被他们身后透进来的光刺痛的晃了眼。苏珏变换了神情,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在离我不远处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我强撑着精神,对他们说:“无妨。早些问,晚些问都是一样的。有什么疑惑尽管问我吧。”

若茵的师姐冷哼一声,“你是怎么把那个王大牛的生气留下来的?

为什么明明众人在你进偌大的林子后,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举着火把去寻你,却在林子里苦寻不到?

而却在次日清晨在离密林很远的桃花林里,难不成你一个弱女子的眼力与步速比举着火把、老练熟知山路的乡民们都要好?

明明林师兄看到你的手被烫伤了,可你的手上一点痕迹也无?”

这么多明明,倒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了。我迟疑了会并未作答,只是弯了眼睛,微笑看着她。

“师姐,你一下问那么多,叫苏姑娘怎么答啊?”若茵拽了拽她师姐的衣袖,红衣女子闻言倒是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若茵,她是妖你还帮她说话。”

红衣女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急的跺了跺脚。

此话一出,只有后来的忍冬和小侍女一副吃惊的样子,其余的人皆是面色如常。

我垂下眼眸,不急不徐的说:“对啊。因为我是妖。”

红衣女子大声的说:“若茵,你看她都承认她是妖了。“她拔了身上的佩剑,一脸正气的样子,向着躺在床上的我,一步一步的逼近。

\"放肆。我药王谷的人你也敢动。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我轰出去。\"苏珏一边向她呵斥,一边快步向我走来。

府里的暗卫一听到苏珏的声音,齐刷刷的涌进来。若茵也拔了剑欲与暗卫们对峙,不让他们靠近她的师姐。

”苏谷主,请息怒。蓼落并无恶意,只是我们修仙之人的习惯罢了。还望谷主见谅。“林烨低头行礼,并用眼示意若茵与蓼落将剑收起来。

“这还无恶意,她这副架势是要把苏姑娘就地斩杀的样子。“忍冬的一句话,让原本缓和的局势一下又紧张起来。

“死胖子,怎么说话的你。“那红衣女子的脾气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

“为了苏姑娘着想,谷主还是先让这些暗卫退下吧。“林烨温和的劝到。

苏珏见我仍是垂着眼,一挥手让那些人都退了下去。

“我虽是妖,可我从未害过人。“

见暗卫走后,我就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后又补上了一句:”我来这已有三年,若想害人早就害了。至于...“

我苦笑了下,”至于为什么能将王大哥的生气凝聚。大抵是因为我小时候有个人太疼我了,任由我吃不少好东西。所以我的灵力很干净,有聚魂的功用。”

蓼落半信不信的看我,我任由着她打量,已疲倦的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眼皮已经重的跟山一样,我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这几日我睡得很安稳,没在做些虚无缥缈的梦,只是沉沉的睡着。

迷迷糊糊间,却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用手抚摸着我的脸,或者是一句话不说的坐在我床边。

我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几日,我是在一个沉寂的午后醒来。

我起身穿衣,直到走到廊桥的拐口处才遇上人,“苏姑娘,你醒了。”那个侍女又要上回那个一样跑去找苏珏。

我拦住她,“苏珏在哪?我自己去找他。”

那侍女听到我连名带字的叫苏珏,很是诧异。后又断续道:“苏谷主与林公子他们在后院。奴带你去吧。”

我跟着她又继续拐过了几个廊桥,一个小桥,还有穿过了小花园……才来到后院,我走得有些累了,便依靠在柱子后休息了会。

那侍女想来扶我,我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我向她笑了笑让她去忙自己的事。小丫头有些不放心,起初还不肯。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我抬眼看了下日头,明明是一日中最热的时辰,我身上却冷得像掉入了冰窟窿中。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还不快滚出来。”寥落厉声呵斥道。

我扶着柱子,慢慢的走了出来。

“阿蘅,你醒了。”苏珏似要来扶我,可他身边的侍女更快,“谷主,我来扶苏姑娘。”

她把我带到院里古树不远的地方坐下,后又为我倒了杯热茶,才缓缓的退回苏珏身边,低声对苏珏说了几句话。

苏珏向她颔首后,她便退了下去。“不用管我,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用双手紧握着手里的热茶,想靠着这么点暖意将我身上的冷驱散。

之前救回重伤的林烨,已将我本就不高的灵力耗尽,再加上我勉力给王大哥输的那些,我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与我命脉相连的草木怕是会枯萎。

