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情缘(上)

2020-12-19 15:02:33

纯爱

“余小姐,今天挺早的。”

“是呀。这笔还行吧?”

“很不错,谢谢你。”

“你这儿的书可真多,走廊里都放着两排书架,空间利用得真好。”

“呵呵,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我们每个人的大脑被开发的部分不足10%,必须不断翻阅扩充知识面,开发下自己的潜能。”

“王老师你可真好学,像我这种一年看不了几本书的人在你面前真是自惭形秽。”

“话不能那么说,学习并非只能通过书本来进行。”

“有道理……哦好,谢谢,没事,我自己来。”

“外套挂那儿行了。”

“好的。”

……

“说到书啊,不怕你笑话,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看书。”

“哦?可以说来听听。”

“就大四那段日子,学校没课,实习不忙,阴错阳差的我就跑去看了耽美。你知道我是搞画画设计的,本身对于漫画这类东西也很有兴趣,初中的时候不就在那看少女漫画了嘛。大学了,空了,在朋友安利下就去看了‘世初’,啊,‘世界第一初恋’,然后就陷进去了。”

“就你的经历来看,对于这种同性,特别是男性恋爱的题材不会有抵触吗?”

“很神奇的,没有!我一开始也以为我会接受不了,毕竟对吧,都看到学长和小K那个了……但是故事都是有剧情的,剧情铺垫到那地方就完全没有违和了,还把我看得脸红心跳,停也停不下来呢!”

“……”

“不过可能啊,现实中碰到了,让我对同性恋产生更大的兴趣了吧,就会想要去了解。当真的看了故事之后发现,美化得还真的挺厉害的。”

“毕竟艺术不是生活。”

“没错。就因为此,故事更好看啊。后来我把那些当时能找到的BL漫画全都拿来翻了一遍,宝井理人的《TenCount》你知道嘛?是讲心理治疗的,行为疗法,洁癖。”

“emmm……”

“漫画看得差不多了,我就去找小说看了。那时候生存可艰难了,因为都是日文小说,又不能引进,只能抱翻译太太的大腿,天天眼巴巴地等粮吃。后来实在等不下去了,又被小伙伴安利看起了中文的耽美小说。那时候还早,小说质量普遍也都挺高的,我每天晚上就窝在被子里看得不亦乐乎,像个神经病。

杨子,哦,就我那个假小子室友,她有时候会钻我被窝,我们就一起看,看着看着就……”

“余小姐?”

“啊,嗯。那不是关键。”

“那你阅文无数之后,有什么感想吗?”

“新世界的大门彻底打开了吧。之前还都是只开了一条缝儿,我只能从外头瞄到里面的一部分。然后我就知道了世界上的爱真是各种各样的,不管是广义的还是狭义的。”

“能具体说说吗?”

“这……”

“没关系,在这里你不用有任何顾忌。我就是你,把我当做你的镜子。”

“嗯……无论贫穷和富贵,无论等级相差有多悬殊,甚至无论人与兽,感情这个东西说来就来,性别自然更不成问题。”

“还有吗?”

“还有……嗯……性爱的各种方式……感觉上了一套性教育课。”

“这不是坏事,我们国家的人太压抑了,不愿意把性这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讲。其实这就和吃饭睡觉一样,人人都需要。也像小时候妈妈教我们用筷子吃饭一样,需要一个正确的指导。”

“是啊,大家都是偷偷摸摸的,然后就变得更加偷偷摸摸了。西方很开放吗?”

“开放不等于淫乱。他们都很有安全意识。比如说一个父亲发现自己十六岁的儿子偷偷藏着安全套,你说中国的父亲会怎样?”

“那儿子得惨。”

“没错,恐怕当场就把那儿子打一顿了吧。不过近两年大家的这个意识好多了,也许那儿子碰到个讲理的爸爸不会有那么惨。但是在西方,这是一件值得表扬和鼓励的事情。”

“因为这其实是对女孩子的一种保护?”

