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小姐是从城里来的。
是踩着高跟鞋来的。
她散着大波浪头发,那烈焰红唇让人有些害怕。
她说,有人暗恋她,还总是跟踪她。
她进门的时候就给我塞了两支口红,悄悄地说:“大牌子,适合你这种小女孩儿的,收好。把你奶奶找来,我想问点事。”
我没要他的口红。
我过生日的时候,家宝还给我买了支变色唇膏。我现在不需要口红了。
我去叫了姑奶奶。
姑奶奶在杀鸡,辰阳今天过生日。
“让她进来吧。”姑奶奶拔着鸡毛,旁边的开水里也沾满了鸡毛。
我跑出去给那个姑娘说:“姑奶奶让你进来。”
“你好。”她将手伸出来,想要和姑奶奶握手。
姑奶奶甩了甩手里的鸡毛,摆手意思不握了。
“你有何事?”姑奶奶问。
她还没回答,辰阳就从大门口进来了,他抱着蛋糕。
他不喜欢甜食,只不过我喜欢。
“你只管说就是,他是我孙子,无碍。”姑奶奶见她又不说话了。
她就在那里讲了一个故事。
2
高小姐是网红,收入可观。
父母一开始是和她一起住,但是后来思想陈旧的父亲看不惯高小姐整日在手机屏幕前的卖弄风骚的样子,就带着母亲一起搬回了乡下。
高小姐一个人生活。
她意识到家里有人时,已经是父母走后的第三个月左右。
有时候是衣柜里有声音,有时候是浴缸的水无缘无故被放着,有时候是床下有人敲木板。
她报警了。
警察没有查出一丝蛛丝马迹。
于是,她装了六个摄像头。
事实证明,怪事仍然在发生。
而摄像头什么也没拍下。
高小姐崩溃了。
她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住,于是叫来了闺蜜林小姐。
林小姐陪她住了两日,什么怪事也没碰上。
林小姐工作忙,实在没办法一直陪在她身边,于是又回去了。
林小姐说:“你呀,疑心重!缺乏安全感就好好找个男朋友!”
高小姐记住了这句话,于是在众多追求者中找了一个能入眼的。
三十岁,一个大企业公司的总经理,月薪上万,有车有房。
他是晏先生。
晏先生为了安全着想,就让高小姐去他那边住。
高小姐搬家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高小姐昏迷时,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不准走……”
她吓坏了,抱着晏先生哭了好久。
晏先生报了警,警察调取了监控,肇事司机是个女人,因为失恋所以开车时带了情绪。而所谓的男人对着她耳边说话的事,完全是没有的。
“亲爱的,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晏先生接她出院时说。
“你说我有心理疾病?你说我是神经病?滚开!”高小姐很生气,甩开晏先生的手后,直接回了自己公寓。
回到公寓后,她看着冷清的房子,她又后悔了。她希望晏先生能打来电话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她将门打开,邻居的声音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她又将手机的音乐放着,是她最喜欢的五月天的歌。
歌唱着唱着就变成了其他人的音乐。
她手机里全是五月天的歌,又怎么会有其他人的歌?
她害怕了。
赶紧关了天然气,将歌关掉。
门突然被风吹得一下子关了,发出“砰!”的一声。她吓得一抖,赶紧去开门。
门好不容易打开了,邻居家的男人刚好下班,他奇怪地看着高小姐。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那个男人问。
高小姐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摇头。
一个小女孩从邻居家出来,脆生生地喊:“爸爸!”
邻居也进屋了。
她看着背后的公寓,想了想,冲进去拿了钱包往最近的酒店走。
在去往酒店的路上,背后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加快脚步,特意问了酒店前台小姐,这酒店的安保工作。
前台小姐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出现安全问题。
她进了房间,心里有些舒坦了。
洗过澡后,她躺在床上。
她将手机往枕头下放,突然摸到什么东西。
高小姐赶紧开床头灯看。
是撕开了却没有用过的避孕套。
她起身,将灯开完,想下楼质问服务员。
可房间门好像坏了,怎么也打不开。
她又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她不敢回头。
突然,她的臀部仿佛被谁捏了一下,她吓得大叫。
她打开手机,给晏先生打电话。
晏先生接了,他睡得有些迷糊,说:“雯雯,怎么了?”
高小姐挂了电话。
雯雯是谁?
她不是雯雯,那雯雯是谁!?
