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深第一次见张云弦的时候,是在大帅府的客厅里。
彼时的她,隔着一道屏风,正坐在侧楼的花厅里休息。
她是应邀来参加张大帅的六十大寿的。
因着没想多停留,加上她有一定程度上的洁癖,所以是算着时间舟车连轴从南方赶到北方,也打算宴会完就直接走了的,是以在向大帅汇报完后,她也不推辞,在宴会前就提前在楼下坐着了。
只不过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么早做登门客,就只问了管家后,坐在了侧楼的花厅边上。
那个时候大概是下午的三点左右。
张大帅还在午眠,但主人们也渐渐起来了。
满屋的仆人也更是行色匆匆--无他,因为宴会前一两个小时就会有贵客登门,主人家也要提前做些准备的。
岑深实在有些乏力,迷瞪着眼,只觉得下一秒就要睡去了。
但这时耳边却细细簌簌地“吵闹”了起来。
远远地,她就只听见几个人从大门处进了来。
一番寒暄后,几个小孩拉着一起去了花园,其他人便纷纷坐了下来。
隔着屏幕的人影绰绰,岑深还没看清到底有几个人呢,那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说老实话,我这儿子在我们北平也是出了名的,之前的大家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金夫人带了大师您来我也承她的美意,只是不知道大师你有什么破解方法?要是听着有理我们张家也愿奉大师为坐上宾,可若要是出了荒唐,可就别怪我家大帅骂人不着调了”
那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应该就是张大夫人的,嗓音非常清扬悠韵,在江宁的时候,岑深远远曾见过几回,若是配上她的体态,真真是笑骂皆有风情,让人心生喜爱又不觉恭敬。
不过只听这话头,就算什么也不说,也谁都明白是为什么了--这还不是为了她那个宝贝、也是张大帅唯一的儿子张云弦烦心?
要说她儿子惨的,虽然生得好,样貌俏,能力也是一顶一的行,但却没什么用--连更偏远地方的某些大户人家都知道告诫家里的女孩:你要是去北平见到一个无比俊美帅气的冷冽男子,千万不要靠近,也别闹死闹活地要嫁给他--因为每个试图想要嫁给他的女孩子、甚至是男孩子,都已经死得莫名其妙,而且有的还死得非常奇怪.......
虽然后来有人发现,有一些人的死并不能算在他的头上,但谁叫最后一个和他订婚的女人在退婚后,得的病就好了、人也精神了、现在还生了两大胖儿子呢!所以说这名声传出来能怪谁?好似事实分明就是这样的。张大帅和他儿子的本事就算能通天,还能逼人去死般地要人嫁他家吗?所以也只能这般,看寻着什么办法解决就去试了。
不过听说很多方法都试了,但最后的效果却不怎么好,有的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让人谓叹,所以到最后连张夫人都有些淡淡的了,也曾言明大帅府不再延请占卜之术了。
只是张大夫人虽家世不显,却能在众多女人中,成功地让花名在外的张大帅只最后和她生活在一起,手段不可谓一般,实在让人钦佩。
只看这一番话下来,岑深就听着那什么大师的声音有些虚了,刚开口的时候似乎痰卡住了嗓子变声,还咳了一下。
“当然不敢.......咳,余业师西北黄大拿家,断不敢毁家师名号。这事说来其实难也不难,易也不易........”
岑深经年居住在南方,后来又出国去了,倒不清楚那什么黄大拿是什么人物,但听得张大夫人陡然一句含着笑意的“大师请讲”--就知道大概此人不虚。
“观面相来看,令郎乃天煞孤星之命,娶妻有碍--这皆因.......”那大师不太敢直言出口那名字似的,只含糊了过去。
“杀戮太重,所以有碍,只需以后家里人食素就餐,令郎和令夫君不再上战场,再有令施众生予布帛,便可慢慢化解.......”
这话说的简直可笑,就跟一只兔子跑到老虎家里说,哎哎,为了以后你儿子可能好也可能不会好的那点可能性,你全家要吃素,还要把牙齿全都拔掉呢!
