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电话铃声把舒不知从美丽的川岛小姐身边拉回了现实,闭着眼睛伸出手摸遍了整张床才找到发声体,接通后带着浓重的起床气问了一句:“谁呀?”
“老三,紧急求助,我妹失踪了……”电话里传来焦急的男声。
“什么玩意儿?谁失踪了?”舒不知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嘟囔着又问了一句。
对方显然是急了,对着电话大喊:“我妹~”
“你妹?”
“你妹,火烧眉毛了,你还磨叽,给你五分钟,还不下楼,我拿马桶栓捅你屁股。”
这时舒不知才算清醒,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下来,嘴里还依旧嘟囔着:“催命鬼似的,你妹离家出走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么紧张至于嘛……”
打电话的是他发小孟翔,至于老三的出处则来自于“一问三不知”的典故,本来他打算以“婶儿”的昵称作为称呼,在舒不知强烈反对和斗争下,勉为其难改成了老三。
孟翔有个妹妹小名十三妹,因为性格冲动跳脱,难以管教出名。
这孩子出生时就用指甲给接生的小护士留了两道纪念,从此就走上了霸气大女主的人生道路。
从幼儿园起就是一霸,有曾经单挑整个幼儿园三十多个男生不败的光荣战绩。
长大后更是在大姐大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父母教育多数驳回,唯一还算能挽救的就是对她哥哥的话能听上几句。
十岁起因为父母的严格管理,至今离家出走次数手脚并用都数不过来,十六岁后更是常常不见踪迹。
父母对她已经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好在这孩子理智尚存,到现在为止还没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祸。
以她的性格出去多半也是别人吃亏,索性就随她野蛮生长了。
这次不知道又是闹什么幺蛾子,能动用孟翔同志大驾亲自出马,想来肯定又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躲祸去了。
胡乱刷了牙,洗把脸,顶着鸡窝头,舒不知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楼门的时候,看见孟翔满脸的冷汗,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等他彻底明白过来,人已经被塞进车里,而车已经行驶在路上。
孟翔一边开车一边给他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城郊有一片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厂房,年深日久没人管理,也算是给那些流浪汉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
大概一个月前传出那里有吸血鬼出没的传言,据说是几个贪玩的熊孩子,晚上搞什么探险游戏亲眼所见,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家。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什么长头发,长指甲,红眼睛,反正电视里所有对吸血鬼的形容都被毫无违和感的装在此未知生物身上。
虽然在大人听来就是小孩子的无稽之谈,不过好在让附近的熊孩子们消停了几天,也算是为岚城的教育事业做出了点儿贡献。
好景不长,那三个孩子在传出这样的传闻后三天失踪了。
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儿,父母外出打工,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平时也是调皮捣蛋的佼佼者,跑到网吧玩儿上两三天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次好巧一个孩子的母亲放假回家,才发现孩子不见了,一番寻找下来才知道原来还是个团体事件,赶忙报了警。
警察得到线索后把厂区翻了个底朝天,遗憾的是除了几个住在苍蝇窝的流浪汉,并没有发现几个孩子和所谓的吸血鬼的踪迹。
这世上哪里是新闻传播速度最快的地方?答案是:学校。
听到这个消息后,十三妹马上组织了一次关于:换一条路走上人生巅峰的讨论会。
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要有求知欲,遇事要勇往直前,迎难而上。
这些优秀的品德,总有些人会比其他同学吃得要透彻,融会贯通后付诸行动。
十三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几番讨论下来,她决定身先士卒,为大家伟大的转化事业打前站,独挑吸血鬼,将其纳入麾下,共同创造一个以吸血鬼为主要公民的地下王国。
结果很明显,找没找到人不得而知,反正把自己也给弄丢了是真的。
警方怀疑几个孩子最大的可能被人贩子绑走了,也明确表示一定会全力寻找,直到几个孩子平安回家,可孟翔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他必须在父母知道消息、事情更加恶化之前找到妹妹,于是就有了舒不知被发小强制“绑票”的一幕。
听完孟翔的描述,舒不知的脑细胞瞬间都睁开了眼睛。
在他看来,人贩子拐跑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一方面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孩子调皮是调皮了些,但机灵也是真机灵,如果真的遇到人贩子也不可能轻易全军覆没。
另一方面,这几个孩子都处在叛逆期,对人的人知已经成型,人贩子通常不会选择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首先是不好控制,同时也不好出手。
他们的失踪很有可能是以自愿为前提,被人禁锢在某个地方或者被杀害。
尽管他很不愿意这么想,但是几个孩子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被害的可能性很大。
吸血鬼,这个美剧里的常客,在全世界人的心中都塑造出不可磨灭的形象。
吸血、怕光、强大、永生,除去前面几点不谈,单单是最后一点就已经成为所有人心中趋之若鹜的绝对优势。
世上有这样的生物存在,舒不知自然是不信的。但要说是恶作剧,在中国人的眼中不是长舌白衣满脸是血的女鬼才是首选么?
