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一家茶馆里人满为患,每桌都有人坐着在聊最近的新鲜事儿。
“什么呀?你这话说一半,我哪知道听说啥呀。”
“诶呀,前些天不是官家寿辰,举国同庆。那南边小国送了一-位公主过来献舞,这公主长得啊,是美若天仙。
“真的假的,一个边陲小国,能出多好看的人物啊,谣言不可信啊。”
“你听我说啊,本来我也是不信。但出事了,听说礼部尚书那个儿子江应,跪在他爹面前求他爹说要娶那位公主,这不是叫人下了迷魂药了吗?”
“啊?真的啊,礼部尚书之子娶-一个小国公主这以后可做不了大官了吧,为了个女人断送前程,这不值当啊。”
“尚书大人也这么说啊,可这公子不听劝。没办法,叫尚书大人打了一顿,说是打了个半死这公子也不肯松口。
“那后来呢?”
“诶呦,那咱可就不知道了,毕竟是显贵家的事。”
江权这一辈子没做亏心事,科举考试做了官一直做到礼部尚书,没贪污没腐败,有事没事还做做善事。
可偏偏就生了江应这么个不孝儿子,也不知糟的什么难。没什么大志向也就罢了,毕竟做官做到顶的没几个有好下场,可关键这孩子脑子还不聪明。
让他去鸿胪寺做个小官去接待外宾,见天的他天天往使馆跑,他还以为终于是有点上进心了,结果转头跪在他跟前说爱上了那位南国过来献舞的公主,非人家不娶。
气的江权想把他塞回娘胎里,心里又后悔,怎么没在年轻的时候和夫人多生两个,他和江应都解脱。
事儿出来的时候,江权还去使馆看了这位公主,说公主也不妥当,小国子民到了楚国还说是公主有些不拿楚国当回事了,于是便叫林小姐。
见了他便下跪道歉,说是她的错,但绝对不会嫁给江应。得,他这祖宗儿子还是个倒贴的。他怎么就有这么个现眼的儿子。
外面都在传尚书儿子被打到下不了床的事,哪怕林软不出门]也能透过窗子听到。可她也没什么表情,就沉默的只是坐在桌前。哪怕外面再喧嚣,都与她无关。
过些日子她便要回南国了,许是一辈子也见不到江应了。她很想去看看江应,看看他受了多重的伤,也想劝劝他,不要再为她做什么,他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她第一次见江应是在使馆外的街口,因从未见过楚朝都城这般的繁华,她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向外看,便看到江应站在街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好奇的向马车看,在和她对视后扬起一个干干净净的笑容,好看极了。
她有些心慌的放下帘子,可却不能否认自己内心的心跳。
她是楚朝周边边陲小国不受宠的公主,她的父皇为了向楚朝示好,让她在楚朝皇帝生辰来献舞,最好能成为皇帝的女人,让她的国家沾一沾光。
只是她不懂,一国兴败为何要落在她一个女子身.上。再见江应,是在使馆。林软在使馆排练要献的舞,脚磨破了却还要继续,她不过是一个被送出的礼物,没有娇气的权利。
江应就是在那时来的,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折扇,身后跟了几个随从。听人说他是礼部尚书之子,是鸿胪寺少卿。
她在一旁看着他同使者讲话,他的侧脸也好看极了,正当她看的入神时,他回头冲她笑了一下,随后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
他待了片刻便走了,可对于林软来说,他来的短暂时光,是她那一天最开心的时刻,这个时刻会在她的记忆里变成很久很久。
夜晚,林软坐在床边向外面的街道望去。楚朝当真繁华极了,夜晚充满灯光,星星似乎都没那么亮了。
目光游走间,她看到了在街上独自走着的江应,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穿着白色的衣服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他也看到了她,用糖葫芦同她打招呼。
她手忙脚乱地关.上窗子,告诉自己不要妄想。可没过片刻便听到了有敲门J的声音,敲门声只持续三下便消失了。
林软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准备关门]时看到了摆了几个油纸袋,她弯腰把东西捡起来回到屋子。
打开一个油纸,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串糖葫芦,而另一个纸袋里装着金疮药,是他吗?
林软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她没有能够选择江应的命运。
可她还是坐在床上把那串糖葫芦吃了,很甜,甜到了心坎里。以前她的嬷嬷说,公主过多了坏日子,以后都是好日子,可她似乎一眼便能望见自己的余生,全是苦的。
而江应就是那唯一块甜的,她会靠着这点甜,以慰平生。
次日,她在练舞时忽然听到了墙边有动静。她有些害怕,抄起一根棍子向墙边走去,可下一秒江应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
看到她手里的木棍,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吓到你了,只是我武功不太好,爬墙费了点劲,找了一车柴才爬上来的。
林软放下木棍,不解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爬墙到这儿?”
“我就是想问问昨晚给你药和糖葫芦没有浪费吧?”
