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我是个挺可怜的孩子。五岁的时候，爹被沼气打死，娘跟着男人跑了。爷爷奶奶带我到十三岁，也都相继离世。
爷爷奶奶并不是很疼我，他们听算命的说，我是个孤星命，说我克死了我爹，克走了我娘，好好一个家因为我而支离破碎。
和他们生活的那几年里，我也就是勉强混口饭吃。每天四五点就要起来帮衬着家里的农活，吃饭也是随着老两口喝米汤吃野菜。睡眠不足，营养不良，长此以往，我看着比同龄人瘦小很多。
我知道我爹是有一笔钱的，老两口也没想着花，也没想着给我。我问过他们，为什么我过年的时候不能吃肉，没有新衣服穿，他们说这是他们儿子的命钱，花了就是造孽。
老两口离世后，这钱还是到了我手里。
十三岁的孩子哪知道怎么花钱呢，就听了爷爷临终前恶狠狠地盯着我说的话，钱不能乱花，留着上学用。
村里的乡亲们还是愿意帮衬我，我也算是在村里吃着百家饭活着。
我喜欢隔壁的小花很久了，只有我知道。
小花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皮肤很白，长发扎成两个麻花辫，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骨架，看起来很纤细，说话声音清脆明亮，像书上说的黄鹂鸟。
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不爱跟我玩，嫌我穿的破，嫌我瘦小，嫌我不洗澡有味道。我没有朋友，只敢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总是用石头丢我，每到这时候，小花就会阻止他们。
脆生生的声音，远远地传进了在田埂上进退两难的我耳中，“你们别老欺负人。”
小花很漂亮，孩子们都喜欢她，也听她的，大家就散开了。
现实
警局审讯室的灯很刺眼，咖啡也不好喝。警察们坐在我对面，横眉冷目。他们对我大喊，皱着眉，像极了小时候用石头丢我的孩子们。我看着他们发了阵呆，又想起了小花脆生生的声音。
他们找不到证据，只得先放了我。把我送到警局门口，叮嘱我近期不要离开C市，会随时找我配合调查。
我坐在后排，司机问我要不要回公司，我让他送我回了家。
是的，此时我已经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当年那个人人嫌弃的孩子，也成为了大家眼里的成功人士。但是没有人可以和我分享快乐，我还是很想念小花。
回忆
小花多次从孩子们手里救出狼狈的我，她的大眼睛、脆生生的声音，似乎是我灰暗生命里唯一的救赎。
我还是远远地跟在孩子们身后，渐渐地，我就只跟在小花身后了。
小花不会用石头丢我，不会赶我走，还会在家门口回身和我说再见。
我跟在小花身后，走过了很多地方。
跟着她路过田埂，去放羊，去学校……跟着她和其他女孩子们跳皮筋，打沙包。我喜欢她大大的眼睛笑的闪闪发光，喜欢她脆生生的声音，笑出的咯咯声都格外动听。
我喜欢小花，只有我知道。
我想想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我跟着她上学、放学、玩耍、吃饭、回家、洗澡、睡觉……
从五岁，跟到十六岁。
那年我们都十六岁，小花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是镇上的一个青年，二十来岁，痞里痞气不学好，但女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那天我缩在床下，听小花和她的男朋友打电话，说些腻腻歪歪不堪入耳的情话，我气得一把捏死了床脚刚结好网的蜘蛛。
小花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不好，没能考上高中。而我却以不错的成绩顺利升学。高中要去县城上，我不能再跟着小花了。
那天我在床下听到小花明天约了她的男朋友在村外的废弃谷仓见面，于是第二天我跟了过去。
那个青年在谷仓见到小花，就冲上来狠狠亲了她的嘴，两个人亲嘴的声音听得我直反胃。他们俩抱在一起，进了谷仓。那青年边脱下小花的衣服，边亲着她，小花咯咯地笑着，脆生生的声音撞进我的耳朵。
“我得保护小花，小花现在只有我了，只有我能保护她。”当时我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现实
我站在书房的书架前，转动一个花瓶，露出了我的密室。
这是我除了公司，每天必须要来的地方。
这里装满了我关于小花的所有的美好回忆、期待、欲望……
我每天都要来这里待上一半个小时，只要在这些藏品面前坐一会，我都觉得心情平静，而且幸福。
这里是我的秘密花园，只有我知道。
就如同我当年喜欢小花，也只有我知道。
回忆
那青年抱着小花亲来亲去，小花脆生生的咯咯笑声逐渐变成了喘息。
我觉得要来不及了，抓起手边用来叉稻草的大叉子，冲过去狠狠地刺进男人的后背。
我其实一开始是有点害怕的，毕竟在村里，连杀猪这样的活动我都从来不敢参与。
钢叉刺进他身体的时候，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顺畅，我感受到了滞涩感，那种利器穿过皮肉，被肌肉组织和骨头阻挡的感觉，但只要我一用力，那些阻挡都被一一破除，这似乎是这么多年来我除了数学题之外，唯一能控制的事情。
那青年转过头来看我，满眼的惊恐和哀求，他求我别杀他，救救他。
