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夏去(2)

2018-12-16 18:05:53

古风

“谢静安大师赐教。无尘退下了。”云菡再躬。

“去吧。”静安依旧面朝佛像,声音渺远。

8

云菡从皇庙回宫的那日,正下着蒙蒙细雨。绥和公主驾经过往日的左相府。如今的废宅。

皇帝在这一年彻底清除了左相的势力,将权力收归手中。可他真的太多疑了,云菡想着,叹气。

沈赤珏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同阿姊成婚,远离朝政,从此琴瑟和谐,岁月静好。可终是因了一场猜忌,一次和亲,葬送了他与阿姊。

沈赤珏同她说过,他将扮作阿姊的死士,然后派他的护卫伪作刺客,与阿姊假死遁走,共赴天涯。可自从她看见阿姊的尸首运回,她便知,终究还是奢望。他们这一世的执念,终是至死未休。

她坐在车里,听青檀同她讲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傅将军夫人染病,于五月前故去。傅将军为夫人守灵七日,三月不朝。

世人皆赞傅将军重情,与将军夫人伉俪情深。前日,傅将军自请去将军职,帝许之,封以二等侯,不在朝领实职。

她听着傅弈秋的这一年,神色不变,语声不颤:“为何只寻了傅公子的事说?凡大事,都说说罢。”青檀应了,细细道来。

待回了梓棠宫,又是一片枯荷之景。依稀是三年前的这个时节,傅弈秋大婚,阿姊为她带来锦盒,想到阿姊,云菡心里抽了抽。她携了一壶阿姊生前最爱的酒,欲去往沉檀宫那该开得正盛的扶桑花丛前,祭她一祭。

她徐步行去,却在玉清池旁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转过身来,眉眼如旧。他道:“拙荆有一句话一直想问问公主,只可惜无缘在生前见公主一面,故遣微臣来问,她与公主既无宿怨,公主为何要心狠若此?”

她恬然答道:“傅将军所述何事?菡竟不懂将军之意。”

弈秋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比之他常有的笑容竟是无比的刺眼。他道:“若不是公主下毒,拙荆为何会死于非命?”

云菡忽然笑起来,甜甜的笑容,看的傅弈秋呆了呆,恍然间似回到了从前。然后他听云菡道:“是极,若不是菡,尊夫人定可长命百岁,与将军共白首。将军责怪菡,也是应该的。”

傅弈秋深深的看云菡一眼,道:“你变了。”

“沧海桑田,又有谁没有变呢?”云菡莞尔一笑,携了那壶酒继续向沉檀宫去了。

傅弈秋立于原地,负手望着云菡背影。

“三日后来梓棠宫见我。”云菡最后说了一句,转了个弯,彻底将背影从傅弈秋视线中抹去。

9

三日后云菡方用过午膳,傅弈秋便到了约定的地方。父皇一向知她与傅弈秋交好,或许存了一份撮合的心罢,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进宫。

云菡不得不佩服坐于四面不靠龙椅上的那人,傅夫人之死,怕亦是他所为罢。无声叹口气,云菡看向来人。

傅弈秋神色淡淡,见了礼:“微臣见过公主。”她道:“平礼。”语气平淡,仿佛他们曾经关系没有那般好过,似是陌路之人。

傅弈秋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公主唤微臣来,所为何事?”

“也非什么大事,不若移步再叙?”

“好。”傅弈秋应下,眉间并无不耐。他性子依旧如前,只可惜,到如今谁的心,都已面目全非。

朱槿同青檀早就在玉清池旁布好了酒和小几。云菡和傅弈秋对面坐着,她亲手帮他斟了酒。

酒香且冽,尤其是那一股莲花香气,溢满了整个湖边。

“'但知夏去'?你竟还未喝完?”傅弈秋的语气带着惊讶。

“并不是只有你会酿此酒。”云菡斟完酒,举杯,一笑嫣然:“这酒中添了一味好料,不知傅公子可否赏光共饮一杯?”

“加了......毒药?”

“是不是,傅公子一尝便知。喝下去,便可得知尊夫人早逝的原因了。”

“你何时变的如此心狠了?她同你,并无什么仇怨。”

“与我有仇的确然,非她,而是你。”云菡举杯,道:“或许我并没有变狠心,或许我的确无情如杀手,但你有没有想过,弈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疑我了呢?”

“我从未疑你。”傅弈秋抬首饮尽杯中酒。

“谁知道呢?”云菡抬袖掩面,借着宽袖遮掩,将酒尽数泼于地上。

10

傅弈秋醒时,已是斜阳西沉的时辰。东边的天空如血浓艳。傅弈秋愣了一下,忽闻远处有人急切地喊着:“沉檀宫走水了!”

云菡酒中不过是普通的迷药罢了,傅弈秋才从迷药的药效中醒转过来,脑子还有些迷糊。沉檀宫?云莳住的地方?可云莳都不在了,沉檀宫早已没有人住,又怎会烧起来?

朱槿慌张地跑来,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对他道:“傅公子可看到公主了?”一向守礼细心的朱槿甚至没有行礼,还用的是曾经的旧称呼,可见是有多慌张。

云菡不见了,沉檀宫走水。傅弈秋忽然明白了什么,都顾不上回头,对朱槿喊了一句:“我知道她在哪,我去寻她。”便转头就跑。

沉檀宫的火势已极大了。傅弈秋赶到时,许多宫人都在慌忙地救火。他夺过一个小黄门手中装满水的桶往头上一淋便冲了进去,取了袖中帕子捂住口鼻不住寻找。

火势尚未蔓延至偏殿。云菡倒了两杯酒,看了眼桌上的玉镯、小像与展开的信,对那窗外一株扶桑笑得凄惨:“阿姊,今日菡儿与你同葬罢。”她举杯,一杯酒才饮了一半,被一股大力一撞,酒撒了她一身。

她转身,看到撞她那人脸上蹭了黑灰,头发被烧的一短一长,狼狈不堪。

那人脸上神情急切担忧,看到她此刻完好地站在这里,怔住之后便是气愤:“你倒是在这儿自斟自饮,可知外面都乱成了什么模样?”他拽了她的手欲向外去,却被她挣开。

云菡站在原地对他笑:“你看这周围的火红多喜庆啊。我一直都期待我们的大婚便是布置成这样。你就没有一点期待吗?”

傅弈秋急切地道:“快走啊,不然就出去不了。”

云菡避开他的手,笑得凄凉:“你就不愿多看看我吗?赤玹之死不是我干的,凭你的智慧,也早该知道是父皇做的才是啊。”

不待他再言,她语声渐沉:“你其实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你这么急切的进来,是证明你还在意我的是不是?”

傅弈秋一个礼行下去,语声疏离:“微臣奉圣上之命来救公主,请公主勿怪微臣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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