寥落想说些话,却被她身旁的男子一瞪,便收起了话头。

那男子开口说道:“据我这些日和林师兄搜寻的线索猜测,此妖怕就是之前重伤林师兄的那只。它现在不断伤人夺生人灵气,来愈合之前被我和林师兄所伤的地方。

现在我和林师兄已写信回玄苍派,相信我们的援兵应该很快就到了。苏谷主,我们师兄妹四人已在药王谷布下法阵,希望你发出告令,让乡民们这些日子不要随意出门。”

“忍冬,按严少侠的话去做。”苏珏朗声向忍冬吩咐道。

忍冬得令后,便退了下去。恰巧那位侍女手里拿了件浅蓝毛绒斗篷回来,她将斗篷轻轻的拢着我,帮我系了个结后便又回到苏珏身边。

“还有件怪事,自从苏姑娘昏迷后,后山的桃花就开始雪崩般坠落。连带着后山周围草木的都开始散失灵气。”

那位严公子看了眼仍紧紧捂着茶杯的我,似是希望我能给他解惑。

我站起身来,走到古树旁,用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枝繁叶茂的古树迅速枯萎,失去了生气。

“你这妖怪,又在施什么妖法。”寥落的掌风向我袭来。几乎同时,一道白光将那掌风堪堪化解。

“阿妧。”一个着暗色衣服的男子,随着声音突然出现。

“师兄。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惊喜,因为桑止师兄是从不随意下紫宸殿的。

师兄握住我的手腕将灵力续给我,若无旁人的说着:“紫宸殿后那棵冬日都不枯的桃树,这几日枯萎了。我就猜你应该是出事了。”

不过一会,我的身体便暖和了起来。师兄松开手,将院内的人看了一番。当他目光落在苏珏身上的时候,竟是毫不掩饰的诧异。

“阿妧,这就是你迟迟不肯回去的理由。可他不是……”他似是惋惜,似是扼腕。

“我知道,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师父。毕竟师父早在千年前就战死了。”直到现在我才可以无波无澜的在别人面前承认憬琛神君——我的师父早在千年前便已战死。

我向着桑止师兄轻笑道:“他只不过长得有些像师父。”

听完我的话,苏珏的脸变得很难看,脸色铁青。现在的他估计反应过来,我有时会看着他失神,有时又对着他温柔的原因了。

堂堂药世谷谷主,苏珏,一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却被我当成一个替身,一个让我怀念的人的替身。

“我不能擅离紫宸宫,碧沉只能帮我托住一柱香的时间。现在我要回去了,这个暖玉你带着。”我刚接过暖玉,一眨眼的功夫,桑止师兄就不见了。

我将暖玉收起,复走到古树前,用手抚摸下古树,枯萎的古树又变得枝繁叶茂起来。

“这些日子,可有被你们口中妖怪所伤的人,带我去吧,我能为他们暂时护住生气。”我慢慢的说着,以防一口气喘不过来。

寥落被刚才的事气得鼻子一歪,还是那个严公子说,“跟我来吧。”

我随着他走到暂放尸体的地方,借用了暖玉的力量,一一将他们的生气护住。

“麻烦严公子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得尽快抓住那个妖怪。”施完法后,我向那个严公子告诫道。

“多谢苏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同他们叫我严修就好。”他向我行了一礼,我也弯腰回了礼去。严修忙着去处理妖怪,而我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回家去。

在走了数十步后,我寻了个地方坐下。我实在是累极了,即使有暖玉在怀,我还是觉得周身的灵力无法顺畅循环上。

“苏妧?我该这么叫你吗?还是说你根本都不姓苏。”我抬头看了眼来人,是苏珏。对了,这才像他自己,他根本就不是个谦谦君子,反而睚眦必报的小人。

“苏是我夫君的姓。妻以夫姓,不算骗你。”我轻轻的对他说了这样说一句。

他刚稍微正常的脸色,又变得无比难看。“好得很,不知我苏珏竟有这种福气,能够像你阿妧的丈夫。”他狠狠的用手捏住我的脸逼我看他,似想通过这种方式把羞辱还给我。

他不知道的是,他是我师父憬琛神君的转世,而不是我口中的夫君。看到他这么难看的脸色,我心中只感到畅快,我将他这十世带给我的痛苦一并还了给他。

他松开了手,掏出了手帕拂了拂手,然后随手一丢,像是刚才摸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然后再狠摔了下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见他走远后,才放心的把头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将眼闭起来。

等我清醒过来已是半夜,我又回到了那个之前待过的屋子。

这回可不再是身边无人,而是苏珏挑了灯在旁办公。他身为谷主,自然事务也不少,不过他这般是把我当作囚徒了吗?