没想到现在的人们已经崇洋媚外到变鬼也得拿绿卡的程度了?
假设真的有吸血鬼这种东西存在,那几个孩子的下场应该有两种:一,如愿以偿成为了吸血鬼,得到永生的能力,从此只能活在黑暗中;二,被吸干了血,被曝尸荒野。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应该没有丝毫痕迹和线索才对,活尸死人总能找到一样吧!
舒不知觉得这件事,总透着那么点儿诡异,没有表面上看过去那么简单。
正想着,孟翔已经把车停在路边,抬眼看去一片狼藉。破旧的厂房已经变成了公认的垃圾囤积地,大片的废弃物料破烂塑料堆积在大院儿中央,看上去内容丰富,实际上翻遍了也掏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
厂房四周的楼房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窗户什么的该碎的,该丢的基本不剩下什么,整个院子从空气到沙土颗粒都透着阴气森森。
警察已经把这个地方前前后后拉了数条警戒线,看着缠得跟木乃伊似的案发现场,舒不知毫不犹豫的拉着孟翔离开了。
他一边走一边对满脸不情愿的孟翔解释说:“既然警察已经做了地毯式搜查,里面应该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我表哥虽然看着不靠谱,这些事做得还是挺细致的。”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干等着吧!我妹可能危在旦夕呀,兄弟!”
“先去附近转转再说。”说完也不再管焦头烂额的孟翔,独自向旁边的岔路走去。
孟翔尽管心急如焚,可眼前这个发小是他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可能都没有发现,自己对舒不知的信任已经超过了警察。
要说这个厂房的位置也是神奇,左边不远处是一条臭水沟,右边是前些年某个无良老板圈钱后跑路丢下的,刚打好地基的烂尾楼,前后三公里内没有活人。
就地势来讲勉强算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要是在古代建个义庄什么的应该还不错。
站在微微隆起的建筑废材上向远处看去,混凝土搭建的方格中,一个黑色的移动物体成功的引起了舒不知的注意。
看那移动的速度和矫健的身形,他无比确定是一只野猫无疑。这附近荒无人烟,尤其是在警方封锁后,更不可能有人闲着没事过来晃悠。院子里虽然垃圾成山,能吃的东西应该是没有,这野猫老远跑这儿来,难不成是遛弯儿?
舒不知皱了皱眉,迈开脚步向它刚刚离开的方向走过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远处的孟翔看到后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三四米见方的大坑里铺着厚厚的砖土混合物,角落的一块已经被刨开,破烂的布条暴露在阳光下,仿佛还冒着水汽。
孟翔的心里“咯噔”一声响,两人对视了一眼,随便找了个趁手的工具小心翼翼将底下的东西刨了出来。
看清物品后,孟翔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面埋的只是一些破旧的生活用品,被褥衣服之类的东西,那猫应该是寻着熟悉的味道找过来的。
“看表面的潮湿程度,应该是昨晚才埋在这里的。”舒不知用木棍翻了翻说。
孟翔脑子转不过来弯儿,问:“为啥?”