林软摇摇头,“糖葫芦很甜,金疮药很管用。”
“我我叫江应,你呢?"江应觉得自己十分不争气,居然在这个时候结巴了。
“我叫林软。”
“软软吗?”
江应的似乎是无意说出来的,说完之后他有些懊恼的攥了攥手,随后便急忙的解释“我不是有意冒犯,你不要生气。”
“没关系的。”其实听江应说软软,她很高兴,从内心沁出甜,可却不能表现出一分一毫。
两个人初初认识,没有什么话说,江应不能待在这太久,如果被人发现他翻墙进了使馆,又是一摊子事。
“我走了,我们下次见。”江应说完便又去爬墙,趴在墙头上的时候他忽然回头说:”你跳舞真好看。“
说完便火速跑了,林软站在原地傻傻的笑,那是她第一次不觉得她的舞蹈是魅惑他人的恶心玩意。
林软想到江应说下次见,所以他还会来吗?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妄想,可她还是在内心隐隐期.待江应会再来。
没成想,第二天江应真的来了,照例爬墙,穿了一身白袍子,爬墙的时候蹭了一身的尘土他也不在意,只是很高兴的把手里的油纸袋递给了林软,"你是南国来的,肯定没有吃过了楚朝的糕点。这是上京城最有名的云片糕,可好吃了。
林软接过后,弯腰为江应扫衣服上的尘土,江应看到林软这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没关系的,我不嫌脏,左右都是要洗的。”
被江应躲开,林软站直身体看着江应,“只是想谢谢你来看我。“
江应挠挠头笑起来,“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好。”
江应把手里的扇子递给林软,两只手空空如也的动着,在林软面前晃了一会突然出现了一束花,“我在路上摘的,我觉得很好看,像你-样好看,送你。”
“我很喜欢,我第一见这种花。”开在路边,自由的花儿。
“那你想去看看吗?”
“...不能出去,不能离开使馆。”
“没事,我带你出去,-会你踩在我的背上,我们跳墙出去,外面风景可好了,你来楚国不出去逛逛多可惜啊。”
于是江应趴在墙边,林软踩着他的背,翻墙出去。那是林软第一次违规,可是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街上做小生意的吃饭的说书的各色各样,好像人们都很快乐,这位楚国的君王大概是个贤明的君主吧。
林软想,江应大约是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他,可他们两个好像,不能够在一起。
中秋之夜恰好也是皇上的寿辰,她要进宫献舞。江应似乎也会去,可他是坐在台下看的那个,林软觉得自己像舞女。
两个人来到一片满是鲜花的花田,江应叫林软替她拿着扇子随后便跑进花田里拽着鲜花和柳条编花环。
林软偷偷打开江应那把经常拿在手.上却从来没有打开过的折扇,.上面写着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她有些惊愕的向江应望过去,江应站在花田里手里举着花环,扬起一-个璀璨的笑容“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林软惊慌的合上扇子,脸颊却飞上一抹红。江应把花环戴到林软的头上,“软软公主,比楚朝的每一位公主都好看。
气氛似乎极尽缠绵美好,林软内心挣扎许久开口说:“我父皇希望我能嫁入楚国皇室,替南国兴盛出一份力。”
江应被林软这毫无头绪的话砸了个懵,带着恐慌害怕把林软送回了使馆,他也顾不得是不是唐突了张口便问:“如果可以,你愿意与我成亲吗?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觉得我们可以过一辈子。
林软沉默着说不出话,理智告诉她要拒绝,可嘴却仿佛被封印,她说不出话。
江应没有得到回应,可却觉得默认就是回应.了。连忙跑回家,看到正在给他娘剥葡萄的爹便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爹,我要成亲,我有中意的女子了。你快下聘我要成亲。”
江权把手里的葡萄递给夫人,不以为意的继续手中的活计,“谁?哪家姑娘瞎了眼要嫁给你?”
“南国公主林软,虽然孩儿只与她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孩儿内心坚定,她就是与孩儿共渡一生的人。”
“什么?南国公主,你还想取个南国人?"江应嗓门嗖的一下就大了起来,不敢相信他那不着四六的儿子居然想出如此荒诞的事。
江应母亲擦擦手站起来,“你们爷俩解决,我出去消消食。
“好的夫人,为夫马上去找你。”心想等我收拾完这个不孝子的。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娶谁?我看看你长了多大的胆子敢把自己的前程看的这么不重要。
“林软!南国公主!我要娶,软软都说了,她爹让她嫁给皇上呢,谁知道软软那么好看,皇上会不会动心,爹你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快!把我棍子给我拿回来,我今儿非得把这个脑子不好使的逆子打醒。”皇上皇后年少夫妻伉俪情深,曾经有给皇上送美女的都直接被贬了官,这蠢货还在这担心他的软软被抢走,看来他得让他先担心担心他的脑袋。
江权拿着棍子对着江应一通打,江应一边挨揍一边喊,“我又不当尚书,啊!我就要娶软软,他要是回南国了,我就去出家。我让你后继无人,你不能拦我!!!”