见我醒来,他仍是继续办着公务,手里的秋毫丝毫未顿,我抬步往屋外走去。

“去哪?你我都共处一室了,你觉得那个林少侠还会娶你吗?或者说他比我更像你的夫君。”

我不与他斗嘴,“谷主,你的耳朵是聋了吗?严公子他们布置的镇妖铃正在不停作响,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写你的字吗?”

他这才搁下笔,快步走到屋口。“迎春,带苏姑娘下去。”

白天见的那个为我披斗篷的侍女走了上来,我突然后脑一痛,我乖乖的闭上了双眼装晕了过去。

迎春把我扶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后把门关上离去了。

见她走远后,我也捏了个诀,隐身跟在苏珏身后,只见他召集了暗卫,骑着马向密林去疾去。

身后的暗卫个个举着火把,骑着快马,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等我们到的时候,玄苍派的四人已经将那妖怪团团围住,只是那妖怪妖力深厚,即使他们四人联手也只能打个平手,还隐隐有处于下风的趋势。

苏珏按着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方式,摆起了八卦阵,才将那只妖怪的妖力堪堪压下来点。

可我瞧着那妖怪的样子未免有些眼熟,是谁呢?记忆深处被我遗忘的一个角落,开始抽枝发芽慢慢的苏醒过来,但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只妖应该十分貌美、娇俏。可这只妖却丑陋甚至是凶残,并无她的半分影子,可我就是觉得熟悉。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她制伏住,不让她害人才是要紧的。我现了身来,加入玄苍派的四人之中,本来就快要取胜。

谁知寥落的修为并不高,被那只妖寻到了突破口,她身上的大部分妖力都向寥落袭去。严修关心则乱,不自觉间也松了法术,人直直向寥落身前护去。

眼看他二人都要身处险境之中,我就把怀里的暖玉向那个妖怪砸去。

暖玉是紫宸殿的宝贝,极具仙气与灵力,寻常妖怪碰上它,身上的妖力则会被化解大半。

不出意料,那个妖怪被暖玉重伤,可她还是逃脱了,走之前她似哀似怨的尖声道:“阿妧,你竟帮着这些人伤我。”

我被她的这一声“阿妧”震住了,因为这是憬琛神君替我取的名字,知道的人并不多,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阿蘅。”

苏珏的一声阿蘅让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默不作声的把我拉上马,把我带回了谷主府。

自那晚后,我常常神思恍惚的坐在后院的凉亭里,一直苦恼的拔着头发,还是想不起来那个妖到底是谁。

直到我看到寥落与若茵亲密无间的聊天时,我才终于记起那个妖怪的名字:“阿苑”。

阿苑是我少时玩的极好的一个朋友,为什么会忘了她,大概是因为我之前不顾天道的随憬琛轮回转世,记忆出了疏漏。

我只记得阿苑好像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至于过程、结果如何我并不是很清楚。

因为那时阿苑来找我时,总是眼里含笑的讲着她和他之间的故事,都非常的琐碎。

我觉得很无聊的一件事,落在阿苑眼里却格外的有意义,这里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为了避嫌,我当着寥落的面问严修:“严修,你们派可有观看过往记忆的法子。我想到办法对付那个妖怪了。”

他闻言先是一愣,颇有些踌躇:“有,倒是有,不过……不过我们之中只有林师兄可以办到。可是…”

“有就行。别可是那么多了,人命要紧。”我这般催他,严少侠还是犹豫再三的去找了林烨。

后来,我们几个人聚在屋子里。林烨沉声问我:“苏姑娘你可确定要回溯过往?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你也许会想起你想知道的东西,同时也会将你强压下的记忆勾起。”

我点了点头,“你施法吧。我承受得住。”

林烨向我施了法,同时他们玄苍派的一面水镜也竖了起来悬立在空中,水镜先是漾起了层层波纹,后才开始有了些影像。

先是穿着粉色罗裙的我,没规矩的坐在桃枝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下脚。“阿妧,你快下来。危险,你师父快过来了。”

年少的阿苑在站在桃树下叫我,可我只是笑嘻嘻的侧个身,一点都不理会她说的话。想骗我,没门!师父今天去听法会了,才没有空管我呢!