“昨晚上下了点儿小雨,所以东西埋在这里才会有这么大的湿气。而且警察昨天下午刚搜查过,要是以前埋的早被发现了。”
“这些破衣服烂袜子的,至于跑这么老远埋起来嘛,随便扔哪个垃圾桶,或者烧了也比这省事啊!”孟翔不解的嘟囔着,害他白担心一场。
“埋东西的人很有可能住在附近,警察搜查引起了他的不安,所以选择连夜把这些东西埋好,方便躲避警察。之所以不选择烧掉,恐怕也是怕惊动警察吧!”
舒不知扔掉手里的木棍解释道。
“正常人费这么大的心思躲警察干嘛,不会是……”孟翔想到什么似的睁大眼睛看向他。
舒不知点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说着他掏出电话,找到表哥两个字拨了过去。
打通后不等对方说话,他直接说道:“我在工厂旁边的烂尾楼找到一些东西,你让物证科过来一趟吧!”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复顺手就挂断了。
一旁的孟翔看得冷汗直冒说:“怎么听起来,你才是刑侦一队老大的亚子。”
舒不知怂了怂肩无所谓的说:“他习惯了。”
孟翔:“……”
物证科很快取走了东西,两个小时后他收到表哥项辰的电话,被子上检验出人的血迹,由于是混合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分析出具体血型。
孟翔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舒不知早有心理准备,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色渐晚,舒不知在经过项辰的允许后,决定再次进厂区看看。
渺无人烟的空旷厂房,朦胧的月光下,勉强能看清周围两米以内的物体,两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微弱的手电筒光线照明中缓慢前行。
风吹过狭小的楼缝,跟光秃秃的窗沿,不时发出有些瘆人的鸣叫。远处的不明物体以各种诡异的姿势拼接成不同的形状,模糊的轮廓在大脑刻意的渲染下,像极了电影中的怪兽在黑暗中观察,仿佛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对着他们咬上一口。
孟翔难以想象妹妹是再怎样强大的意念驱使下,才敢独自走在这宽阔空荡的楼群间。而现在正处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面对未知的危险心中该有多么的无助害怕。
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发酸,他伸手轻轻拉了拉前面的舒不知的衣角。
在这样的情境中,甚至连呼吸的声响都觉得是多余的,他这悄无声息的一个动作,差点儿让舒不知原地起跳三千米。
好容易退下一身的冷汗,舒不知有些恼火的小声骂道:“你丫的闹什么幺蛾子,老子差点儿让你吓尿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我去见马克思啊!”
孟翔还得靠着兄弟帮他找妹妹呢,这时候也顾不上打架斗气,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说这儿这么大,咱们该从哪儿下手啊?”
“我怎么知道,我怀疑你妹是不是什么山妖精怪下凡啊,一个女孩子大半夜自己跑这种地方来,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还是缺心眼儿。”
孟翔猛的推了他一下说:“你们家才是妖怪窝呢,你,你表哥,还有沐童,岚城刑侦三怪,到哪儿哪儿有案子,我妹跟你们比起来算正常人好不好……”
孟翔这么维护妹妹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舒不知有些好笑的盯着他看不太清楚的轮廓,心里感慨:老祖宗怎么会留下这么个遗传病,非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是在强调时间的紧迫感吗?
两个人推推搡搡,倒是让压抑的气氛轻松了许多,至少心里没那么发毛了。
不知道为什么,孟翔忽然安静下来,两只手紧紧抓着舒不知的胳膊,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抖动。
舒不知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一身的冷汗。
远处的窗口,有两颗翠绿的珠子漂浮在空中,细长的瞳孔眯缝着盯在他们两个身上一动不动。
六目相对,舒不知两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而对方似乎也在确认他们的武力值没敢轻举妄动,气氛陷入僵持状态。
这时候的时间像是没吃饭的蜗牛,慢的出奇。冷汗顺着两人的脸颊缓缓滑进衣服,冰凉凉的难受。
忽然,两颗珠子动了一下,神经紧张的两个人随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一个奶萌奶萌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喵~”,两人差点坐地上。
原来是白天工地的那只黑猫,虽然是虚惊一场,两个人的衣服却也是实打实的湿透。
稳定了一下发软的双腿,舒不知的脑子重新开始运转。
如果工地的东西就是凶手埋的,而这只猫寻着气味儿挖出了那些东西,也就是说猫跟凶手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结,那么只要跟着这只猫,是不是就能找到凶手。
正想着,猫已经向厂房里面的某一个地方移动,舒不知撒腿就跟了上去。孟翔刚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气还没喘匀就条件反射一样也跟了出去。
猫的移动速度很快,不过还好它长了一双那样的眼镜,让它成为了黑暗中最好辨认的物体,也让舒不知他们勉强可以跟上它的脚步。
已经忘记了跑了几个区,绿光终于在前方失去了踪迹。
舒不知举着手电筒开始在周围搜寻,孟翔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来问:“老三,你找什么呢!”