“可以那么理解吧。西方很多年轻人对于发生性行为这件事是持有谨慎态度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很清楚伴随着这件事而来的各种社会责任。”

“嗯……”

“抱歉,我扯开话题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余小姐,我问你个问题,你认为世界上两情相悦的情况很多吗?”

“很……难吧。”

“那么,你喜欢的人却喜欢另一个人,这个概率大吗?”

“挺……大的。”

“那,另外一个人是女性,或者是男性,这对你很重要吗?”

“我……对我是一样的,就……每次,频率不会太高了吗?我想知道为什么,不然都没有勇气去爱了,疑心疑鬼的。”

“所以说,其实你想要的是去爱的勇气,我可以那么理解吗?”

“嗯,那么说也没错。王老师,我说个事儿吧,我觉得那样的关系就挺让我羡慕的。无所谓性别、无所谓国籍、无所谓语言,只要彼此相伴,那里就是一个世界。”

“你可以慢慢说。”

“那是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一对。我很幸运,毕业后就留在了大四实习的那个单位。那是一家中国人开的很日式的企业。主要业务是市场调研和推广,客户基本上都是日企。我在里面做的平面设计,就设计一些活动海报、宣传单、网页等等。公司规模中等吧,一百来人,还分好几个部门,其实比较像是公关公司。当然,每个公司最大头的就是销售了。和我差不多同一时间进公司的有个小男生,好像是比我大那么一两岁,自己一个人到上海来找机会的。哦,他是日本人。以前大学的时候好像来中国交换留学过一年,然后就喜欢上了这里。毕业后在日本一家很普通的公司干了一年,不顺心了就擅作主张到这里来求职了。哎,想想国外的父母是好,孩子长大了就随他们去了,不像国内,一路管到你结婚生子……

这个小男生,我们都叫他红糖。真的是个超级甜的男孩子,笑起来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飘起了粉红泡泡。而且他一张娃娃脸,人也不高,顶多一米七五吧,顶多了。

声音也很好听,哦,是那种青涩的少年音,有点奶声奶气,很适合撒娇的声音。我们都特别喜欢听他说中文,发音没那么标准,但别有风味。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小男生和他的中国男朋友。他们现在特别自由,红糖他是打算在上海扎根了。他男朋友,我们叫他耗子,是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家里给他结婚备了一套房,现在小俩口就在那套房里面过着幸福快乐的小日子,比很多结了婚的夫妻都要开心幸福呢。”

“能请你具体描述下,你所说的幸福是一个什么状态吗?”

“自由,没有压力。两个人想要独立的时候能有足够的私人空间,想要有人相伴的话又能一起玩……嗯,怎么说呢,就是有一个人在那里,他会陪你,但他绝对不会打扰你,这种感觉?

红糖他是日本人嘛,还是日本销售,经常会被派去日本出个差啊,耗子差不多情况,他做市场推广的,出差也很多,这时候留守的那个人就能有足够的私人空间,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玩。

而当一个人寂寞了,也能有对方的陪伴,这种距离感你能明白吗?永远在思念与满足之间摆动,就不会变成一潭死水,陷入家长里短的无趣中。

红糖上个月才刚和耗子一起去澳门转了一圈,赢了个盆满钵满回来,还给我带了好多礼物。比起单身狗想要找个旅伴都费尽心机来说,简直不知道开心多少倍!”

“嗯,所以你也想要这种自由的、不受束缚的,彼此约定俗成心照不宣惺惺相惜的关系?”