“阿妧,你给我下来。”一道男声响起,是我的师父憬琛神君,可他的脸却与苏珏一般无二。

我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了一跳,便从树上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

寥落不禁好奇的打量起苏珏和我的脸色,我只是垂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而苏珏亦是平静的望着水镜。

画面一转,是一身戎装的憬琛神君,他站在廊桥的拐口那,身后跟着的是,一步一趋身着碧色罗裙的我。

“阿妧听话回去。这不是玩闹,我是要出征打战的,带你一个灵力低微的小妖做什么。”他一脸严肃的驱赶着我。

“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倔强的梗着头。他似是无奈的摸了我的发顶,“听话,等到明年桃花再开出新茬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听话,我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他跟我说的,听话。

我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可就是不肯掉下来。

因为我知道,我等不回他了,等不回憬琛了。可那时两百岁的我并不知道,只是在紫宸殿内日日点着长明灯,期盼他能早日平安凯旋归来。

那一场仙界与魔界的大战,仙界胜了,却也只是惨胜。憬琛神君战陨,还有其他好几名仙界大将也陨落了。

我跪在他的灵堂前,眼眶红了又红,却一点儿眼泪都哭不出来。阿苑将我轻搂进怀里,硬要我哭出来。“阿妧,快哭。憬琛神君不在了,以后我陪着你。快哭啊阿妧,哭出来才好。”

我终是深埋在阿苑的怀里,将失去憬琛的痛苦哭了出来。

后来……

再后来的事就很千篇一律,我在紫宸殿的水镜里找到了憬琛的转世,便不管不顾的要去陪他。

由于我是憬琛在仙界上用了不少好东西滋养出来的妖怪,体质便有些特殊,所以即使从坠仙台落入的轮回,我还是能记得过往的一切。

就这样一世一世的陪着憬琛,我从未有过一次在遇到危险时放弃过他,可他却总在自己的身家利益和我之间,选择放弃了我,十世无一另外。

最惨的那世,大概是我爱上了苏逸的那世,那时的我已决心放下憬琛,不再干扰他,打算待在药王谷里与苏逸厮守一生。

可当憬琛腹背受敌危在旦夕的消息一传来,我便坐不住了,和苏逸匆匆的说明了缘由。

在谷口的地方跟他告了别,我没有让他等我,因为我不知道我能否平安归来。

我才不要像憬琛那样,明明已许诺了人,却做不到许诺的事。可那时的苏逸却把我搂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不许说傻话,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一定要平安归来,他说的很重。当时谷内发生了瘟疫,每天都要死上很多人,他离不开身陪我一起去,又放心不下我的安危,所以只能将身边的暗卫派给我。

我上马扬鞭,与他珍而重之、依依不舍的道了别。

林烨看到水镜中苏逸对我情意缠绵的样子,未免神思有些动摇,导致水镜上的影像开始不稳,产生了丝丝裂纹。

沉默了许久,我轻声说道:“林烨,清醒些,那不是你,若茵姑娘才是你的良人。”

林烨好似清醒过来,水镜上的影像才稳定了下来。

接着便是我被万箭穿心的画面,银亮亮的箭矢穿透过了我的身体,上面的血一点一点的滴下来,落到漆黑的地上,像是在腊月里迎风怒放的点点梅花。

四周的敌军怕我还没死透,又复用了长矛向我心口处再刺了过去,将我的身体挑了起来。

这还不是令人最绝望的,绝望的是我后来才知晓那世的苏珏以为我通敌叛国,所以亲自下令将我射杀于军前。

他们几人看了我的惨样都有些不忍的继续看下去,我笑了下:“没事,都过去了。”