“猫在这附近不见了,快找找有没有洞或者通风口什么的。”时间紧迫,他也没有细说,直接给孟翔分配的任务,找东西他最在行了。
在没有任何摆设的清水楼里找一只猫,在他们在一起二十年所做的最蠢的事的排行榜上,也算是名列前茅了。
一个突兀的圆形管道成功引起他的注意,据说这个厂子从前是做化工原料的,所有的废品排放都以固定的形式排放到固定地点,这个下排水管着实没有什么必要。
舒不知借着手电光打量着周围的每一寸地面,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出现在眼前,这要是白天看过去也顶多会认为是普通的地裂,完全不会注意其他细节。
而此时,舒不知是先对管道口有所疑惑,再去查看,很容易就发现这条裂纹实际上有它的规律。
顺着它的形状,舒不知找到了一个埋在土里的凹槽,伸手一拉,竟然不需要怎么用力就在地上打开了一道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欣喜。
顺着扶梯走下去,感觉上应该是间大概几平方的小房间,在门口的位置舒不知找到了灯的开关,突如其来的光晃得两人眼前一黑。
适应后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跟想象中的有些许的出入。
这是个很整洁的房间,一张单人小床,本来躲在上面的黑猫,在开灯的瞬间逃离了房间。床边有一套桌椅,桌上放着一杯凝固的红色液体,舒不知用袖子套住手,小心的拿起来闻了闻,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皱了皱眉。
墙上贴着动漫人物的海报,还有一块地方从痕迹看来曾经钉着相框。周围的一切摆放很有规律,尽管走得很匆忙,也没有破坏到周围的布置,这是个很规律的人。
桌底的角落里,舒不知找到了一张遗留的插画,虽然他并不很懂画,但是从整体结构和色彩搭配上看,让人很舒服,这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
整个空间看上去很封闭,通到上面的下水管应该是用来透气的,虽然布置很简单,但明显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
警察走访过声称见过吸血鬼的那几个孩子,据他们说他们看到的吸血鬼是个女人,也就是说住在这个地下空间的很有可能是个女人。
可是一个女人怎么才能把四个半大的孩子绑走,而且还不留痕迹的呢?舒不知陷入了沉思。
走进这个地下室那一刻起,孟翔的心就一直悬着,见舒不知闻了闻那杯液体,自己也凑上前弯腰闻了闻,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后,更是麻了整个身子。
强压下心中不祥的预感,他走上前拉住舒不知问:“我……我妹她还活……活着么?”
舒不知摇摇头沉声说:“这里没有发现大面积血迹,从现场情况来看,这里没有拘禁过其他人的痕迹,现在还很难说。”
他默默的掏出手机打给项辰,被子里的液体应该是血水无疑,但是具体是谁的害得请专业人士过来确认。
“喂,是我。工厂里发现一间地下室,里面有血迹,你过来一趟吧!”
不到二十分钟,头顶地面就响起了许多细碎的脚步声,项辰高大的身影从狭小的入口走进来。
见到舒不知一脸严肃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问:“什么情况?”