岑深早就慢慢清醒了过来,听得正起劲呢,还想着要如何破解,没想到那人最后却来这么一句。
她不由地笑出了声,只觉得很是讽刺--你说食素就算了,不让张家人战场?那不是让这北平沦为鬼子之物了吗?要真到了那时候,被屠戮的,可就是他自己或者他的家人了!这可真够蠢的--虽然他说的听上去像是真的。
“是谁?”,一个微凉的男声响起,紧接着他示意了一下,客厅和花厅的那道大屏风就被一下子撤了开来。
猝不及防,一个穿着深色军装,如刀刻般俊秀刚毅的脸就闯入了岑深的眸里,如画般惊艳绝色。
只不过一愣了以后,岑深就反应了过来,起身走了过去,和张夫人、然后再和他人合了合双手致歉。
“夫人好,我是江宁军的岑深,代我爷爷岑鹤柏来恭贺大帅生辰的,江宁军在北平没有办事处,所以大帅允我在花厅休整一下。刚刚无意听各位夫人谈话的,多有冒犯,我想先去花园里走一走的好,也精神一些.......”
岑深只是笑着,赶紧说了一下,也免得别人看着举止不佳。
“江宁军?”,坐在上首的张夫人果真如世人所想的艳丽又端庄非凡,衬上旁边那张玉色一般的脸更是摄人,让人不敢直视。
“我记得岑将军只有一个孙女.......”,张夫人拖长了尾音,只意味深长,闻言,旁边那个玉面人顿时也看了过来,目光里皆是审视。
岑深只勉强笑了一下,“我就是他孙女,岑爱伊。爷爷的身体不太好,现在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在处理,所以以前的名字就没用了.......”
毕竟伊在南话里就是你的意思,爱伊爱伊的,喊起来就是爱你--虽然当初岑将军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希望这世人都对他的宝贝孙女好点的,只是现在这情况,她掌了军营,倒是不好让人叫了。
“这样”,张夫人的目光顿时就柔和了起来,她点了点头,“那也是,你大老远的来,怎么就坐花厅里休息,这可不像话,倒是我们大帅府的不是.......”
“哪里”,岑深可不敢当真,“是我和大帅说想在花厅里坐一下的,刚好可以想些事情,不曾想却打扰了夫人谈话,我的错,现在就出去了.......”
“等等”,张夫人却是一笑,“既然是岑将军的孙女,也坐下来说说话吧,刚刚不知道是哪里好笑了,你一个人可乐,也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可好?”
岑深登时就有些愣了,“这不太好吧........”
其实要按照她岑将军孙女的身份来说,当然是可以坐在这儿的,但她早已经为了撑起江宁军的担子,穿上了军装、剃短了头发,又整日行走于行军队伍之间,上过战场、碰过死人,说是个男人也无异议了,就这么大咧咧坐下来的,于那些深闺的妇人来说,怕反倒是一种冲撞。
“那有什么,你没看我儿子也坐在这儿呢嘛。怕什么?”,张夫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忧虑,只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岑深倒是怕她真让自己坐到她边上去了--那样就和少帅一左一右地对称了。
那画面想想就令人窒息,所以她也不敢推辞,只赶紧从花厅边顺手扯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是啊,我倒也想听听岑小姐有什么觉得好笑的呢”,坐在岑深斜对面上首的一个妇人掩帕笑道,眼神却有些让人不愉的促狭。
“也没什么的”,岑深就算有什么想说的也不能说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她这还是地头蛇到强龙的家里,要真说错了什么,可没处哭去,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想含混过去。
“不会吧”,那个妇人却又紧接其后,“偏偏在大师说了解决方法以后,难不成岑小姐另有高招?”
“不敢不敢”岑深摇了摇手,顿时觉得这女人像条毒蛇,而自己还不知怎么地就被她缠上了,自己还没怎么说呢,就被扣上质疑大师的“罪名”了。
“不敢?那就不有想法但却不敢说,而不是没有喽?还是说我们这群人没见识,不值当听岑小姐的话呢?”