天知道,我现在的云淡风轻是背人花了多少时间才走出来。

许是这世的憬琛伤得我太深,亦或是我对苏逸愧疚与爱意交织满溢,终是没了当初一腔孤勇的勇气,站在坠仙台再次一跃而下。

回仙界后,我整日闭门不出。阿苑为了我打起精神来,便拉着我陪她一起绣嫁衣,我才惊觉过来阿苑有了心上人,并且快要嫁人了。

我忙厚着脸皮问她是哪位仙君?她害羞得低了头,说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书生。

书生!我都要惊呆了,我们紫宸殿里个个都是武神,而阿苑竟然最没出息的看上了个书生。

那时的阿苑情深意长的绣着她与那个书生的嫁衣,阿苑还打算舍掉一身修为只为与那个书生白头偕老。我劝不动她,到最后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可谁也不会知道,那个娇俏、善良、美丽的阿苑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我对阿苑的回忆到此,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怪异,尤其是忍冬睁着小眼睛,圆溜溜的像看着一个负心汉的样子先是看了看苏珏,又看了看林烨。最后犹如历经世事的老头子般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没说话,只是最先出了屋子。我还没走远就感觉有人跟在后面,我一回头就看见红了眼眶的若茵,婷婷袅袅的站在我身后。

“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微点了头,示意她跟我向后院的凉亭处走去。到了凉亭,侍女给我们上了两杯茶后退了出去。

“林师兄是不是苏逸的转世?”她哽咽半天,才清晰的说出这句话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拉长了语调故意逗她。

“若是的话,我要把林师兄还你,你们前世也太惨了。他明明……明明那么喜欢你。却因为……可我舍不得他。”

到后面,若茵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哭了出来。真是个有趣的丫头,明明很舍不得林烨,还要故作大方的跟我这个“情敌”在这里谈心。

听了这话,我敛起玩笑的神色,对她正声道:“林烨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你跟我在这里商量,把他让给我。”

“你既喜欢他,那就绝不能放手,就算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我又放柔了声音,

“你才是他的良人。而我是他的旧人,况且当年我们没能成功的走到最后,我也有错。是我不够坚定的选择他。”

我捧起若茵的脸,将她脸上的泪拂去,一字一句认真的对她说:“所以啊,若茵你要答应我和他一辈子和和美美的,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不知她听懂了没有,只是不再流泪,也认真而郑重的向我点了点头。

等到我和若茵回去的时候,大家的面色都正常了不少。我在屋内施了禁言术,以防止被阿苑偷听到。

于是我们围坐在桌子旁开始讨论起来。

“我们可以设个局,一个假成亲的局。”我话还未说完就被寥落打断了。

“成亲的局,你想做什么?”寥落现在对我的语气虽急,却比之前温和友善了不少。

“笨。”严修用手中的折扇敲了寥落的脑袋,“自然是诱骗那个妖怪,你没看到苏姑娘的记忆中她很有可能是为情所困,才堕魔至此的吗?”

“大致是,我们中的两个人伪装成了新郎和新娘,将阿苑诱骗至新房,林烨再施展你们玄苍的回忆秘术,将阿苑困在暂困在过往之中。”

我想知道阿苑究竟发生了什么,必要时我还会进入水镜,把那时的阿苑给救出来。

我顿了顿,看了眼玄苍派的四人,最后视线落到林烨身上,“林少侠,你曾答应过我只要不不违背正派道义,你会帮我一件事。那好,现在我要你兑现誓言。”

林烨颔首,示意诺言作数。

“你们玄苍派的人不许伤阿苑的性命,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但我是阿苑的朋友。”

林烨在思虑片刻后,答应了下来。寥落要不是被严修压着,怕是早已爆起来了。

我又补上了一句,“我会带她去受她该受的惩罚。”

林烨转了转茶杯,眸光也在片刻间一亮,似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师兄,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别一个人藏着掖着。”严修笑嚷道。

“苏姑娘的想法大体上是对的,但还不够严密周全。比如怎么做,谁来做,这些都有待商讨。”林烨顿了会,视线落在我身上。

“让我来假扮新娘对吗?”我与林烨的视线相触时,我说出了这句话。

“对。”林烨常声答道。

或许是在一刻起,我终于完完全全的清醒的意识到他真的不是苏逸了,因为我的苏逸不会以我为饵,去设计我在乎的人。

就算是他吃旁人的醋,也不会去伤害他的。

“在苏姑娘的记忆里,阿苑姑娘非常在意和照顾苏姑娘,如果苏姑娘要成婚,阿苑姑娘定会来看,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若茵歪着头问道。

“这新郎怕是要有劳烦苏谷主来扮演。”林烨的此言一出,空气像是在刹那凝滞。

最后还是寥落开口打破了原来的尴尬,“为什么啊?”