她现在没心情想这些,只是又重新拨打电话给林小姐。林小姐没接。
那双手抚摸上她的胸部,她大叫着。
内衣和内裤被撕掉了。
那双手又抚摸着她的阴部,让她又不敢动。
酒店服务员听见声响赶来。
打开门却看见正在自慰的高小姐。
服务员有些吃惊,而后又鞠躬道歉,“小姐,麻烦您声音小些,有客户反应您声音太大了。”
高小姐感觉那个人走了,一下子松懈下来。却发现放在自己身下的手,是自己的。
“不!不是这样!”高小姐用衣服将自己裹住,“我被人控制了!我是被人控制了!”
服务员皱眉头。
高小姐已经被吓坏了,拼命解释着刚刚的事情。
服务员耐心地说:“小姐,您有亲戚或者朋友吗?不如让他们过来接你离开?”
高小姐又给林小姐打电话,她依旧没接。
高小姐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半。
服务员见她没事了,直接说:“小姐,你如果没其他事的话……”
高小姐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那边的床说:“不……不……那枕头下的避孕套是怎么回事?你们酒店也不管吗?”
服务员过去看,的确有避孕套。
服务员又指着高小姐的包说:“小姐,不是您自己带的吗?”
高小姐冲过去看,包包半敞着,有一盒避孕套在里面露出一些痕迹。
她打开包,的确是一盒同款避孕套。
服务员觉得她有些贼喊捉贼。
高小姐实在害怕得厉害,也不顾那份别扭,将电话拨给了晏先生。
“我是高芙,来接我吧,我害怕。”高小姐眼泪止不住地掉。
晏先生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二十。
在这期间,服务员一直没走。
第二天下午,晏先生下班后直接带着她去了医院的精神科。
医生说:“高小姐是患了被害妄想症。”
晏先生和高小姐分手了。
他说,他不想和一个精神病人谈恋爱。
高小姐的好朋友也开始疏远她。
她一个人住在公寓,已经心灰意冷,而奇怪的事情也一直在发生,但是她已经不想管了。
网红直播的也黄了。
因为酒店自慰的事也被有心人给传了出去。
她想回老家和父母待在一起。
还未走到家,母亲就让她来找陈仙姑。
3
“我有认真吃药,可一直没有好转。”高小姐说。
姑奶奶已经拔完了鸡毛,对她说:“你就在这儿住两天再走吧。”
高小姐点头。
姑奶奶炖了鸡端上饭桌,我开心得替辰阳切了蛋糕。
高小姐吃饭的时候特意将凳子端着离我近些,我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姐姐,你看我哥,他是阴人。他都不怕,你也别怕。他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可怕的东西,比如魂魄,妖怪,鬼怪之类的。”我啃着鸡腿说。
她点头,有些不信。
“我是活死人,当年死了被埋在树下,过了一晚上又活转过来,所以我也能看见那些东西,开始是害怕的,后来就不怕了。那些东西分为七魂六魄,有些只留了一两个魂或者一两个魄在阳间做恶作剧,都是正常的。”我将啃完的骨头放下。
辰阳将他自己的蛋糕推到我面前,“我不吃甜食。”
我将蛋糕几下解决了。
“我有一次还被那个东西附身了,然后脱光了衣服在我哥面前跳来跳去。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忍不住笑着说。
辰阳抬头给我一个白眼。
高小姐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点头,“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笑了笑,见她放松下来将一张提前准备好的符悄悄贴在她背上。
“所以啊,你不用怕我们会不信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害你,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几天,等姑奶奶和我哥发现端倪了,就给你将他除了。”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奶油。
蛋糕真甜。
“高小姐,有些时候,人心比鬼更可怕。”辰阳突然轻飘飘地来一句。
我瞪了辰阳一眼,好容易安抚了她情绪,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姑奶奶突然开口说:“辰阳的意思是,让姑娘自己想想有没有得罪人。”
高小姐摇头,“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人。”
辰阳不说话,盯着碗里的白米饭。
我将蛋糕挖了一块往辰阳嘴里塞,辰阳挣扎,蛋糕被糊了一脸。我笑得喘不过气,辰阳嘟囔,迟早打我一顿出气。
“锐安,你别这么欺负辰阳。”姑奶奶忍不住说。
我嘟嘴,“哼!姑奶奶就是喜欢辰阳心疼辰阳,不喜欢我不心疼我!”