“我觉得那样挺好的,在一起不累,还很开心,又心里有个挂念,不孤单。怎么说,互相信任,和爱,的感觉?”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

“我……知道。还非常清楚。毕竟红糖曾经是我男神,虽然现在已经变成Gay蜜了。”

“那你可以说出来听听,所有的关系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许从他们的故事里,可以让你得到一些启发。”

“嗯……我想想。红糖其实一开始特别怕耗子……”

“说回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那会儿。红糖是销售,和我同一年进公司的,那一年新人就我和他两个,所以同期情谊?我们就经常会在一起交流。

他中文很好,就是发音有些不标准,因此我们关系还不错。而且日本小男生你懂的,很注意保养和打扮,他大我一两岁还是个男生,皮肤却要比我这个女生都细嫩柔滑,像牛奶里泡过似的。而且特别会读空气,嗯……就是情商高的意思。

饭桌上有他在,不管是倒酒端菜摆盘,还是说话聊天炒气氛,几乎全包,冷场什么的,不存在的。就因为这样,公司里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特别喜欢他,当然,除了比他早进半年的另一个销售,是个中国人,大概有点竞争意识吧。

我倒还好,一个是性别不同,还有岗位也不同。带他那个销售主要是接我这一块的业务的,有些事就会让他来联系,于是我们的工作联系也算挺多的。而且我本身对于日本二次元兴趣就比较大,正好也能和他聊到一起去。”

“于是就有点情投意合的感觉了?”

“王老师你越来越懂我了……没错,在爱面前,国籍算什么?然而……哎……”

“我懂你的误解,你似乎一直都无法抵挡别人对你的好,并且很容易把这份好理解为爱情,没错吧?”

“嗯……可我还是觉得,爱一个人,就是会情不自禁对他好啊。”

“那关系到这个‘好’的动机,你同意吗?”

“emmm……”

“比方说,某个人送你一份礼,想要你做一件事,你觉得这个‘好’是喜欢?”

“当然不是。这是交换。”

“那么,某个人对你好,对周围的人都很好,那你会觉得这个‘好’是喜欢吗?”

“嗯……我只会觉得他是个很累的好人。”

“很好。你爸妈小时候有骂过你,打过你吗?”

“有……的吧。小孩子不听话总会骂两句的,打好像很少。”

“那你会觉得他们对你不好,不爱你吗?”

“不会啊,打是疼骂是爱嘛,他们初衷都是为我好。我只有在他们不理我的时候才会觉得他们不爱我了。”

“我们回过头来看,你觉得红糖对你的好属于哪种好?”

“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纯粹对朋友的那种好。并且男孩子嘛,总是会照顾女孩子多一些的,好像很正常。”

“嗯。那我们接下来可以看看他是怎么对待他真正喜欢的人的。”

“那我继续说下去。耗子他是我们客户,一个日本的食品制造公司,做零食的。他比红糖还要大个两三岁,在日本留学过三年,日语说得特别溜。当时他的职位也不是很高,也就是和我们对接的一个窗口,头上还有个更大的领导。我刚刚有说红糖刚开始有点怕耗子是吧?那是他第一次去零食公司后回来和我说的。

当时我问他怎么样,他回我的第一句话是‘上海男人都是那么拽的吗?’我愣了下,他就把对耗子的第一印象说了。一个词概括是‘冷漠’。

红糖说,从他进门、交换名片之后,耗子没有再看过他一眼,即使在说到两个人以后会互相联系的时候,耗子也是眼望他处,红糖堆了满脸的笑容贴了个冷屁股,心里很受打击,并且诉苦道以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人交流,顺便求解决办法。

你知道我也是上海人嘛,上海人对上海人尽管性别不同,但总会有种护短的感情在里头,于是我就帮着耗子说了几句话,虽然这时候我压根就没见过他。理由找了一堆,但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很难被改变的,我知道红糖没听进去多少。

随着和零食公司业务合作的深入,不知不觉我就变成了红糖的知心大姐,每次他和耗子有什么交流都会来拉着我揣测一通,就连一封简简单单的商务通知邮件也能和我扯上大半天,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措辞有问题,对方回复才只有那么点。

我真是服了他了。其实耗子怎么说呢,与其说‘冷漠’,其实就是‘公事公办’。我感觉他是个公私分得很清楚的人,就让红糖不要太往心里去,还告诉他中国人办事都是这样的,追求效率,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红糖半信半疑,算是勉强接受了。

这样的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我就感觉到不太对劲了。哪有对一个客户负责人那么上心的啊,即使是一开始对方的态度会让他有点不舒服,但一般我们对不舒服的人都会采取能避则避的行为吧?