岑深这时候深觉那妇人的可恶了,话套话地竟如此相逼,搞得所有夫人都看向了自己,好似自己不说出个什么,还真是看不起她们,抑或是掩盖了。
“嗯”,看着连同少帅都压下来的目光,岑深不由得开口了,“算命之术我也不太了解,但想来我们华国上下五千年来的文化博大精深,能够流传下来自然有一定道理”
“我是真的不懂,只知道阴阳之分--大师刚刚说的意思,是说杀戮太重,所以影响到后代--那么就是阴气太重了,对吧?阴为女,阳为男,这么说的话,少帅根本就出生不了啊,可是他既然出生了,证明其实很多东西还是能够转变的”
“我想大抵是大帅为人坦荡正义,行军救了许多穷苦之人,更保卫了家国,所以才能有此福报.......那么,你说少帅娶妻有碍,又说需食素就餐,不得去上战场--想来这是为了化解身上的阴气吧?不过我觉得事情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古时候不是说,富贵人家会给小孩取贱命骗过阎王爷的勾命谱,那么既然少帅不能娶妻的话”
岑深只顿了一下,然后就笑了,“那就嫁啊!”
岑深觉得自己半吊子理解还算不错的,却不想自己的话到底有多惊世骇俗:叫堂堂北平军的将军之子--未来的大帅嫁人?亏她也想得出来。
张夫人还好,女人堆里手段见识得多了,再多的话都听过了,脸色只是一滞,又恢复正常,倒是坐在一旁的张云弦,军帽下的深眉只皱的好似能夹死人一般--只是他虽不愉,但却没像往常那样径直起身离去。
其他人倒还可,就算讲话也只是悉悉索索,但那个刚刚歪缠岑深的妇人就又不甘示弱了。
“岑小姐你这人可真是,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帅和夫人就只有少帅这么一个儿子,你居然让少帅嫁人?亏你也说得出口.......”
这话岑深就不爱听了,但她也不好说什么,“我也没说我说的就是对的,只是说说我粗浅的看法罢了”
“呵!还真是粗浅的看法”,那妇人摇了摇头,“你这般随便说说,不是断人子孙嘛.......”
这帽子好大一顶,岑深可不敢戴,“我可不敢,说真的,要说断人命,夫人你可更胜一筹”
“你说什么鬼话?”,那妇人只眼睛瞪了起来,一副不可思议的冤枉。
岑深可不管她,“如今国难当头,各路军马都在大帅的统领之下抵抗外敌,我虽没多大能力,但也愿意上战争去拼,好让江宁人能过得好些--你可倒好,叫少帅不要上战场就算了,竟然还阻止大帅?还是说没了大帅,就有人就马上顶上大帅这个位置、统领全国呢?”
最后这一句话说的诛心,毕竟若是张家两父子都不上战场,那么大帅这位置,花落谁家还是不一定,那妇人的丈夫也是将军--不然也没办法出入大帅府,是以那个夫人哑声了,只是最后还想反驳似的就要挣起身来。
而那个八字胡子大师也是一副被气得颤颤巍巍的指着岑深,“你这人说的可........”
岑深被那话赶得急了,有些恼了起来,且既然说了,就定要说完,“生死嫁娶本乃人伦大事,我不该妄加揣测夫人的用意,可那么多子弟用自己的生命拼尽全力把黑暗、战火挡在外头,你就每天听听曲描描眉就是了,为什么没事找事做偏要闹得这样乱七八糟?今天各路将军都为贺大帅寿辰而来,撑着身体两个小时前才处理完军务休息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我们民族--你倒好,独独一个你倒叫他退了下来,还打着什么嫁娶,我可去你的,回屋找你男人睡去就够了,还来管别人”
岑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那个女人打的就是这鬼主意--想把局势搞浑,再不济的话,恶心人也可以。
不过她可不是深闺中的妇人,且因为手头上有兵,又是在军营里男人堆里待过的缘故,自然不怕,有人惹她麻烦了,自然当场就要找回去的--毕竟她待会吃完酒宴就要走了,现在局势这么动荡,下一次来可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也或者没命来了,必须得报现世报。
“呦呵,岑小姐这嘴可真厉害”,那妇人涨紫了面皮,也不甘示弱,“难不成是军营里的男人调教出来的,可真利索啊.......”
那妇人说着,本以为岑深会反击回来的,却没想到她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目光很是瘆人--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似的,所以说着说着,就失了声,只看着她。
“你......”那妇人只陡然有些瑟缩。
没想到岑深却笑了,下颌骨咬了一下,还笑得非常得体,“哈哈,嗯,细想来倒是我的错,是不知所谓,强词夺理于夫人了,还辱及夫人的丈夫,我一个晚辈有多大脸?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所以.......”