姑奶奶扶额,“吃饭吧你,你吃的比辰阳多,干的比辰阳少,也不想想我为什么心疼辰阳不心疼你。”
我撇嘴,挨着高小姐继续吃饭。
辰阳洗了脸,轻声给我说:“她身上有咒,晚上给她瞧瞧。”
我转头问:“你怎么不给她瞧?”
“下咒的地方很有可能在臀部,背部,我怎么瞧?”辰阳皱眉。
我“哦”了一声,“高姐姐那么漂亮,你用这次机会得一个女朋友难道不好吗?”
他翻白眼,“真是谢谢你替我考虑。”
“不用谢。”
4
晚上我被安排和高姐姐睡一张床。
辰阳说热水器坏了,让我和高姐姐一起洗澡,节约时间。
高姐姐也说好。
我有意无意地看高姐姐的身体,她身材很好。
直到她转身时,我看见了她臀部的纹身。
我忍不住问:“高姐姐,你为什么要在屁股上纹一个印记啊?”
高小姐笑了笑,说:“胎记吧,从小就有了。”
我点头,若有所思。
晚上在院子中央歇凉时,高小姐和姑奶奶说,她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我趁着这个时候离辰阳近了些,“她屁股上有块印记,不过她说是胎记。”
辰阳点头。
若有所思。
“还能画出来吗?”辰阳转头问我。
我点头,“能,我给你画,图案并不复杂。”
我用碳轻描淡写地在地上画了个轮廓。辰阳看了之后也没说话。
高姐姐在那里和姑奶奶谈天,我和辰阳凑过去听了些。
“我小时候想弹钢琴,父母承担不起费用,便没有让我学。”高小姐被姑奶奶问有没有学过音乐时,高小姐笑着回忆说。
“然后呢,我高中同学的哥哥是当时出了名的钢琴家,听说还留过学。我就去他家里学过一两个月。高中毕业之后,我同学还把他哥哥的钢琴送给了我。”高小姐说。
“那他现在呢?那位钢琴家。”我出声问。
她有些悲伤地说:“不知道,听说是出车祸死了。”
我点头,不再说话。
辰阳问:“你介意我们去看一下你的钢琴吗?锐安从来没见过,她想去看看。”
我……
并不想。
高小姐点头,“钢琴在我出租屋里,我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你们过去瞧瞧。”
我点头。
辰阳又说:“高小姐,我们明天就去看吧,顺便看看是不是你房子的风水问题。”
高小姐愣了一下,“好,没问题。”
第二天,我们匆匆地进了高小姐的公寓。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便觉得阴气扑鼻。
辰阳拉着我四处看了看,我们找到了钢琴。
看得出来高小姐很重视这架钢琴,上面盖了花布,还一尘不染。
“我们可以打开看一下吗?”辰阳转头问正在沏茶的高小姐。
高小姐点头,示意我们随便看。
我们打开那层花布的那一刻,便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上面有一只断手,手指搭在钢琴黑键上。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那是虚物,高小姐看不见。
辰阳伸手抓住那只手,低声吼道:“放肆!”
那只手像是受了刺激,直接从钢琴键上飞到辰阳脖子处,是要掐死辰阳的架势。
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符纸一下子贴上。
那手便不动了,它幻成了一个人形。
是个男人。
高小姐见我们动作有些怪异,便走过来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辰阳摇头,从衣服里掏出钱说:“没有,我们在有些饿了,现在太阳正盛,邪物也不会作祟,不如你帮我们……”
高小姐点头,没有接过辰阳的钱,而是自己下楼了。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在阳间作祟!?”我等高小姐走了才大声问。
那个男人渐渐地越来越透明,“想跑!?”