我耐不住,就挑某个吃饭的时候问红糖:‘你是不是喜欢耗子?’红糖的脸刷的就红了,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的脸能在一秒之间从生肉变熟肉,还冒热气的。”

“噗。”

“别笑,真的就是这样的,一点没夸张。他脸红了,我的心开始拔凉拔凉了。因为这时候其实我对红糖还有些意思的,尤其是他总是找我说事儿,就有一种被依赖的感觉,心里还美滋滋的了。

哪知道……新世界大门已经被打开,还翻阅了无数纯爱小说的我对此已经波澜不惊了,抱着送佛送到西的好人心态,我开始给他建议。想想,这大概也是我们的Gay蜜之旅开始的一刻。

不过当时红糖还是矢口否认的。于是我让他可以找机会约耗子吃饭,请客户吃饭嘛,不是很正常的?

听我那么说,他还迟疑不决,不过后来还是找人家吃饭了。美其名曰‘请客户吃饭’,饭桌上谈公事不超过三分钟,结束后第一时间就发消息给我报告,一连发了好几个[流泪]的表情,说:‘他果然讨厌我。

我就具体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吃饭的时候全程几乎都是他在说话。他问耗子留学经历,耗子没几句就把话题引到红糖身上,结果那小子就把自己从出生到工作的经历全都给供了一遍。

而耗子就在那一边听、一边笑、一边吃饭。然后吃饭嘛,肯定会说到两国饮食文化的差异,百搭话题。红糖就问耗子爱吃什么菜系、能不能吃辣等等。

一样的,耗子简短答了几句后,又问起红糖的口味来。不出意外的那小子大大论述了一番自己对于中华美食的喜爱,还说完全不挑食,什么大葱香菜辣椒,来者不拒,最爱吃肉和火锅。然后他们又说到两国语言,红糖当然是夸耗子日语说得真棒,完全听不出是外国人。

耗子也就笑笑,这点就让红糖很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夸过头了?是不是让对方觉得很假?但话题一样没在耗子身上停留太久,耗子反过来问红糖怎么想要学中文的,中文那么难使用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困惑和为难的地方。嗯……然后红糖就虚心求教,他们俩一边吃饭一边开始上中文课了。

我说这耗子也真是会转移话题,虽然红糖也是的,老实巴交的,感觉被人随便花言巧语两句就跟人走了,帮二哈似的。当然是还没长大的可爱版二哈。

那年应该是双十一,零食公司决定搞一场线下活动,在商场一楼租个场地办一场试吃会,还打算请他们日本的吉祥物来表演。承办当然是给我们公司做的,主要负责人就是红糖和耗子,负责两方调度的。我也有参与,宣传海报的设计是我负责的,双方团队加起来有十几个人。

项目开始前有个启动会议,主要人物都会出席,我们这边的销售还有活动专员包括我这种宣传企划部的,加上对方市场部的聚在一起,听老板说一下活动主旨什么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耗子。比我想象中的……好看。

有点壮,但还没到肌肉猛男那程度。人很高,有一米八了,戴着副黑框眼镜,就我火眼金睛来看,度数绝不会超过300度。他面无表情的,偶尔笑一下,也是浅浅的,马上又板起脸来,难怪红糖会有点怕他。他们真的很不一样,看着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会我压根就没咋听,我只管好我那部分就可以了。这种会都是开给领导看的嘛,没办法大家都去我才跟着。所以我就东瞧瞧西瞧瞧呀,看红糖可有意思了,他滚圆的小眼珠子总是会时不时跑去瞄耗子,而耗子就一直低着头,好像把外部世界都屏蔽了的感觉。

偶尔抬一下头,红糖就帮惊弓之鸟似的,马上转头一百八十度,真是憋笑憋得我好辛苦!