岑深的脸非常真诚且热情,因着那满腔热情,她还笑了,笑得异常火热,“我决定向令夫君赔一谢礼--啊不,可能会多几个--我在安北收缴了几个戏院和j院,漂亮得要命,有几个人还是铁了心想当将军的姨太太的,劝也劝不走,可惜我是女的,无福享受,只希望夫人不要介意,毕竟我不是.......”
“什么谢礼?我才不要!”,那妇人登时拒绝,只觉眼睛要爆。
岑深整个人却似乎憨钝起来了,仿佛刚刚与之争锋相对的那个人完全不是她一般。
“那怎么行?我必须要道歉的--为我的愚钝,居然白白浪费了夫人您那么多时间,可真过意不去,所以是一定要的,不然我这辈子都会睡不着觉的”--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刺耳呢?好像都是反着说的。
但无论谁都知道,岑深是绝不可能会真的赔罪的,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那只能说,是因为那礼物带给那人的伤害太大,才足以让她提前表示歉意,且如此“低声下气”。
这让人不禁好奇起那礼物有几个、有多大了了。
只是很明显,毕竟连岑深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虽然她的确也是因那人侮辱、和拿自己做筏子生气才会想要报复的,但这里是北平,还是在大帅府,更是大帅寿宴的前夕,她不这么自己搭个梯子下来的话,那才真叫人记恨。
她是决意要把这件事立刻掩下来的,绝不再打算开口,而其他人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没好开口。
而就在这么要人寂静的档口,岑深似乎觉得这样的谈话没什么意义了似的晃了下头,“我的副官想必已经在外头了,如此,容深先行告退”
她笑了一下,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偏偏一边脸颊上的酒窝深漩了起来,配上她那副异常干净的中性美,很是惹人心生喜爱,自然不会去介意她的失礼。
况且她的身份也是江宁军的领头人,虽然还未全从岑将军处接手所有的东西,但俨然已是岑家的一家之主,是除了岑将军和大帅,就连少帅也不能随意留下的。
所以岑深站了起来,带上了军帽。
她生的虽不算高,但相较于大部分男子来说已经不差,且比例也好,是以这么站着,有种别样的美感。
然后她磕了一下后跟,向仍坐在上首的张夫人和张云弦点头致意了一下,转身离开。
十二月的天夜晚冰凌,宴会好不容易结束了。
呵了一口气,岑深披上副官递上来的大衣,一抬脚,就打算坐上车返程归去。
“等等,岑少将等等”,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赶了上来。
她回头一看,却是白天领他到花厅坐的管家。
“何事?”,岑深只问了一句,毕竟她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只想赶快回去。
“岑少将,夫人说回江宁的路途僻远,也不急于这一个晚上,大帅府里准好了房间,请您歇息一晚再回.......不若您的话,就算是司机,这大晚上开车的,又困得可不方便”
前面一句倒还算了,只是最后一句可敲到了岑深的心上。
她为什么会当得起这少将,不就是因为爷爷只有她一个孙辈吗?虽说本来也就打着是找个孙婿以后接管的,这可和自己亲手去管可不一样--不过要不是战事起得这么突然,她也不会被迫赶鸭子上架就是了。
所以她的命其实非常珍贵--因为岑家只有她和岑将军两个人了,若要真是因为开车不慎出了什么事,那不可浪费了之前还战战兢兢躲避暗杀的辛苦?
不过这么晚了,就算要去找别的地方休息也不方便,还不知道安不安全,所以岑深也就意动了。
虽觉得张夫人这么一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想也算正常,毕竟自己这么大老远的来,虽说也报了不留宿,但这点子人情还是要做的。
是以沉吟了一下,岑深就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叨饶了”
不过说是休息,但岑深很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即使是清洗得再干净也是,所以她只是打算在客房里坐了一晚上而已,只不过想着好歹房里暖和些,她也可以眯久一些罢了。
夜的确有些深了,已经是接近凌晨一点。
岑深本来就觉得张夫人留下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对,但用着“关怀下属”和“会做人”的理由把那怪异给压了下去,没想到就在她快熄灯的档口,房门却被敲响了。
来的人还是张夫人!
这可奇怪了。
论理来说,岑深为了接过江宁军的势力,行事作风,连打扮上都已经接近男性了,在这国难的之下也权当自己是男人来用,而他人也默认了她作为少将的权威,已经将她当作一个男性了--是以张夫人这番举动,简直像在出轨!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但报纸和八卦刊面上向来都是不会特意去提及性别的,只一标题“大帅夫人夜探岑少将房中”,再配上几张岑深在军中拍的照片,名声什么的,可就完了。
“夫人?”,岑深站在门后,只是疑惑,“您有什么事.........”
