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珮说,那他就去做一个设计师,遍尝人间烟火,只为她的艺术之路甘做一个垫脚矮石。
从此,陈清和有了一个叫柳子珮的朋友。
令陈清和更没有想到的是,徐一丑有一天也会成为她的朋友。
“这是你画的?”徐一丑双目放光。
陈清和愣着点点头,徐一丑奔过来,紧紧的拥抱住她,“未来你肯定会是一个伟大的画家,我太喜欢你的作品了!”
那晚,她们聊了许久。关于艺术,还有人生。却发现,原来她们两人竟然有这么多地方如此相似,相见恨晚。
她们两个开始出双入对,眼里仿佛再也容不下别人。久而久之,学校里竟有谣言四起,徐一丑之所以拒绝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就是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一个女同,她喜欢的人是美术系的陈清和!
听了谣言,两人相顾放声大笑。
徐一丑说:“伯牙子期相遇处,”
陈清和道:“高山流水觅知音。”
柳子珮倒是消失良久,再出现时瘦了不止一圈。
“你和徐一丑真的很好?”柳子珮望着陈清和的背影,面有痛楚。
陈清和画笔未停,大大咧咧的说:“废话,肯定比和你好!”
从此,柳子珮甘心做着陈清和生命中的配角,把爱藏着,能够看着她就好。
南苏丹。
徐一丑将辫子编成了一个麻花,跨上摄影机准备出去。正碰上执行任务归来的濮寒松。
“你干什么去?”濮寒松问。
“找我徒弟去。”徐一丑一斜身子,准备从他身侧绕过去。
濮寒松伸手拽住她胳膊,皱了皱眉眉头,“你什么时候有的徒弟?”
“你不在的时候呀。”
濮寒松一口气噎在原地。他是明令禁止她单独出行的,看来下属们执行的并不彻底。他狠狠的剜了门口站岗的官兵一眼,对方感到脖子一阵发凉。
“你等一下,我陪你一起。”
徐一丑的徒弟叫玛莎,她的爸爸在一次武装冲突中丧生,她和妈妈还有许多难民一起生活在联合国废弃的一座大楼内,以打零工为生。在一次外出采风时,玛莎一直跟在她身后。不同于那些向她索要食物或者零钱的孩子,玛莎对她手中的摄影机更感兴趣。
后来她才知道,玛莎的爸爸活着时是一个摄影爱好者,玛莎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就曾经抓着的她的手指告诉她什么是光圈,什么是快门。她可怜她的经历,答应做她的师父,只要有空时,她就会去她的家里,教她一些并不局限于摄影的知识。
濮寒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来,但是他行动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大脑。濮寒松盘腿坐在简陋的地板上,看着阳光中飞舞的细屑,听着徐一丑用英语耐心的一点点教玛莎识字,竟然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国度里,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岁月静好。
归程,两人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徐一丑一路走一路拍。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正扒着一个向外呲着水的铁管子贪婪的喝着水。徐一丑的相机举起又落下。
“不论你是否为正义而战,战争都是一种犯罪。”濮寒松在她身后默默的说。
“你说的?”
“赫伯特·胡弗。”
“如果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徐一丑转身,“谢谢你特意跟来保卫我的生命安全。”
夕阳中,徐一丑逆光而立,乳白色的半袖衬衫上染上了一层光晕,濮寒松有些出神。
“现在能告诉我你那天同那个武装头目说什么了吗?”
濮寒松似着了魔,喃喃说道:“《联合国交战规则》。”
“嗯?”徐一丑举起相机,对着一片窝棚调整光圈。
“我们不偏向任何一方,我们只为援助平民。”濮寒松解释。
徐一丑点头,按下快门。
是夜,远处仍旧交火声响。徐一丑窝在床上,展开陈清和的回信。信里夹着那张柳子珮为她画的像。文中仍是困顿重重,结尾处却笔锋一转,“柳子珮这小子的画,竟然让我觉得自己也可以很美,三十年了,这真的是头一回。”
徐一丑抿嘴笑,陈清和这个傻丫头,到现在还不知道柳子珮的心意,羽泉的歌中不都唱了,“你在我眼中是最美”,只有打心里觉得她美,才能够下笔有神。
徐一丑回信:“清和傻丫头,只有真心喜欢你的人,才有能力描绘出你的美啊......”
陈清和又去公园湖边卖艺谋生。没办法,总不能全靠柳子珮接济吧,自己三十岁的人了,也是有尊严的。
老头今天没来,陈清和的生意自然好了很多。一上午过去,兜里已经装了四个红色票票。她喜上眉梢,决定今晚请柳子珮下馆子狠搓一顿。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都是柳子珮结账,自己总该放放血了。
快收摊时,掏钱不要画的西装男又来了。他在陈清和摆出的作品前看了又看,坐在了矮椅上笑着说:“能再给我画一幅吗?”
陈清和耷拉着脸,狮子大开口,“行,三百!”西装男直接掏钱放在了她手里。
陈清和这次画得格外认真,上次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回她必须扳回一城。
画毕,西装男绕到画架前,陈清和僵坐着,感觉像是在迎接一场考试。
“非常好。”西装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陈清和心中如释重负,如果今天老头来了那就更完美了。她把画取下,递到他面前,“满意就好。”
西装男未接,而是伸出右手说道:“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单逸辰,美术协会理事。”
陈清和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和单逸辰的这一次握手,会给她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单逸辰其实并不预期会在公园的湖边发现一个隐藏艺术家。
他第一次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他正在陪妻子和女儿过周末。他之所以没有拿她的画,是因为那时的她画中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