会一结束,也差不多下班时间了,我就想先回去啦,然后红糖把我叫住了!一回头,看到他和耗子站在一起。我脑门上升起一串问号。红糖给耗子介绍我是负责海报设计的,我这才看到耗子正正经经的笑容,讲实话,有点邪邪的,但挺有魅力的,比他板着脸好看多了。

红糖说,接下来要和耗子一起吃饭,问我要不要一起?我使劲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好不容易二人世界你不会自己好好抓住机会的嘛,非得拖我个电灯泡什么意思?

不过红糖传来的眼神就像是胆怯的小动物,充满了不安和无助,实在是扔不下他啊!

耗子也发话了,第一句是问我‘上海人?’我点头之后,他直接开上海话了,说正好项目启动,大家出去吃个饭交流下感情,我才知道原来零食公司也还有好几个人一起的,怪不得红糖慌得把我当救命稻草了。”

“吃饭的时候倒没什么,红糖很讨人喜欢。那天大家一起吃的火锅,红糖就负责给大家下菜收盘子。

因为是全桌唯一一个日本人,所以大家在用中文吵吵闹闹的时候他就显得特别安静,被问到话了,才会说两句,总之吃得还是挺开心的。耗子也没有特别关注红糖,顾自在那儿吃,他同事们都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耗子居然主动提出要一起吃火锅。

按他同事的话来说,耗子平时一下班就不见人影的,若非接待领导也很少参与同事们的聚餐活动。就这点吧,让我觉得耗子对红糖还是有点意思的。

那天饭桌上开了好几瓶啤酒,最后嗨了还点了黄酒,互相干杯敬酒。红糖嘛,被煽动一下就喝上头了,吃完饭后走路都是歪的。

我们公司就我和他两个,我一个小姑娘还真的扶不太动这个小男生,就琢磨着要不给他叫辆出租车,送他回公寓,然后再自己回家。就在这时候,耗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送他回去。’语气是特别自然的陈述句,不等我回应,就揽住红糖的腰,让红糖勾住他脖子,往外走去了。别说,这身高差还挺萌的!

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红糖第二天来公司的时候,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我调戏他说是不是昨晚上在耗子家住的?他立马摇摇头,但是神色却很不对劲,尴尬?紧张?

说不准,就好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那种窘迫。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红糖的状态都不好,用‘失魂落魄’四个字来形容特别合适。工作上的小失误频频不断,他领导都找他谈了好几次心了,而每当要他去联系零食公司的时候红糖就愁眉苦脸的,完全没有刚进公司那时候的工作干劲。

我找了个机会问他是不是和耗子发生什么事了?他回了我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学会说俗语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事情的转折是一次很严重的工作失误。刚才说了,我在为会场设计海报。设计也是分几个阶段的,分别给客户确认初稿、上色版,然后最终调整。问题就出在了初稿提交的时间点上。红糖和我说的日子比和通知客户的日子整整晚了十天,对,本来应该6号交稿的,他和我说16号。

那我又不止这一个活,还有其他事情的嘛,就把更急的活给安排先做了,这一茬就耽搁了。到了6号,红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问我零食公司的设计稿怎么样了,我一脸茫然回他说不是16号交稿吗?

他显然是着急了,嗓门也比平时大了好多,手势比着‘六’,口中用不标准的中文念着‘陆号’‘陆号’!

我也懵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翻邮件,给我的邮件上确实写的是16号。红糖完全六神无主了,他进公司以来从来没有犯过那么低级的错误,这会都快哭出来了。

我问他‘怎么前两天没来催我?’早两天和我说了,那时间上我还能给安排,今天和我说要我交稿,我这边只有一个粗粗的概念,一天内完全做不到啊。

不过红糖已经慌得不知所措,只会不停重复一句日语单词,凭借我浅薄的日语能力,也能知道那个词的意思是‘怎么办’。我马上让他别慌,先把情况如实和领导报告下,再一起商量对策。你知道,日企是很讲究时间观念的,一旦违反了时间约定,这就牵涉到我们公司的信誉问题。

并且后面一连串的事项都会受到影响,很可能赶不上最后的Deadline,反正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不敢再想别的,赶紧把零食公司的设计项目提到最先,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今天之内可以完成的,即使是加班也很危险。