“岑小姐”,张夫人很是笑了,“我有一点事想请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呢?实在是岑小姐你贵人事忙,原本想明天再说啊,可我又怕你明天早早地就回去了,如果不现在前来的话,真不知道找什么时间的好.......你可千万要原谅则个”
岑深这下倒是明白了,看来刚刚她不想留下来也还是要留下来,而且指定还有棘手的事等着自己--说起来现在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岑深颇有种被人欺骗了的感觉,就算看着那张再漂亮的脸也没了欣赏。
只是张夫人毕竟是大帅夫人,也算顶头上司,所以岑深就让了进来,说了一句“怎么会”,便不再多言。
两人在客桌坐下以后,岑深因着心里不悦,又加上不是自己的地方,连个倒茶弄水的媒介也没有,所以只是单刀直入,“张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呢?”
“不知下午你说的,犬子不娶反嫁的意思是什么呢?可有什么依据?”张夫人看上去很是诚心。
岑深登时就愣了,还以为要问的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额”,岑深本来想笑的,但是看着那样认真的脸倒不好意思了。
“封建迷信是不可取的”--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她也只能这么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可下午你不是这么说啊,那肯定是有缘故的”,张夫人急了,眼泪都流了出来,只拉着岑深的手。
“说实话,我只有这个儿子,我也不求他什么了,就是他来这世上走一遭,也不是个和尚,我也就只是想让他也过一天正常人的生活而已,却偏偏每次都........现在好不容易听你的话有一点光亮,怎么又..........”
不得不说,人皆有爱美和柔弱之心,只不过这得看你在遇到事的时候,能被激发出多少就是了。
若不是之前张夫人耍借口留下她的话,岑深现在的心简直都要化了,不过虽然克制了许多,但她也还是语气软了下来--不得不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在不触及大原则的情况下,的确会让岑深昏了头脑。
“我也只是推测的,就像我下午说的,以前富贵人家用给孩子取贱名、或是让人满大街叫地让阎王爷在勾命谱上比较容易忽略,那少帅的话,就是阴气太重了,阴气太重的话,再娶别人,无论男女也都是阴上加阴,所以,如果改为嫁的话,只是要找个比较有阳气、阳刚些的,那就可以了,毕竟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孩,贱名叫着叫着,也没见得少了那些富贵,只不过是名头上不好听些就是了--夫人最好还是多找些人再看看,我也只.......”
岑深刚想说我只是随口乱说的,但好歹想着度过面前的难关,所以只好一噎,“我觉得术业有专攻,一家有失偏颇,但集思广益那就不一定了”
好歹说完了话,岑深心里舒了一口气,正想说不早了、早点休息什么的,没想到接下来接下来张夫人那句话,直接让她脑袋都要炸了。
“那爱伊啊,你可不可以娶我们云弦呐?”
“那爱伊啊,你可不可以娶我们云弦呐?”
“那爱伊啊,你可不可以娶我们云弦呐?”
.......
这短短的十五个字,如同魔咒般向岑深砸了过来,而她就像要被收服的妖怪一般给砸得浑身火烫,“哎你说什么啊!”
瞧这吓得的,连敬语都给忘了!
“我是说,爱伊你娶我们云弦吧!”张夫人笑了,拿帕子点了点眼角,“你也知道,他以前订婚的那些人,不怕你笑话,都很女气,我也不是说那不好,终归是命不好,才碰上我儿这命,要是早知道的话,就不会.......倒是爱伊你,执掌一军之师,又........”
张夫人看了一眼她梳了背头能迷倒一大堆男人女人的俊朗形象,又笑,“想必阳气是足的。我也不是真要你娶我儿,只是先订婚三个月,看看这法是否有效,若是无事的话,就证明这法子是可以的,若是可以,那我也就有盼头了--只要你愿意和我儿订婚三个月,江宁军十年的军费绝对不用担心”
“大帅也同意?”,岑深本来还抓不住重点,只想着最后是要拒绝的,这一下听到最后一句,居然十分不敢相信。
“是,只要你和我儿订婚三个月”
“少将也同意?”,岑深感觉自己现在像个乡巴佬,好似老不明白城里人的想法似的,总是在不可思议。
“是,我儿也愿意”
“只订婚三个月,然后看下这个办法有用还是没用就够了?没有其他的附加条件?”
