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

2022-04-18 15:05:04

真事

我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我的……

很多东西我记不清了

姥爷年轻的时候当兵入了党,当兵回家做了苹果林的管理员,我从家人的嘴里听来的就这么多。年轻时候的姥爷我了解很少,是在他去世后我才知道了他不管当时艰苦的条件,帮我表舅盖房子娶媳妇还会帮邻居的各种忙。

他坐在轮椅上的那几年,我不止一次的听到有人跟我讲“你姥爷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害了这种意外”,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去帮邻居干农活,他现在应该还是陪在我身边的快乐小老头吧。

很多东西我永远记得

我从小算是在姥爷家长大,在我姥爷家还是小土屋的时候,他常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看抗战片,我依然记得我坐在他腿上看电视的时候,他打过一个把假牙喷出去的喷嚏,这个场景我常想起,那笑声我早已记不住,可笑容却永存。

现在他不在了我才想到那时候我还那么小他都已经带假牙了,好像从我记事起他就是一个老头了,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他风华正茂的样子,直到现在,他留给我的也只有老头才有的慈祥的笑容,我才终于明白了《外婆的道歉信》中那句“爱了你的外婆很多年却不知道她的任何事,这是有可能的”。

很多东西我永远怀念

我时常怀念那些——周五下午放学姥爷等在小区楼下的电动三轮车,冬天电动三轮车上防风防雨的车篷,他最爱吃的大肠炖豆腐,他饭前用来温酒的那个烧杯,他用竹筐给我逮的鸽子,他用木条给我做的弓箭,他亲手刻的象棋盘,那年房子翻新时他带我在地基上踩的脚印,他抱我时老是刮我脸的胡子……

这都是小时候了,清醒的他陪了我十一年,那是我最单纯最需要爱的年纪,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给我的爱,我怎么可能会成为现在这样乐观的人,我有直面困难的勇气,因为我知道有人在一直爱我。

后来他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他神志不再清醒,状况时好时坏,但他记得依然我爱吃肉,吃饭会把有肉的盘子推到我面前。他出事以后说话不再清楚,我也再也没听过他叫我“小陈妮儿”,再也没人这样叫过了,以后更不会有了。

很多东西我永远遗憾

车祸以后姥爷病了很多年,诸多的并发症让他老得很快,到后来瘦的只剩皮包着骨头。那时候我总哭,不愿意见到他越来越消瘦的脸庞,不愿意看到费劲开口却叫不出我名字的样子。

姥爷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撑了五年,我总希望他可以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他记不得事说不出话,有他在世上,我总还是那个有姥爷庇护的小女孩,可我忘记了他那具受伤的身体早已给不了他活下去的力量。

我想象不到他临走前有多痛苦,寒冬腊月,他躺在空调房里也会觉得冷吗,他快要不能呼吸时心里也会难受吗,他想做的事有做完吗,他想说的话有说出来吗,他离开的时候疼不疼啊……我试想过我该怎么面对姥爷的离开,可这是徒劳的。

当大年初八那天早上我爸接了电话然后一言不发离开家的时候,我就猜测到了一些什么,我告诉自己不会的,我总相信他不会就这么走的,可事实总是不尽人意的。我不记得我爸爸跟我说出那句“姥爷没了”时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了,我只是哭,我甚至忘记了放声哭。

我就那样在桌上趴着,脑子一片空白,后来我会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向我爸提出去姥爷家的话,我能不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姥爷走前的几天,我没有见过他一面。初四那天去我姥爷家,我只是进了他的卧室,看见他躺在床上,床边挂着点滴,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我退出屋子放声哭了起来。

那天他一直在睡觉,这只是我以为的,他那天有没有在等我过去看看他呢,那天我没有见到他。

初六我妈妈过生日,那天我大姨和我妈妈在我姥爷床前守了一整天,她们或许知道姥爷大限将至,想再多陪陪她们的爸爸,我看不得这样的场景,“进来看看外公”我妈妈那天这样对我说,但我没有这么做,我不想哭,不想家人都被我影响到,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天卧室门口远远的一眼,竟然成了最后一眼。我很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不够懂事,恨我没有多陪陪他,恨我没有多看他几眼,恨我爱了他很多年却没有送他最后一程,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留下……他会不会怪我啊,他临走前有没有在等我啊……他一定是怪我的,我也是恨透了我自己的。

姥爷有三个女儿,三个外孙和我这一个外孙女,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表哥在准备高考,两个表弟年纪还小,最能够陪在他身边的就是我,可我却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没能做一个合格的外孙女。

葬礼那天,比屋顶还高的白幡,刺耳的唢呐,此起彼伏的哭声,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姥爷了。姥爷在了冰冷的相框里笑的很慈祥,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的,像我记忆里那样,从来都没有变过,直到今天他依然是我战胜困难的力量,并且永远都会是。

姥爷走后,我很少梦见他,日有所思,夜没有所梦。直到我上大学的前一夜,他终于肯来梦里看看我了。我梦到他帮我收拾行李,送我去学校,他也知道他的外孙女要离开家了,他总还是挂念着我的吧。

我对他的爱愈发浓烈了,但我只能仅靠少时的记忆来怀念他了,我们共享过去,却不能一起走向未来了……我未来的幸福或者低谷时刻,没有姥爷陪了,我只希望还能在梦里与他相见,即使无言,也能给我莫大的安慰……

听说,梦不到离开的亲人,是因为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我的姥爷,你终于享福了吗,终于没有压力在身上了吗,可我还是自私的希望你永远永远挂念着我,永远永远不要离开我,毕竟……我终归是要去找你的……希望你也是一直在等着我的,等着重新牵起我的小手陪我长大的……

我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我的,他确实也是一直都在陪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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