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竹只觉眼眶微热,一声“向哥哥”哽在喉头,怎么也叫不出来。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却在清晨时分停了,而雨停才不到一小时,天边就出现了一轮红彤彤的太阳。
雨过天晴在向远歌和黎书竹心中点燃了希望,他们相信晚上一定能看到满天繁星。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们背起简便的背包,兴奋地踏上了北线的行程。
北线一日游是奥尔洪岛特色游览路线,乘坐俄式越野车狂飙过丛林、草原和沙地,一路欣赏着变幻莫测的湖水,直到岛的最北端再折返。
向远歌黎书竹是最后上车的人,车内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排两个位置。当他们弯着腰走进去,还不曾坐稳,司机已经猛踩油门,发动汽车向前驶去。
很快,车驶入一片密林,刚下过雨的道路很泥泞,司机却秉持了俄罗斯民族战斗的特性,几乎都不怎么减速,以至于车子异常颠簸。向远歌和黎书竹虽然抓紧了车内的扶手,也还是被颠得摇摇晃晃。尤其是黎书竹,她的手劲不够,不大一会儿竟被颠到脱了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出去,扑在他的怀中。
“对不起。”两人身体的触碰惹得黎书竹一阵脸红,赶忙坐直身子,又再伸手去拉扶手。可她的手一用力,就传来一阵疼痛。
向远歌伸手将黎书竹的手拿下来,将她圈在怀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的手不能再用劲,靠着我就好。”
黎书竹脸颊才消退的红晕又再烧起来,只能倚在向远歌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正在这时,车忽然停了,司机用俄语介绍着什么,车上的人也陆续走下去。黎书竹立刻坐起身,逃也似的下了车,向远歌也跟着走了下去。
他们已经出了密林,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片绚丽极致的湖水。不同于安哥拉河深邃的蓝,这里的水面是那种轻盈的蓝,而又不是同一种深浅,竟然呈现出五彩斑斓的效果。
黎书竹拿出手机拍照,可只拍了一张,就停下了手。照片里的湖水,俨然没有用眼睛看过去的灵动之气,她不禁感概:“这里的美,无论如何也拍不出来。”
向远歌立刻附和:“没有一种照相机能有人眼精密,我们只能用记忆来留住这一刻。”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出神地望着氤氲的湖面,任由时间流逝。直到司机在车旁边大声吆喝,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湖水,回到车上。
司机迅捷发动了车,快速向前,不一会儿就到了一片无垠的草原。这里的路已经不像密林中那么颠簸,可向远歌从一上车,就像先前一样搂住黎书竹。
“小黎子,有我在,别再逞强。”他这样说,语音低沉而沙哑。
黎书竹闻言,整个人陷入一种酸楚的情绪,再也无力挣扎。
这一整天,他们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车内,黎书竹闻着向远歌身上清新的味道,心一点一点沉陷。
当金色的余晖照耀大地,他们回到了旅馆门口。黎书竹刚一下车,就被天边绚丽的晚霞吸引。向远歌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快步向湖边走:“走快些还来得及去萨满岩石看日落,日落之后,我们就可以看到最美的星空。”
黎书竹的手不由自主想要挣开,却被向远歌紧紧握住。于是,她便放弃了挣扎,跟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萨满岩石。
夕阳逐渐沉落,五彩的光照在清澈见底的湖面,也照在经幡飞扬的萨满柱上,美得耀目。远处,俄罗斯姑娘歌声顺风飘来,婉转优美的曲调像是在对情人倾诉衷肠。黎书竹回头张望,想要看是谁在歌唱,却在不经意间,与向远歌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如同贝加尔湖一般清澈,又神秘得深不见底。
她承受不住这般目光,忙转头回去看落日。
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一抹余光消失不见,天边那一道弯月越来越亮。“真可惜,月亮这么好,”黎书竹有些遗憾地说,“看来,要看最美星空的愿望终究实现不了。”
