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

2019-07-20 15:03:14

爱情

风流雅韵,夜夜笙歌,这里是黑君长大的地方。看见的是,人模狗样的来,人模狗样的走。

看不见的那一段是她的谄媚,他的淫欢。黑君是一个意外,但是她要幸运的多,十个里面留下一个,而她,是第十个。这些年意外产生的孩子不多,要不是胎死腹中,就是远送他乡。说起来,她真是幸运的很!

黑君的母亲在十几年前还是这里的头牌,现在,一个女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她仍旧是犹存风韵。仅看背影,好像是看不真切的,褪去了少女的稚气,举手投足皆是淡漠和典雅的气质。那时候在她伺候过的客人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她是在古月巷里供奉的那座仙女像变得,不用深交,你自会感受到她身上的韵味。

稍微大一点的黑君躺在妈妈的怀里睡不着觉,便看着妈妈笑,但是什么像样的音节也发不出…….

有人说是老天嫉妒她的容貌,给了她两个惩罚。一是偏执,二是……黑君降生的那天不太平,母亲大出血,眼看着就要断气了,这一断,就是一尸两命。正是要命的关头,天劈下了一道闪电,真是吓人,大家都说那天百年也见不得一次。原本黑漆漆的天亮了,白天一样,一刻钟,又黑了下来。更玄乎的说法是,天黑下来的时候,看见了几个影子往古月楼里飞去。再后来,就是黑君一声哭,人们紧绷在心上的弦都放松下来了。

悲喜交加,在隔壁,那样子,是被雷劈死了,月晴和胡掌厨。古月楼的丫鬟和掌厨。说不定是神仙显灵,他们在哭,他们在笑,一命换一命,黑君就是那样出生的。

黑君是个傻孩子,真的傻,听大夫说是那天一声雷吓住了黑君的魂,没及时缓过来,没得治了。但是,灾难远不止这一个,从右边的太阳穴开始,一直到右眼的下端是一条疤,天生的。

黑君三岁的时候,偏执在她母亲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正如大多数的类似事件相同,她笑着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招呼着黑君来,把放在柜顶的杯子拿下来,说:“黑君,叫妈妈……”

从那以后,黒君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黑君的母亲疯了,整日坐在房间里。许是念着过去的一点情分,一日三餐有人送,那个房间成了禁忌,没人提起,黑君也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1832年

这里从来没有变过,相同的事情每天都在重复,只不过没有下限罢了。美玲是两个月里第三个死去的人。黑君一直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好,夺去她们生命的人是恶魔。恶魔就该下地狱。黒君做了古月楼的丫鬟,更多的时候她会站在门口,看着,看着那些始作俑者若无其事的走出去。黒君看着他们的心口,是黑洞洞的一片,会吃人。

客人明天还回来,这一切,依旧会上演,变本加厉。金钱,权利堆砌的真相总是那么好听!

次日。

今天黑君是被窗户外明媚的阳光叫醒的,没人喊她起来干活。她睁开眼,坐在床边的是苏妈妈。黑君不能说话,茫然。看着眼前的苏妈妈,手里攥着一张纸,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黒君掰开苏妈妈的手,是她的卖身契,她明白了,是要离开的时候了,她不开心也不难过。黑君还是看着苏妈妈,苏妈妈叹了一口气,从手上取下一只成色很好的镯子戴在黑君手上,摇了摇头,拉着黑君的手摸了又摸,说:“李少爷家,去了就别再回来,苏妈妈会念着你的,唉,走了好,走了好……”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是真的再也听不见了。

黑君出神的看着大门的方向,背影是那么的慌乱,眼里的苏妈妈忽然模糊一片,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她知道,现在的苏妈妈不过是一枚棋子,她们的胸口也曾有一颗为自己跳动着的心,只是现在好像被抽干了,剩下的只有干瘪。

恍惚间,黑君已经站在李府的门口了,正对着的,是那座仙女像。来不及细看,李府的管家就把她领到了一间房里。黒君抬头看,稍稍打量了几眼,心下就确定了他是李府的少爷李洛溟。