红糖就跑去老老实实和领导交代,我看他那腰都快弯地下去了。他们那边折腾了好一会儿,我也集中精神干我的活,大概是快下班前,红糖才跑过来,眼睛红红的,声音哑哑的,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狗。他一连对我鞠了三个躬,简直让我受宠若惊,然后告诉我,不用今天交稿了,和客户协商把交稿日延后了三天。

虽然三天对我来说也很紧张,每天加班是确定了的事情,但总比今天之内交要好很多。我就问他怎么搞定的,他也不说话,眼睛里还闪着亮晶晶的东西,我就不忍心追问下去,安慰了他两句,埋头干活去了。

这还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天领导让红糖先去和耗子把事情老老实实给说了,并再三嘱咐态度一定要诚恳。

红糖只得小心翼翼地去和耗子说,没想到耗子听完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说了‘我知道了’四个字。挂了电话后的一个小时,红糖坐立不安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小时后,一个电话过来,是耗子联系红糖,和他说交稿日延后三天。红糖的气儿马上就松了,连声称谢并且不停道歉。这事儿才算平息。

当然之后每天加班到十点的日子就不要让我再提了,红糖也天天陪着我,又给我叫外卖又给我买热茶,听话贤惠得不得了。交稿那天总算是解放了,我就拉着红糖去酒吧里喝了两小时,他就顺便把心事给我坦白了。

先前工作连连失误,每天心不在焉完全就是因为耗子。我们那次火锅聚餐结束后,他不是回耗子家,而是和耗子开房去了。哦,你别误会,据红糖说他醉得太厉害了根本说不清楚自己住哪儿,耗子又不可能大半夜的带一个男人回家,于是就找了个酒店给他开了间房。

怪也就怪在,第二天红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耗子也在这间房里!他就以为是不是他醉酒了之后干了些什么不该干的事情。

但耗子神色很平静,把晚上的事情都和红糖解释了一遍,看来是没发生什么。红糖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这一夜就那么揭过去了。

但那之后红糖就各种不舒服,我觉得他那段日子是害了相思病了。他反正自己羞耻不说那么明白,但你整日整夜在想另一个人,还在纠结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这不叫相思病叫什么?

我们那晚上就说了很多感情上的事情。我还就纳闷了,不是说日本人很放得开的么?那什么文化不要太有名啊,眼前这个小男生咋就那么纯情?

日本耽美文化那么流行,我还以为他们对同性恋接受程度挺高的,没想到红糖还没办法接受自己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我就和他说啊,这没什么呀,你看我初中喜欢的一个男生,结果对他篮球教练告白了,还有啊,我大学暗恋的学长结果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你看,在中国很正常的,没什么好害羞的,想爱就爱嘛。哎哎,王老师,你别笑……我这都是血泪史。”

“对不起,我是觉得那时候你挺看得开的。”

“是啊,那时候……哎,年少无知?少年不知愁滋味?反正这事儿还没给我造成什么困扰,毕竟年轻嘛。

也不知是这话给红糖造成了点影响还是什么,红糖对这件事没那么紧张了,再加上酒一喝多,就上头了。

他说想要请耗子吃饭,为了他的失误给对方造成的困扰而道歉,并且也对耗子的及时follow表示感谢,我才知道这件事最后是在耗子和红糖那儿就熄火了,没有闹到对方的大老板那儿去,应该是耗子想了点办法把话给圆过去了。

后来这顿饭是怎么吃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这顿饭之后他们俩把关系确定下来了。真是……快。

我本来还以为红糖大概要追上一会,毕竟耗子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答应别人的类型。现在想想,应该是这耗子有手段,我感觉红糖完全是一步一步走进他设好的圈套里去的。”

“于是,说完他们俩的故事,你有什么感想吗?我们可以回到最初的问题,红糖对你,和对耗子,有什么态度上的不一样?”