现在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苏珏密而长的眼睫将他此时的情绪掩住,从谈论开始沉默至今的苏珏,沉声的说了句“好。”

这时苏珏抬起眼帘,凝视着我,那双眼眸清亮有神,此刻在他眼睛里还可以窥见两个小小的、不安的我。

他补上了林烨的话,“更何况,我是谷主,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提出冲喜这个的办法,来抚慰人心。阿苑姑娘会更快得知这个消息,也更有说服力。”

他没说的是,阿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对憬琛神君的执着,也看到我被他伤的有多深。

更何况她不希望我再和憬琛的转世继续纠缠下去,她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我这个满脑子只有憬琛神君的妖,又被他的转世蛊惑了。

即使阿苑明白是圈套她也会来。而这个法子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利用了阿苑对我的感情。

婚礼定在三天后,因为玄苍派的人会在那时假扮成从谷外来喝喜酒的宾客。

为了不伤及无辜,苏珏和林烨、严修三人在书房内密谈了几天,把如何布置人手,以何方法镇妖......一一商酌清楚。

药王谷的仆人用红绸挂满了整个药王府,若茵和蓼落也在旁边帮忙,哪里有人手短缺就哪里补上,我也想去帮忙,却被迎春“设计”绊在了屋子里,让我绣一张红盖头。

说是按照药王谷的规矩,每个新娘都要自己亲自绣盖头上的花样,这样的婚姻才会幸福圆满、白头偕老。

还有什么要不是婚礼定的太仓促了,我还要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药王谷夫人......

还有谷内好多认识的姑娘说我好福气,竟然能嫁给苏珏做夫人。

我真的是欲哭无泪,我又不是真的嫁给苏珏,走个流程就好,为什么迎春的架势就像苏珏真的要娶我一样。

以至于我见到苏珏的时候,就像是狗见到肉骨头样,两眼冒着金光,太好了我的救星终来了。

“你下去吧,我和阿蘅单独讲下话。”苏珏这么淡淡的一句比我磨破嘴皮的都管用,我心里顿时极度不平衡。

“干嘛那样看着我?”苏珏像是被我幽怨的眼神吓到了。他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那张鲜红的素盖头。

他发现我在上面什么也没绣,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黯然。

他从我手里拿过盖头,“是不是不大会绣,没关系让迎春慢慢教你。”他似笑非笑的对我说。

我为了逞一时口舌之争,并未深思,就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我不会绣,怎么可能。我有一世可是靠刺绣谋生的。”

听到我的话,他漆黑的眼眸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上出现了裂缝,“哦?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手艺,怕是不想绣吧。”

“苏珏你理智点,我们是假成婚,我费时间绣这个做什么。”我叉腰气势汹汹的和他说。

他刚欲与我争辩,屋外就有人喊:“谷主,有要事相商。”苏珏就掷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若是我晚上回来看到你的时候,盖头还没绣完,我就赏迎春十大板。”

我咬牙切齿的往床上一躺,把盖头随手一扔,喊了声:“就知道威胁人,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也不知道走了哪门狗屎运,才给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当上谷主。”

我从不知道成个亲会这么累,等我被若茵和蓼落假扮的侍女送入喜房的时候,都快累趴下了。

这几天阿苑都没出现,也没听到谷内再有人遇害的消息。好像药王谷又恢复了之前的和平,一切都很正常。

只有若茵和蓼落寸步不离我,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我静静的坐在喜床上,等着阿苑的到来。

直到屋外的喧闹声、人语声都散去的时候,阿苑才出现。

“阿妧,你还是要嫁给他对吗?”这时身着暗紫色衣裳的阿苑突然出现在喜房内,我不急不缓的掀开了盖头,抬眸看向她:“阿苑,你知道的。我喜欢憬琛,喜欢了十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听了我的话,阿苑仰天长笑,“阿妧我真是看不起你,你竟然在同一个坑上跌倒十次。”她突然停止了大笑,伸出双爪朝我扑来:“不行。我不能再看你重蹈覆辙了。”

说时迟那时快,藏在两侧衣橱里的林烨和严修破橱门而出,在屋外的苏珏也带着人破门而入。我挣开了喜服,恢复了自己的衣裙,与林烨他们配合,对阿苑施展过往之术。

被制伏的阿苑凄声叫道:“阿妧连你也背叛我。”随着阿苑的惨叫,竖立在空中的水镜开始渐渐呈现出阿苑的过往来。

故事最开始的时候,如同所有的恩爱夫妻一样,阿苑也曾和那书生过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家境虽然清贫,但好在夫妻恩爱,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原本才高八斗、壮志凌云的书生在后来的次次科举中屡试不第。