“你快出家,你出家了我同你娘再生-一个,肯定没有你这般愚蠢。”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娶软软。”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娶软软。”
传说正在遛弯的江应他妈听着缝微微摇头,感情都是越打越深,他这蠢儿子刚开始也许是一时冲动,现下可被打坚定了。
江权把人一通打,可江应那副模样搞得好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打完更生气了。明天皇上寿宴,江应这幅样子铁定是去不了,挺好,省的在寿宴上现眼。
寿宴上江权看见那小公主了,舞跳得极好,长得也是惊为天人的美貌,也怪不得他家傻儿子喜欢。但事实证明,皇上和皇后是真伉俪情深,压根没对这位公主有什么意思。
江应被打的在家里昏了一天,醒了以后发现已经过了寿宴大惊失色的问随从小路,“皇上有没有把南国公主纳为妃?”
小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老爷打的也不是他家公子的头啊,“自然没有,皇上和皇后感情可好了。”
江应这才放下心,可也不能耽搁,万一软软回了南国,他可就见不到林软了。
他眼睛一转看着小路,看的小路头骨发麻,少爷这个眼神肯定是又要惹事。
“小路,咱俩是不是亲如兄弟?”
“....少爷,您还是直接说,您这样我害怕。”
“那你把我抬到皇宫去,我要娶求圣上。”
“少爷要不能老实养养伤吗?”
“快点,不然我扣你月奉。”
小路没想到,自己学功夫保护主子的事没做几次,全用来帮他家少爷逃跑了。
皇上正在看奏折,便听到来人报说礼部尚书之子求见。
“他来干什么?他爹呢?”
公公有些犹豫的回答:“听下边说是江应想求娶那位南国公主,叫尚书大人给打了,这回来都不是走着过来的,是被人抬着来的。”
江应自小是皇上的伴读,两个人兄弟情深关系也好。皇上深知江应的脾气,他要是不应投胎都得念着他,所以只能对不起尚书大人了。
“朕拟道旨,你去给江应,让他拿着圣旨去找娘子,别来烦我。下回要是尚书大人来,你就说朕身体抱恙。”
...您也是够损的。
林软献了舞,却没能入楚国皇帝的眼,江应受伤了,她想见却见不到。
江应的父亲曾来过,问她想嫁给江应吗?怎么会不想呢?可她害怕江应再因为她的缘故说到伤害,所以说不想。
明日她便启程回南国了,此生都见不到江应了。她会顺应父皇的想法,嫁一个对父皇有好处的人,左右不是他,那么是谁就无所谓了。
江权没想到自己儿子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能跑出去,居然还去皇宫要了道旨。赶忙去使馆堵他。也确实堵到了,可没想到他这宝贝儿子拿着鸡毛当令箭,躺在担架上举着圣旨,叫他拦都没法子拦。
林软听见外面的喧闹声跑出去看,看到了躺在担架上举着圣旨的江应和脸色发黑的江应父亲。
江应笑着看着林软:“软软,我和皇上求了旨,只要你同意咱们两个就能成亲,你不用再回南国,我父亲管不着。
江权:养儿子不如养条狗了。
“所以你愿意吗?虽然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如果要和一个人共渡一-生,我想那个人是你。
林软微红着眼眶说不出话,小路看的着急,"诶呀,你赶紧应了吧,不然我家公子要去出家了,感情没那么深没关系啊,都是可以培养的,你看我家公子玉树临风的。”
虽然眼下躺在担架上也看不出来。
“您和我家公子成亲,肯定每天都开心。您看我家老爷,就每天都很开心。”
此刻的江权面色如墨,目光死死瞪住小路,这不要脸的劲儿和他儿子一模一样,管不了他还是再生一一个吧,“行了行了,应下吧应下吧,别搞得我跟焦仲卿他爹是的。”
林软此刻才点头,“我愿意和你成亲,一辈子待在楚国。”
小路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爆竹,当街放了起来,“我家少爷今天吃喜,大家都得来听个响啊。
林软和江应看着彼此,觉得这场姻缘来的冲动却美妙,大概一辈子他们都会为这有些荒唐的亲事心动。
日升日落,茶馆里又在讲着新见闻,“诶,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什么呀?你这话说一半,我哪知道听说啥呀。
“尚书之子和南国小公主成亲了,成亲场面可喜庆了,围观的说尚书大人的脸一会要哭一会要笑。
“说成亲那天,尚书儿子把新娘从府门口背到了院子里,说是怕娘子鞋沾了尘土。”
“可不是,是个情深的种子,尚书大人不也是,一辈子就娶了尚书夫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