向远歌也有些黯然,说:“我以为,这突然来的晴天是好的预兆,却想不到会有这样皎洁的月光。”
老天似乎窥到了两人的心思,那弯月亮不知怎么地,渐渐就黯下去。随着月华减弱,星光开始闪烁。当月亮的光完全消失,漫天的星星便争先恐后地对着他们眨起眼睛。
一颗颗亮晶晶的小点辍在天幕,把银色的光洒在他们身上。凉凉的夜风吹拂,扑到脸上带着丝丝寒意。向远歌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低声道:“小黎子,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你说什么?”黎书竹吃了一惊。这些天一路走来,他虽然处处对她小心在意,却从没有把自己的心思用言语表达得如此清楚。
“你知道吗,我们这一次相遇并不是偶然。”向远歌笑了笑,向黎书竹坦白,“在你为孩子打官司时,你妈妈担心你的身体,和我联系过。从那时起,我就经常向阿姨问你的身体状况。时间久了,阿姨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找我谈话,我便把和你的事情全说给了阿姨听。你的行程是阿姨主动告诉我的,我不敢买同一班飞机一起来,但是,回去的机票,和你是同一个时间。”
黎书竹瞪大了眼,她完全想不到,会被自己的妈妈出卖了。
向远歌继续说:“小黎子,我给你时间考虑,但请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因为……”他顿了顿,才又诚恳而深情地说:“我等你已经太久了。”
黎书竹双眸闪烁,好似天上繁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了。”
“不,你永远都是。”向远歌呢喃着,“不要担心孩子,我不会介意。”
黎书竹沉默着。
那天晚上,他们在湖畔流连到很晚,直至漫天繁星被乌云遮盖,才匆匆赶回旅馆,各自洗漱休息。
第二天,天阴沉沉的,他们按照既定的行程回去伊尔库茨克。路上,黎书竹望着窗外,叹道:“我们真是幸运,能在伊尔库茨克和奥尔洪岛都遇到了晴天。”
向远歌笑着说:“这不就是老天在有意成全我们吗?”
黎书竹当然知道向远歌这么说,是绕着弯子要她的答案。然而,她却不想在这里告诉他,她思考了一整晚的决定。
向远歌见黎书竹不说话,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一些轻松有趣的事。她饶有兴味地听着,是不是插口问上一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伊尔库茨克。
回国的飞机是凌晨的,他们到达之时,也不过是下午,在找了一家餐厅尽情享用丰盛的食物后,黎书竹忽地想再去一次喀山圣母大教堂。他们便让餐厅的服务员帮忙叫了一辆出租车,赶了过去。
阳光之下的教堂显得更加富丽堂皇,赶巧的是,那时正有一位穿着白纱的新娘挽着新郎的手,并肩走入教堂。向远歌看着两人甜蜜的背影,不由心生一股冲动。
他牵起黎书竹的手,在教堂为婚礼而鸣响的钟声中,再一次说道:“小黎子,我爱你,爱了你很多很多年,请你答应,让我们重新开始。”
黎书竹嘴角凝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而后郑重说道:“好。”
向远歌非常意外,他完全料不到黎书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我想在这里对你说这个回答。”黎书竹低声说,“你说过,虽然不是教徒,可教堂是神圣的,不容许谎言。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无论未来的路会有多难,我都不会再轻易放开你。”
向远歌欣喜若狂,还来不及做出回答,婚礼的乐声戛然而止,一束洁白的捧花从天而降,正巧落在黎书竹的怀中。
夏之三部曲·幕终
彩色气球在半空中飘舞,心型的拱门下刻着三对新人的名字:
新娘:隋清悦、陈心怡、黎书竹。
新郎:苏骏喆、Daniel、向远歌。
所有来宾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向着新人们举起酒杯。
陈心怡作为新人代表,站到台上致辞:“感谢大家的光临。今天的婚礼有一些奇妙的缘分,我和清悦从大学起就是好朋友,也曾有过约定,要一起举行婚礼。当我们选中日子和场地,才发现这一天这里还有一对新人,而且,几年前的一次旅行,我就与新娘书竹已经认识。我不得不说,人生真的很奇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如果你还不相信爱,那我们请你相信它,只有心中有爱,才会遇到最好的那个他。”
这一番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