他指了指桌上的杯子说:“那里装着的应该是血,至于是人的还是动物的还需要确认。”
项辰身后几名技术人员已经下来,他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他们麻利的打开工具箱开始取样,很快就收到回复,被子里是人血。
“说说你的想法。”项辰问道。
舒不知深吸了一口气说:“这里的环境阴暗,密不见光,再加上桌上的血,我猜这里住着的应该是一位卟淋症患者。”
“卟啉症?是什么病?”孟翔问。
“卟啉症医学上称为血紫质病。简单的说就是患病的人对光照极其敏感,皮肤被光照射后会出现血泡、溃疡、腐烂等症状。这种症状跟传说中的吸血鬼很像,所以俗称吸血鬼症。
这种患者由于常年生活在黑暗中,接收不到光照,所以皮肤会出现超出常人的惨白色,再加上民间对这种病的误解,他们只能生活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夜晚出来活动,被认成吸血鬼也跟正常。”
“治疗这种病需要喝人血?”孟翔指着技术人员手里装血的杯子问。
舒不知无奈的摇摇头说:“这只是民间对这种病的误解,其实这种病有正规的医疗手段,只不过需要长时间的治疗和大量的医疗费用,这种病是不可能用喝血治疗痊愈的,即便是出现短暂的效果,应该也是心理作用。”
“你的意思是说,我妹他们是被一个自以为喝人血可以治病的卟啉症患者抓走当药引子了?”孟翔一脸不可置信的说。
舒不知耸耸肩说:“大概率是这样,不过至少证明你妹还活着,并且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活什么活啊,被人关在小黑屋里天天抽血给人喝,把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妹妹当食材是吧!我不管,你赶紧想办法把她给我救出来,不然我肯定让我妈拉倒厨房当食材。”知道妹妹还活着,孟翔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儿,也开始有心思说上两句俏皮话。
“这里应该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她囚禁着四个孩子肯定需要更大的地方,而且离这里不会太远,附近的人也不能太多,不然容易被发现。”舒不知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表哥,问道:“这附近还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项辰扭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现在想起我了?你不是挺能的么?”
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大晚上单独行动而生气,舒不知秒变乖宝宝傻笑着说:“我那点儿本事还不是因为受教于我神勇无比的表哥你嘛,要不是有你这么结实的靠山,我哪儿敢造次你说是不是?”
装巧卖乖一向是他在项辰面前的杀手锏,其实项辰心里也清楚,早些时候警察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就算是凶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顶风作案,所以才会放心让舒不知进来。
但总是要表现出点儿态度,这样才能让他下次行动的时候多些顾及。
他回头问身后的同事说:“之前让你们查的最近在附近经常出现的车辆,有消息了没?”
一个身穿便装,顶着鸡窝头戴着眼镜,看上去邋里邋遢的男生回答:“这附近没有监控录像,附近也有几块正在开发的工地,来往车辆太多,一时间不太好排查。”
“缩小排查范围,机械型重型工地用车不要考虑了,重点查一个月内情绪有重大起伏,最近忽然开销增大,家中有病人报备的货车司机,只要能同时装下四人以上的都筛一遍。”
“得嘞!”男生干脆的答应了一声,背着书包小跑着爬了上去。
孟翔戳了戳舒不知的后背,小声问:“你说他会不会跑出岚城了?”
舒不知摇头说:“不会,以他的经济实力应该买不起私家车,如果他有交通工具的话,公司用车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他带着一个病人,四个孩子,这样目标太过明显,警方已经在各个出入口加大排查,他不好跑路。
现在最安全的做法是找到另一处落脚点,等到风头过去或者……”
“或者什么?”孟翔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焦急的问。
舒不知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对于凶手来说,十三妹他们是作为药品的存在,而在没有任何医学保障的情况下,不停的血液流失对身体伤害极大。如果再没有一个好的卫生条件,很可能会引起并发症。一旦出现这种状况,凶手很可能把他们当成弃子,杀人埋尸后转移阵地。”
如果说之前孟翔还抱着满满的希望,他的话无疑是把无情的抽走了大半。孟翔瞬间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了很多,脸色已经从深红转变为惨白。
舒不知只好把话锋转回来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都在全力抢时间营救,而且以你妹的身体素质,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孟翔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用恳求的语气说道:“老三,这么些年我也没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你,一定得把我妹找回来,我那套神级装备送给你了好吧!”