“那枪炮也算在里面?”
“是”
岑深简直惊呆了,十年的军费,还有枪炮也有,感觉像中了一个亿都不止啊,只是她仍不敢相信。
“那三个月后不管有没有效,都没有我的事了对吧?”
“是,只是那些孩子大都在前两个月都没了,最长的一个也没过三个月.......”,张夫人黯然了一句,“你要是........”
“我愿意”,岑深被那白花花的军费闪瞎了眼,虽然也知道订婚后的严重性--可能会没命--但关键是岑深不信这个的啊,她不信这个,那那个所谓三个月期限的意义,对她来说就完全没有意义了,那句话在她现在听来,就如同你和她说,她现在会在闹市里见到一只老虎一样--很是可笑。
“你真的愿意?”,张夫人不敢相信,都有些失声了。
岑深自然是可以的,要不然她干嘛这么舟车劳顿,连在北平安置个府邸也不肯,还白遭这么些罪?
“嗯嗯”,岑深整个人都有些亢奋起来了,就站了起来,“那夫人您就早些去休息吧,我明天就可以开始,你放心吧!现在我得准备准备.......”
这下轮到张夫人有些愣了,被岑深的一连串操作给惊呆了。
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既然她都答应了,张夫人也没多想说的了,只好也看着了,看她到底要怎么开始。
不过说是准备,其实岑深并没有做什么准备,只是心里面做了些粗浅的打算而已。
索性她虽被掌军逼得把自己过得像个男的,但女性天生的自得还是有的。
除了不用别人的东西外,她最喜欢红玫瑰,也就唯二这两点坚持,其他的倒是可以非常弹性--就如昨晚那般,只要达到心里的预期,即使她爱如生命的名誉,也还是可以妥协。
是以不论家里,即使是出门的时候,也总会有人吩咐在车上放一盆小巧的红色玫瑰来伴她左右。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岑深是个非常自我的人。
即使是心爱的花花枯了,她是砸烂了、扯碎了、烧光了,也不会给人的,所以当她一大早就出门,扒楞到车里将那玫瑰剪下来的时候,她所有的手下都以为这个世界玄幻了,只愣愣地看着她拿着那枝玫瑰又跑了进去。
冬天苦寒,没什么事的话,是个人都不会早起。
是以一进门的时候,见到正从大旋转楼梯下来的张云弦的时候,岑深还楞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要等人起来等老久了。
只不过这般也好,不然要是大帅也在的话,她倒不好意思做出那样的情态。
“少帅”
岑深心思电转,倒是迎了上去,且在张云弦还差三五个台阶的时候,抬头望他。
“少帅昨夜睡得好吗?”
说实话,岑深也觉得自己过于自来熟了一点,可是没办法呐,为了那十年军费,只能这么没皮没脸一回了。
大厅的吊灯亮着,这么望上看的话,其实岑深根本看不清张云弦的表情,只不过她也不需要看清。
只抿了抿唇,她一笑,眼睛都眯了起来,将那一枝玫瑰递了上去,“呐,我不太会说话,就让这枝玫瑰花跟你说吧!”
从上而下俯视的感觉很好,可以看得清下面人眼里的纯澈和笑意,而不知是不是被那样的眼神给触动了,张云弦弯下腰,伸手将那枝掉了几瓣的玫瑰接了过来。
只是还没等他轻嗅一下那花瓣上残留的芬芳,楼下的人就笑了开来。
“既然少帅已经听到它说的话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岑深的酒窝漾了起来,“到时候可要等着我的纳采噢!”
纳采?纳采,那不是订婚时男方要向女方交的东西吗?
而且,虽然现在是提倡自由恋爱,但也没这般强买强卖的吧?
楼下的仆人,和刚刚才起的各地客人们都不由地在心里火喷,只低低地议论开来,像是水入热油,蚂蚁上了烫锅,只吵得人头疼起来。
“爱伊.......”,楼上的人也愣了,只这么喊了一句,想说什么地,却又什么都再说地只沉默着。
因为他也只需要看向她的眼底,而其他人的吵闹什么的,他全都不想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