管家早已退下了,黑君只见那李少爷坐着,僵持了许久,李少爷手里的书倒是一页也没翻动过。黑君依然看着他,却料不及那少爷竟在这时候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她。这下,她反倒是慌张了,忙移了视线,四周都瞟了几眼,低下了头。

李洛溟没什么反应,走到黑君面前,掰过黑君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说黑君自己能够感觉到她眼里的是慌乱,那李洛溟眼里的,她读不懂,不是苏妈妈看她的眼神,也不是客人看楼里姑娘们的眼神,是……温润如水,热烈似火交杂在一起,她觉得很好看。

李洛溟见她愣住了,放下左手,用右手圈过黑君的左手,走出了房间。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不理黑君不解的眼神,只是拉着她在偌大的李府里慢慢走着。时不时指着一处地方上的标识,转过头对她笑笑。那意思像是再说看见了吗?这个地方啊……

最后到的地方是供奉着仙女像的地方。燃着的蜡烛把仙女像的脸照得很亮。黑君看着她,久久不能移开。盯着看,反而越发的清晰,就好像那就是她。

兜兜转转了一圈,黑君又被牵回了这个房间,夜已深了,煤油灯发出的光终归是比蜡烛要亮些,夜,衬的光更亮,映出了李少爷的轮廓,几只蜡烛竟也失了颜色。她知道,李少爷从她明白什么是美丑之后,就是人人夸赞的美少年。黑君觉得奇怪,古月楼是个消息流通很快的地方,她也从没听说过李少爷是个哑巴呀!可怎么李少爷就是不说话呢?她就这么想着想着就出了神,噗嗤一声笑了。光把她的五官拉出了影子,甚是可爱。

李洛溟的目光被她吸引了去,是她笑的模样。他也笑了,原本凌厉的样子瞬间被击碎,是对她才会有的笑容。

他招招手,示意黑君到他身边坐下。黑君不解,可依旧照做,在一个大坑的旁边又多了一个小坑。这样很好,不是吗?

李洛溟的视线从未有一刻离开过黑君,待她坐下,轻抚,撩起黑君额前的碎发,另一只手捧起黑君脸庞,如同方才一般看着她。是黑君没有感受过的压迫,不由得闭上眼睛。嘴角微陷。黑君心慌了,手抓住捧在自己脸上的那双手,想拉开,却,丝毫不动。睁开眼,仍旧是他炽热的目光。忽然,那眼神沉了沉。

黑君的耳边是他厚重的呼吸声,被吹起的发丝与耳廓纠缠,发痒难耐……

“小君,我叫李洛溟。”

这是李洛溟对黑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让她记了一辈子。李洛溟放开黑君,站起来,也拉起黑君。显然,黑君没有从刚才的状况里反应过来,她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脸也不知怎么变得很烫。苏妈妈从小就告诉她,作为下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主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个叫反抗的词语。但反抗是本能,即使有心,也无力。服从的本质是接受,只不过没人能懂得罢了。刚才发生的事于黑君来说仅有一分不适,还有五分新奇,三分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欣喜。

从这一天发生的种种来看,李洛溟对于看着黑君这件事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方式将他的深情展露无遗。夜很静,知了的鸣声被放大了无数倍。黑君并不懂得处理自己的情绪,她会的只能是转移注意力,但李洛溟的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压得她喘不过气。

“黑君,我要娶你回家。”

十几年来,见过黑君的人从没见过她生气,大家都说是因为她傻,傻得连生气也不会,有些事,只有她自己会知道,太深的她不懂,但是她的情绪属于哪一类,大概的,她亦是知道的。

黑君突然静了下来,慌张的样子不复存在,黑君听明白了李洛溟的话,现在她明白,上天赐予她的生气是冷静。她挣开李洛溟的手,侧过脸,拉开挂在太阳穴附近浓密的头发……

反常的举动被李洛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李洛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重新放下黑君的头发,在上方画了几个圆,最后拉起黑君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笑了,两人的心跳微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在说,感受到了吗?一个在回,嗯,感受到了。

“我只是想,用你能感觉到的方法,告诉你,我爱你。”

