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叶嘉
楔子:
长平十年,景帝亲自前往山中拜访陶竟,望他能够答应入仕。那一日,大雪封山,御驾被风雪困在山脚,不得往前走动半步。景帝想,大概又是陶竟作的法,罢了罢了,他既如此不愿,便不再强求。
可是,就在他准备回銮京师时,从漫天风雪中走来一位白衣小童,将手中的书信呈给了景帝。景帝的内侍看见那双背在身后的帝王之手,激动地颤抖着。
如此,在门阀制度盛行了百余年的西慕朝有了绝无仅有的一次恩科。凡天下有识之士,不论士庶男女皆可进京考试,策论一甲者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丞相位。
长平十一年七月,主考官向景帝呈上两份策论。景帝看罢,道:“既是如此,便赐两个一甲,也无不可。”
于是,自景帝朝起,始设左右丞相,更开创了女子入仕的先例。
也许有人会问,世家大族对于这样的丞相人选,难道不会提出半分异议吗?是的,他们不会,因为左丞相出自颍川桓氏,右丞相出自高平郗氏,这天下,还是士族的天下。
一
天子祭祀,历来是朝中头等大事。春寒料峭的三月,文武百官立在祭坛下,冻得瑟瑟发抖。郗璇前些日受了凉,当下又立在风口,冷风吹得她精神疲累,她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成群结队爬行的蚂蚁,怔了神,只盼这繁琐的仪式早些结束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什么,转过头,看了看立在对面衣冠楚楚的桓琰,一股闷气没由来地便升上心头。明明是他拉着自己落得水,泡在水里的时间比自己久,怎得他就这般精神奕奕?
郗璇嫉妒的目光成功地引起了桓琰的注意,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云淡风轻地转了回去。就是那一瞬间,郗璇气得微微鼓起了腮帮子。这厮竟然在嘲笑她体弱。
祀后,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须向景帝道春祭贺词,极其庄重的场合,容不得发出半点异响。可郗璇偏偏隐忍不住,以袖掩鼻打了个喷嚏。本是极小的声响,可放在静谧的大殿里,便格外地引人注目。
她正准备请罪,不料桓琰先她一步跪下。
“皇上,微臣前日与右相前往灾区视察水情,不慎落水受寒,这才扰了仪式,还望皇上恕罪。”他算定,只要扯上公务,眼前的帝王便不会多加责难。
郗璇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解围,怔忪了片刻才跪了下来,眼角的余光瞥见桓琰那微微发红的鼻头,不由得在心中赞叹,左相大人好演技。
正如桓琰所料,景帝非但没有因这事责罚他们,反而以治水有功的名义将北疆进贡的两件稀有的雪狐大氅赐给二人御寒。此等殊荣,无疑是在那些元老重臣心中掀起又一阵的波澜。
马车里生了炉子,可郗璇抱着大氅还是觉得浑身发冷。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郗璇疲惫地睁开眼时,便看见桓琰已经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他优雅地伸出手放在炉边烤着,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的马车坏了个车轱辘,烦请右相大人送我回府。”
郗璇讨厌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正要开口拒绝,又听见他说:“今日在下可帮了右相一把,在下相信右相大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郗璇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出声让车夫先送桓琰回家。她难受地紧,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当着桓琰的面,径自褪去鞋袜,缩进了白狐大氅里。她睡了一个好觉,梦里甜甜的,弥漫着桂花糖的香气。
当她醒来时,桓琰早已下了车,只是在桌上多了一包桂花糖,旁边还附着一张小字条,上书“谢礼”。
郗璇拣了一块放入口中,苦涩的口腔渐渐被甜香弥漫,可是,她却被甜出了泪。
二
桓琰掌行政,郗璇掌财政,二人的政见大多数时候是相同的,但偶有不对头时,两人便会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总是要让景帝出面当和事佬,取个折中的办法。也正因如此,朝廷才得以制定出较为完善的施政方略,于是,在长平十五年,西慕朝出现了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中秋佳节,景帝宴请百官,桓琰和郗璇的位置紧紧地挨着,歌舞靡靡,酒热正酣之时,大殿外放起了烟火,景帝领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郗璇也想去看个热闹,正要转身,却被桓琰拉住,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一转身,便带着她隐进了后殿。
他喝了许多酒,脸颊透着绯红,好看的眉眼里带着醉人的酒意,尽管如此,他依旧比清醒的郗璇有力许多,任她如何挣扎,也逃不开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