辰阳将观花娘子庙的香灰洒下。
他跑不了,幻成人形。
他长得也算是人模人样,头发有些长,唯一的不足就是他好像有些疯癫。
“你是谁?为何留在这儿迟迟不走?”辰阳问他。
他说:“我有冤情,我不会走的。”
“你有冤情,就像阎王爷报告去,又何必待在阳间日复一日。”我说。
他抬起手说:“我手没了。”
“那些鬼魂,缺胳膊断腿缺舌头瞎眼睛的多了去了!你这又算什么!”我呵斥他。
他抬头,“你懂个屁!我的手,不是你们这些腌臜人的手!我的手,就是无价之宝……”
“可是你已经死了!那我再问你,你不纠缠别人,纠缠高小姐做什么?”我又问。
“那个傻女人。”他冷笑一声,又说:“她对鸡蛋过敏,来我这儿学钢琴的时候吃了几块蛋糕便昏迷了。我就趁机把她睡了,那是她的第一次吧,我现在都还怀念那味道呢。可那个傻女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呢!我在她屁股上特意留了个印记,她自己连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简直是蠢到极致。”
我实在不想和这个龌龊男人说话。
“两个选择,第一个,你自己乖乖去阴间。第二个,我们将你魂飞魄散。”辰阳说。
高小姐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提着面包和一些蛋糕。
我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问:“姐姐,你不吃吗?蛋糕里有鸡蛋的。”
高小姐笑着说:“有鸡蛋又怎么了?我一直都挺喜欢吃蛋糕的呀。你不是也喜欢吃嘛,这是给你买的,待会儿你提回去慢慢吃,这儿还有包子,给辰阳买的。”
我皱着眉头转头看那个男人,鸡蛋过敏?昏迷?
那个男人起身看着高小姐。
“高小姐,我实话给你说吧。”辰阳终于忍不住开口。
高小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俩。
“我们看见了你看不见的东西,是一个男人,就在辰阳旁边。他说他是你说的那位钢琴家。”我替辰阳说道。
高小姐后退两步,“真的?”
我又说:“他还说……还说当年你吃鸡蛋过敏昏迷,他有强奸你。”
高小姐低头沉默了。
“并不是。我是装的,我是喜欢他的,我看他也有想和我做爱的意思,我就……”高小姐有些难以启齿。
那个男人走近高小姐,“我那么折磨你,你居然装得下去?”
高小姐听见了声音,哆嗦一下赶紧后退。
“因为我在那之前不知道你是个变态!我怕你知道我醒了,会杀了我……”高小姐蹲下靠在墙角。
“很好,你可真是会忍。”那个男人说。
辰阳用沾了公鸡血的红线将他捆住,不让他靠近高小姐。
“你用烧红的铁烫我,用鞭子抽我,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种疼!我好恨你啊!可是当我知道你死了,我又很难过……”高小姐咬牙哭着说。
那个男人蹲下,看着高小姐,眼里有些柔软。
对于高小姐的心理,我是不懂的。
都被虐待了,怎么还是喜欢他?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什么狗屁爱情吧。
“两个选择。”辰阳提醒道。
那个钢琴家起身,摸了摸钢琴,说:“我对高芙做下那些事情过后,便去了国外。回国的时候出了车祸,车压断了我的手,可我却还活着。我抑郁了接近四个月,就自杀在这台钢琴上。都是她!若不是为了躲她,我怎么会去国外,怎么会在回来的时候出车祸?都怪她……都怪她……”
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说:“我呸!你自己做错了事,活该遭报应,现在莫名其妙的怪在高姐姐身上,你可要点脸吧!”
辰阳也受不了他的疯言疯语。
辰阳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不,你不是恨她。你之所以留在这儿,是因为你舍不得她,你对她有执念,而不是仇恨。”
他恼羞成怒一般大叫:“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就是恨她……”
“够了!”高小姐吼道。
高小姐擦了眼泪,对着另一个方向吼:“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想法,请你离开我好吗!?”
她看不见这位钢琴家,连他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你灭了我吧,我不想再做人了。”他转身对辰阳说。
辰阳点头,他一向是手不留情。
他用桃木剑刺穿了钢琴家的身体,再洒了灭魂符烧成的灰。
那位钢琴家没有挣扎,也没有要跑的意思,就这样乖乖地接受魂飞魄散的结局。
待辰阳将一切做完,高小姐蹲在角落已经哭肿了眼睛。
“高小姐,这钢琴……”辰阳问道。
高小姐摇头,“没关系,留着吧。那是一个念想。”
辰阳点头。
高小姐给了我们一些钱,我们没要。
毕竟我们没有送走那位钢琴家,还将他魂飞魄散了。
这不是善因,我们不能收钱接善果。
5
高小姐回了老家,仍旧在做直播。
只不过是替村里的人卖柑橘做推销。
还有人给她和辰阳说媒,被她拒绝了。她说,若是人活一辈子只有爱情和婚姻,岂不是很悲哀?
辰阳也说,有些事情顺其自然便是,何必强求?
我说,若是真讲究顺其自然,那辰阳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