眼睛里酸胀的感觉愈演愈烈,化作透明的泪,落入衣袖。

蜡油从蜡壁上缓缓滴下,江入源头,亦是终点,反复不尽。油灯燃尽,火光忽而跳动的更加猛烈,等待着明日再次被点燃。

李洛溟的手臂上少了一块肉,是黑君咬的。

那时候他才只有六岁大吧,正是对一切新鲜事物感到好奇的年龄,古月楼无疑是对于李洛溟来说最有吸引力的地方。白天的古月楼是没有人的,他也学着那些个财大气粗的客人一般,大摇大摆的进去。那年黒君四岁。路还走不太稳,可想说想闹,却只能把自己的脸憋个通红。她坐在门口的门槛上,背着。

孩童时期需要慢慢成长,今天过后,李洛溟会学到的。男孩总归调皮些,走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黑君。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往后一推。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有多少重量,力气又有多少,眼看着就要磕着地了。本能的反应会先你一步做出行动,李洛溟把抓住黑君的小手,就这样又拉了回来,脚与脚的羁绊。李洛溟把黑君护在怀里,向后倒去。

这一下摔得实打实,路上的灰尘飞起不少,他怀里的黑君安然无事。随后是长达五分钟的沉默。李洛溟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一切了然……

那天之后,李洛溟十年没有再踏足过那里,小插曲在一个月后被黑君抛到了九霄云外。

1838年.

李洛溟再次走进那个地方,黑君还在,这个人在她心里藏了十年。她还没起,他已经在了,待她休息,他再离开,反复一年。

1840年,他要带她回家。

1840年3月。

“枪打出头鸟,洛溟你快跑,爹顶着,你是李家唯一的希望了。”李洛溟现在只觉得眉毛骨上的皮肉跳的厉害,李家家训:“李家儿郎,铮铮铁骨,报效国家!”

李父参与鸦片的报销工作,英国入侵,奈何现在的君主窝囊的很,向英国服了软。一腔热血,还未沸腾就冷却了,国家大义他做不了,唯一能做的是落荒而逃,儿女情长……

一路来马车被路上的石子磕碰的颠簸不断,黑君显得很无措,李洛溟只能把她圈进怀里,紧握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告诉她,没事的,没事的……

东海边,李洛溟牵着黑君下了车,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了。他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笑意,他明白,今天逃不掉了,他们面对的是上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像是不分是非的以血换和,蠢笨,愚忠。

今天的风很大,天很黑,耳边听到的是海的嘶吼,风的咆哮。阴云密布,压城欲摧。眼前的蓝色糊在了一块,这些真的是国家的少年吗?怎么一点都看不见呢?

对峙。

耳边寂静,他听到了的只有长鸣,几乎在同时,抱住了身后的人……

千疮百孔,身体像断线的皮影人,最后,护住了了它。

“对不起,以后,护不住你了。”

黑君能明白,他死了,回不来了。她感觉的到,他的血流在她的身上,逐渐冰冷,呼吸越来越重,最后,了无生息。

她从没觉得她是什么狠角色,这一次,她尝到了恨,她看着那些人,面无表情,还有的,你猜?那是不是嘲笑!那么,就留下来陪葬吧!

今天的风很大,浪也很大,打在礁石上,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水漫过她的脚,她的脖子,她的眼睛,然后,遍及全身。

此刻,黑君觉得全身上下只要是孔的地方都进了水,胀得难受,没法呼吸。

突然,她听到了海的声音……

后记。

那天派去东海边的士兵无一人生还,清兵闯入李府。双方交战之际,碰倒了仙女像,外层石像脱落,;里面是一座玉像,刀痕从太阳穴一直到眼角,拨开云雾,烈日骄阳,太阳把那道痕照得刺眼,宣告着,那分明就是黑君……

古月楼着火了,原因不明,那火一直烧,一直烧,烧尽了古月巷。

看那一把大火,是天火,烧尽了古月里的污秽……

“洛溟,你说这次来的是那个国家呢?”

“德国吧。”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依偎在一个十八九岁的男人怀里,饶有趣味的拿着望远镜看着,支离破碎,狼狈不堪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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