人变得愈发失意消沉起来,身上除了在娶阿苑前考中的秀才,再无其他功名。

他开始日日买醉,流连于赌坊、酒馆之中,甚至也敢背着阿苑去过勾栏瓦舍几次。他刚开始还会敷衍下阿苑说是多结交些朋友,多谋得一份出路。

阿苑也自欺欺人的以为他是暂且失意,等过段时日就好了。没想到那个书生到后来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每每喝醉酒后就回来打阿苑。

本来阿苑可以不用受这份苦,但她当初为了能够和书生偕老,硬生生将自己的一身妖力给卸去了,变成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寻常妇人。

再后来,书生迷恋上了赌博,把本就一贫如洗的家赌的更加穷困不堪,有一次在赌场上赌红了眼,把阿苑当成了赌注输给了赌坊的人。

赌坊的人来阿苑家中要人那日,阿苑还如寻常般在家织布,想着多挣些钱,日子会变得好过一些。赌坊的人直接粗鲁的破门而入,硬拽着阿苑要和他们走。

而书生却害怕的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阿苑起初不明所以,向那群人厉声斥道:“尔等怎可在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只见为首那人哈哈大笑,说:“你丈夫前些日子在赌坊中,将你赌输了给我。”还把当初书生在赌坊写下的字据给阿苑看。

上面白纸黑字,还有书生的签字画押。饶是阿苑不信也得信,更何况书生的那副模样便说明了一切。

“本大爷可是过了好些日子才来找你。小美人跟爷走吧,爷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与这个窝囊废在一起的好。”

说罢,还想用他恶心的手去摸阿苑的脸,阿苑猛退至一旁,一把抓起刚才裁布顺手放在桌上的剪子,对桌子下瑟瑟发抖的书生,字字泣血的说:“沈郎,我真是错爱了你。”

说罢,便把剪子毫不犹豫的反手朝自己胸口刺去。

......

阿苑的眼眶中缓缓的流出两道血泪来,这原来就是阿苑堕魔的原因啊。我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看到眼前阿苑的妖识已快撕裂,便不顾其他,也进入到了水境之中。

我置身于一片漆黑的密林之中,我朝四周大喊:“阿苑,阿苑。你在哪?我是阿妧。”突然听到寂静的林子里有人大喊,“啊!妖怪!救命,救我。”

那个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朝着他的方向急跑了过去,我刚想施法,却被反噬出一口血来。大概是因为是在水境所营造的回忆之中,与我的术法起了冲突。

等我赶到那的时候,我看到满脸是血,惶恐不安的阿苑。她看到我后,连连向后退去,嘴里不停的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阿妧,我杀人了。”

我心知此时的阿苑处在崩溃的边缘,我一边柔声哄着阿苑,一边向阿苑慢步而行。可她仍是不停退缩,我锋利了指尖,往左手掌上狠划了过去,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那是蓝绿色的晶莹液体,顺着我的手掌一滴一的滴流到地上,当落到那个惨死的人身上的时候,他的生气被凝聚,也瞬间醒了过来,看到我俩的样子,便一边惨叫的跑走了。

“阿苑,你看那人活得好好的,你没有杀人,不要害怕好不好?”听了我的这句话,阿苑才终于不在退缩,我快步向她走去,屈下身把她一把搂进怀里。

像小时候我做噩梦醒来时,她在我身边抱着我,安慰着我那样:“别怕,别怕。阿妧在这里,刚才只是个噩梦,一切都会好的。”

怀里的阿苑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脖子处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再看了看怀里的阿苑,她此时正面露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紧接着她一脸凶相的对我说:

“阿妧,你背叛了我。”

我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只见自己处于悬崖边上,往下看是白雾缭绕的深渊。我感觉好像有什么重物把我往下拉,顺着手一看,是要快坠入崖底的阿苑。

我一脸急切伸出双手用力拽着阿苑,刚才在左手上割出的伤口并未如往常般自动痊愈。

反而是血不断的汩汩涌出,顺着我的手,滴到阿苑白皙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相比于我想把阿苑拉起来的急切,阿苑倒是一脸平静的望着我,不停的蛊惑着我:“放手吧。阿妧,我没救了。要不然,你也会被我一起拽入深渊的。”