虽然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平时连借都借不来的,可这时候他实在是不忍心趁火打劫。思来想去,末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
孟翔连忙点头:“比如来佛祖的六字真言还真。”
舒不知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项辰忽然插嘴道:“你们准备在这儿待到天亮是不是,那我先走了。”说完迈开大长腿走了出去。
舒不知哪能是这么好甩掉的,二话不说拉着一边哭着脸的孟翔,赶忙跟了上去。
天色已经蒙蒙发亮,蓝色的天空表面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蓝色的越野在空旷的土地上驶过,带起一路灰尘。舒不知静静的望着窗外飞驰的轮廓,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整个案子的经过。
他既然吓走了三个孩子,又为什么要绑走他们,如果仅仅是为了达到恐怖的效果,光是吓走他们就已经达到了效果,毕竟很少有人会像十三妹那样傻缺自己送上门的。
如果是需要人血治病,他完全可以选择跟这件事毫无关联的人,那样的话就不会把线索引到这里,他依旧可以安然的生活下去。
房间里收拾得那么整洁,一点没有逃跑时的慌乱,说明他有充足的时间。可为什么单单把行李埋在不远处的工地,直接带走后随便丢在哪里都比现在的位置更安全。
还有那杯血,他为什么不选择倒掉,反而留在现场,为警方提供有利的证据吗?
这一切“合理”的背后,为什么总是透着那么多不合理的矛盾。
躁动的摇滚乐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项辰接通电话嗯了几声后挂断。
“嫌疑人找到了,是附近工地拉原料的司机,叫孙恒。据他说自己的媳妇生了病,跟工头预支了五千块的工资,前天晚上把车借走了说是领媳妇看病。查过他登记的住址,是假的,而且也没有结婚记录。道路监控显示他前天晚上并没有去医院,我同事已经赶过去了,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孟翔的脸上终于露出欣喜之色,舒不知也暗暗松了口气。
警察在一个还没有完工的商场地下室找到了他们,三个男孩儿已经被送去医院,十三妹则是除了有点儿营养不良外,没受什么伤。
舒不知从来没见过这么粘人的孟翔,就像长在妹妹身上一样抱着不撒手,十三妹一脸嫌弃的瞪着他,却也没舍得推开。
跟他们一起被找到的是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有些惨白,隐隐似乎能看见下面流动的血管,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上去倒是没有远离人群的死寂。
被女警搀扶出来的时候有些许的胆怯,骨瘦嶙峋的身体站在大大的遮阳伞下,有点儿像一碰就碎瓷娃娃,让人感到有些心疼。
事情总算圆满结局,孟翔带着妹妹去医院检查,舒不知则是跟着一起回了警局。
孙恒已经被带回了警局,并且对所有的事情供认不讳,坚决不承认被任何人教唆,他所做的一切跟其他人无关,他只是想救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已。
舒不知看着他一副落子无悔,英勇就义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竟然觉得好笑,他不是该同情他么?
这么想着,他走到了另一个审讯室。
女孩叫洛梅,很有诗意的名字,或许是映名字的景,她现在正恬静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早没有了来时的胆怯,却是更多了些平淡和笃定,这让舒不知更确信了他的想法。
跟着项辰推门进去,洛梅抬头看向他们微微一笑,这一笑倒真像是寒冬中那一朵倔强的梅花,带着独有的高傲。
两人落座,项辰开口问道:“你认识孙恒吗?”
她有些羞怯的低下头,小声说:“他是我男朋友。”
“跟你关在一起的人,你都认识吗?”
“我不认识,是恒哥带过来的,说是给我作伴儿,说他们能治我的病。”
“什么病?”
“村里的人说是吸血鬼病,怕我会伤害他们,把我们赶了出来。”说到这儿,她好像想到什么,急着解释说:“我不会伤害人的,我只是怕见光。”
“那些人怎么给你治病?”项辰并没有被她可怜的样子打动,依旧冷冰冰的问。
“恒哥说我只要每天喝他们一点儿血,就会慢慢好起来的,真的,就一点儿,不会伤害到他们的。”
项辰忽然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训斥道:“胡闹,是谁说喝人血可以治病的?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懂吗?”
似乎是被他吓到,洛梅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向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舒不知不动声色的在桌下戳了他一下,示意自己来。
对洛梅笑了笑他说:“你是什么时候得上这个病的?”