这是我十六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人哀求我，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掌控感，可以掌控别人的生命。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包裹着我，血液翻腾，手脚酥麻，感到无比的兴奋，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小男孩了。
我想再听几次他的哀求，手下继续用力，钢叉刺穿了他的身体，他跪倒在地上，又慢慢躺下去，最后在一片血泊中停止了呼吸。
看着满地的猩红，逐渐冰凉的身体，我呼吸急促起来，我终于找到了能让我热血沸腾的事情。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小花突然的尖叫，惊醒了沉浸在第一次掠夺生命的快感中的我。
我转过头去看她，她被脱了一半的衣服还没有穿好，手脚并用的往谷仓外爬，满脸的泪痕。
我慢慢地走过去挡住了她的路，看着她匍匐在我面前，挂满泪珠的脸还是很漂亮，墨色的头发上沾了稻草，露出来的皮肤白皙透亮，在傍晚余晖下晃得我睁不开眼，她扯着我的裤脚，用脆生生的声音哀求我，让我放她走。
我当然不会放她走。
看着她脆弱的样子，我慢慢的蹲下来，亲吻她，拥抱她……在那个谷仓里拥有了我们美好的第一次。
对我来说是美好的，但是小花一直在哭，脆生生的声音都有点哑了，我突然有点不耐烦，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很细，在我手里那么脆弱。我好喜欢她，我告诉她我不喜欢看到她哭，她就没再流泪了。
从那天之后，我们就在谷仓里幸福的生活了许久，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一段时光。小花总是想跑，我就用铁链将她拴起来，每天出去带食物回来，两个人一起吃饭，然后就度过只属于我们两个的亲密时光。
我们几乎每天都做，有时候一天做好多次，我觉得小花会逐渐爱上我。
刚开始小花的家人到处在找她，我告诉他们，小花和镇上的那个男青年偷偷离开了，我试图拦住他们，但是男青年打了我，我没能留下小花。
有一次他们找到谷仓来，我用稻草盖住小花，糊弄了过去。
小花已经不再反抗了，甚至会对我笑，我也偶尔会解开锁链，带她到谷仓后的野外寻找刺激。
我想小花爱上了我。
假期很短暂，我马上要离开村里，去县城上学了，我焦虑起来，我想带小花一起走。就在我去买车票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小花从谷仓里跑了出来。
她想逃跑。
我好生气，她竟然背叛我。
我很轻松的抓住了她，带她回到谷仓，打断了她的腿。撕开她的衣服，要跟她做一次，让她知道我是她的男人，她不能离开我。
她一直在哭，不停的挥拳打我，抓起地上的碎石和稻草扔向我，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那一瞬间，她的脸和那些欺辱我的孩子们重叠在一起，她的眼神满是愤怒与鄙夷。
我好生气，她竟然和别人一样，讨厌我。
我不能允许我这么喜欢的小花用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对着我。我划花了她的脸，剜掉了她的眼睛，最后杀了她。
现实
我踱步到正对密室门的大玻璃水箱前，小花赤身裸体的漂浮在福尔马林里。
她的身体还是那么美，停在了16岁那年。唯独有点遗憾的是，她的脸有点破碎，看不清五官的样子了。
不过没关系。
这些年我见过了很多的女孩子，她们都很美。
她们有的人拥有像小花一样清澈明亮的眼睛，有的人拥有像小花一样精致小巧的鼻子，有的人拥有像小花一样柔软纤薄的嘴唇，有的人拥有像小花一样白皙透亮的皮肤……
我把她们都收集了起来，泡在福尔马林里，那些小罐子围绕在小花身边，等我收集齐了，我就可以还给小花一张像以前一样漂亮的脸了。
但是，我再没听过像小花那样的清脆的嗓音。
我一直在寻找。
突然一阵脚步声向我包围过来，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两个人按在地上。
我想应该是警察。
回过头，我看到人群外站着一脸惊魂未定的司机，手里拿着我的手机。
应该是这个蠢货进来给我送手机的时候，看到了我的密室。
警察们走进我的密室，满脸的震惊与愤怒，一直追查这件事的警官还走过来踢了我一脚。
我看着警察们把我的藏品一个个运走，心下满是失落，我知道，我没办法还给小花一张脸了，我没找到那个声音，我永远也无法实现我的愿望。
也许小花的独一无二，就在声音吧。
想通这一切，我就不想再反抗了。
我配合警察的一切工作，带着他们找到了我那些收藏品的原来主人的葬身处，我把她们都埋在了我的家乡，埋在了我和小花拥有美好回忆的废弃谷仓背后的树林里。
我还带着他们找到了我杀了小花的地方。
我看着他们挖出一具具尸体，摆在地上。
我听他们说，小花是我的第一个猎物，是我第一次杀人。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看向田埂里跑来跑去的野狗，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想起那个青年。
那才是我第一次杀人。
只有我知道。
后记
证据确凿，我很快被定罪。
在法庭上，在去受刑的路上，我一直都保持微笑，因为我知道我终于要去见小花了。
我戴着黑色的头套，被绑在一张床上，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准备完毕。”
和小花的声音一样，脆生生的，像书上说的黄鹂鸟。
我不甘心。
为什么我现在才找到这个声音。
但我无能为力。
世界逐渐暗沉，意识脱离，我带着永久遗憾，和这个我一直厌恶的世界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