我原本虚弱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气急败坏起来:“再多说一句,我就打爆你的狗头。看看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为了一个负心汉就要死要活的,你走了我怎么办?“

说到后面,我开始放声大哭,可手还是紧紧攥着阿苑的手,干脆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起来,谁让我既救不了阿苑也救不了自己。

眼泪滴到附近的藤曼上,那藤曼像是变得有灵性起来,瞬间变得粗壮且迅猛的缠到阿苑身上,帮我把阿苑一点点拉了上来。

我刚要喜悦的站起来抱住阿苑,身子却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似的,翻身朝深渊坠去,在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阿苑在崖边大呼我的名字,”阿妧“。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个战场,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半折的旗帜,空气中不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脖子上先前被阿苑咬的伤口也越来越痛。

突然有人大喊:”发现她了。她在这里。弓箭手准备。“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第十世惨死之前的战场,耳边尽是羽箭朝我射来的咻咻的声音。

出于求生的本能我踢起脚边的长剑到手里去挡射来的箭羽,我刚开始还能避开几箭,可到后面越来越多的羽箭朝我射来。

完了。又要再次被万箭穿心了。我闭上眼,认命的接受这一切的到来。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我睁开了眼发现是一身青衫的苏珏将我护在身下。

羽箭仍是不断的向我们射来,苏珏唇边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我想把他推开,却发现他力气大的出奇。

我看向他的眼睛,他也正一瞬不瞬的看向我,唇边含了一抹笑,”阿蘅,认清楚了。我是苏珏,不是旁的人,你叫我声......夫君,好不好?“

他断续的说着这些,我颤抖着手,想去摸他的脸,可那声夫君怎么也叫不出。

在我快摸到他脸的一刹那,他就断了气,那声夫君终是随着我的哭声喊了出来。

我的妖识被水境弹了出来,回到我自己的身体上,水镜也在我出来的一刻破裂。苏珏昏迷在满脸泪痕的忍冬怀里,而林烨也被法术反噬喷了一口鲜血。

而原本已经堕魔的阿苑却散尽了魔气,恢复成她的真身—紫宸殿上的一株仙草,四周星星点点的光亮如流萤般朝屋外飞去,正飞回那些被夺去灵气的人身上。

此时,恰巧天已大亮,屋外的日光朝着窗柩一点一点的透进来,几乎是眨眼间,原本黑暗的屋内瞬时变得亮堂了起来。

我微眯着眼,心想:能看到今日的太阳可真好。

林烨的伤倒是无大碍,修养上一段时间就好。可苏珏却昏迷上了整整三天,苏老夫人—也就是苏珏的母亲不顾忍冬与迎春的阻拦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

”要是苏珏醒不过来,你得给他守寡一辈子。“苏老夫人的原话就是这样。

不过好在三天后,苏珏在我不眠不休的照料下,终于悠悠转醒。

又过了些日子,林烨和若茵他们跟我们告别,说是事情已得到圆满解决,便不能再叨扰下去了。

那日我们去谷口送他们,微风拂过他们的发丝,卷起他们的衣摆,很有少年意气勃发的样子。

”苏姑娘。不,谷主夫人。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蓼落向我行了礼,我未回礼,算是接受了她的歉意。

”叫我阿妧就好,这是我的真名。“我在蓼落起身时,去扶她。

”阿妧“蓼落向我甜甜一笑。

我走到若茵身侧,对她说:”答应我的事别忘了,记得要帮我看那人子孙满堂、白发苍苍的样子。“若茵与我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

我和苏珏就这样默默伫立在这,看他们嬉笑打骂的离去。眼见起风了,苏珏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都快入夏了,怎你的手还是这样的凉?“

我浅笑的歪头看他,就像是我们三年前初见的时候那样,将手一点一点的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我看了药王谷远处的山,漫不经心道:”我不爱你。或者说我的爱恨与你无关。我爱的人起先是憬琛神君,后来是苏逸。你明白吗?“

他的笑一顿后化成浓重的哀伤,”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还是这么冷?我捂了整整三年都捂不热。“

我并未回答他,他抓住我的衣袖,我毫不留恋的把衣袖割开,怀里捧着阿苑的真身,转身回紫宸殿了。

只余苏珏一人站在原地,任由他在那谷口驻望。

莜宜
莜宜  VIP会员 一盏茶,饮其苦涩,观其茶烟,浅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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