他声音温和,洛梅的情绪也跟着缓和了一点,她低声说:“我小时候都好好的,十岁的时候忽然就这样了,我爸妈带我去医院花了好多钱也没治好。后来爸妈就把我丢在了山里,是孙叔把我捡回去的。
他一直不敢让我见人,把我藏在地窖里怕别人害我,我就自己躲在里面画画,只有恒哥经常来看我,还给我带书来看。后来孙叔也死了,村里的人发现了我,把我们赶了出来。”
“这么多年他们就只是把你藏在地下?”舒不知明显有些质疑她的说法。
但洛梅似乎没有听出来,抬手别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轻轻点头。
她抬手的瞬间,宽松的袖子下露出一节狰狞的伤口,引起了舒不知的注意。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下意识的往下褪了褪袖子,有些紧张的说:“不小心划的。”
舒不知笑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诡异:“洛梅小姐,你知道警方可以对你进行申请验伤吗?到时候,你身上有多少伤,是怎么来的,有多久,我们都可以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洛梅本能的往后退了退,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想确切的说,你是被孙恒的父亲囚禁虐待了十几年吧!孙恒对你有好感,一直给你讲外面的事,教你读书让你不至于跟社会脱节,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对你的好同时也助长了你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孙恒的父亲死后,你就利用他对你的好感让他继续照顾你。
但是你没有想到孙恒那么不争气,他根本给不了你渴望的那种生活,你依旧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我一直很疑惑你跟孙恒之间的关系,通常团伙作案都分为指挥者和行动者两种,可地下室所展示的却是两种不同的行事风格。
一方面居住的地方很整洁,代表你是一个做事很有规律的人。你们离开时现场并不混乱,说明你们时间很充足。偏偏单单桌上留下了一杯没有喝的人血,桌角留下了一张成品插画。
你们既然正在躲避追捕,行李被褥却埋在了附近的工地而不是更加安全的销毁。
孙恒在绑架的现场包括厂房附近都没有留下丝毫有用的线索,为什么会在现场留下这么多的信息破绽?
答案就是还有另一个人在刻意破坏他的布置,而这些事情只有你可以做到。
长久的窘迫生活让你对孙恒失去了耐心,但是以你的身体状况又离不开他的照顾,于是你偷偷制定了这样的计划。
那天晚上你是故意出现在那几个孩子面前的,之后你以怕暴露身份为由让他绑架那三个孩子,并告诉他喝人血可以缓解你的病症,这样就可以迅速引起警方的注意。
孟悦是一个意外,你没有想到她会独自去厂房,不过对你来说多一个人质成功的几率就更大,所以这并不能改变你的计划。
你故意把行李埋在工地,因为你知道自己养的那只猫早晚会让它暴露,并将人带到地下室。而地下室是你一早就布置好的,孙恒做的只是把你从厂房带走。
绑架的人多了,开销自然就会增加,以这些零碎的小线索,孙恒暴露是迟早的事。
即便是不会暴露,你也可以想办法跟这些孩子产生联系,到时候你再寻找契机放了他们,到时候孙恒一样在劫难逃。
没有了孙恒,你却得到了社会的关注,警察一定不会任由你自生自灭,你会得到妥善的照顾,至少不用再住在阴暗的地下室了,我说得对么,洛小姐?”
洛梅再没有刚刚的尴尬惊惧之色,反而是对他淡淡一笑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就算你说得是真的,有证据么?”
她说得对,舒不知确实没有证据,而孙恒也的确是犯了法,而洛梅没有直接伤害任何人,在法律上没有办法给她定罪。
走出警局时,天色已经大亮,刺眼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身上微微发烫,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温暖舒不知发寒的心。
洛梅因为一个特殊的病变失去了家人,度过了十几年悲惨的青春时光,同时也失去了最基本的感恩之心,善良的本性。
他想以孙恒的聪明就算当时没有发觉,事后应该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但是他依旧选择替心爱的女人抗下所有的黑暗。
他用自己的方式来偿还父亲欠下的十几年的债,成全他对爱人的真心。
以血之诺,全你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