“嗯……对我就是朋友,有什么说什么,没有顾忌。但对于耗子总是在患得患失,对方的一个动作他能自己脑内一百零八种解释,也不敢迈出直接去问本人的那一步。啊,这大概就是‘在乎’?”

“你解释得很好,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了。”

“不过,王老师……其实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我刚刚从头开始梳理的时候发现,他们走到现在真的挺坎坷的。”

“哦?不过很可惜,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也许你可以下次再和我说一下,他们碰到了什么坎坷。”

“哎……好的。今天的时间过得真快。”

“愉悦的交谈总是会让心理时间加速的。”

“是的,每次和你谈话,时间都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50分钟就过去了。”

“那是我的荣幸。”

“那我回头再好好理一理这事儿,下次和你说。”

“好的,今天是直接回家吗?”

“嗯,回家吃饭,顺便好好休息下,我现在是个只有工作的女人了。”

“小心别太累了,身体重要。”

“嗯,谢谢。”

叮~咚~咚~叮~叮~咚~咚~♪

“抱歉,闹钟,吓到你了?”

“没。这闹钟,还真特别,苹果?”

“嗯,我留学的时候买的,一眼就相中它了,这就是缘分。”

“挺精致的。你喜欢吃苹果?”

“我喜欢苹果。”

“啊,苹果,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王老师你真逗。”

“行了,早点回去吧。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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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民路上某家知名创意菜餐厅。

店堂内烛光昏暗营造出了特别浪漫的气氛。餐桌皆是小方桌,只够两人用餐,客人也确实都是一对一对,面挂羞涩与笑容,沉浸在二人世界的氛围中。

靠里的一个角落也是一对客人,不过性别都是男性。其中靠墙坐的是个小个子男生,一张娃娃脸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他眉飞色舞地与对面的男人交谈着。对面那个比较高大的男人嘴角含笑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小个子男生,时不时把面前的菜夹到对方的碗中。

在两人谈到兴致正高时,一位服务员忽然走到两人身边,手上还端着一个6寸的圆形小蛋糕。

小个子男生蓦然抬头,用眼神在询问这是什么。

高大男人接过小蛋糕,把写有字的那一面正对小个子男生,把它放到了桌上。

“六周年。”高大的男人出声提醒道。

立马把小个子男生说得泪光莹莹。

“你还记得六年前,在这里,你说了什么?”

“男ではある僕ですが、付き合ってくださいませんか?(虽然我是男人,但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可以啊,一生。”

圆形蛋糕上画着两颗连在一起的爱心,爱心的中央写着一行日语——

ずっと一緒。

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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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霖:校草宝座被老婆抢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鸠羽刚转学来的第一天,学校的校草排名榜就更新了,起因是他去交作业的时候被偷拍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精致的五官,周身透出几分清冷矜贵的气息。 盛霖就是那个曾经的校草,看着校园论坛里面同学们对鸠羽的花痴和自己的同情言论,颇有种无语望苍天的感觉。再看刚出炉新班级的座位排班表,自己的名字和鸠羽明晃晃地并列在一排,就有些不淡定了。 文理分班的第一天,盛霖破天荒地

会种萝卜的小狐狸x特殊小组组长

小河边住着一只会种萝卜的小狐狸,名叫王漂亮。他最近很想搞对象。小河边住着一只会种萝卜的小狐狸,名叫王漂亮。 他最近很想搞对象。 最好是捉妖人。因为祖奶奶说了,捉妖人斯文、皮嫩,最重要的是——人好骗。 “欸,我说王漂亮——” “那你为什么要种萝卜呀?” 王漂亮转过身来,悄声道:“嘘!” “怎么啦?”我紧张兮兮地放低了声音。 王漂亮蹑手蹑脚地把萝卜上的害虫捉了,这才松了口气。 我好奇地看着他。 王漂亮

出柜引导师:身败名裂

任雪把一堆照片甩在我的办公桌上,一拍桌子,怒吼道:“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任雪把一堆照片甩在我的办公桌上,一拍桌子,怒吼道:“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任雪三十来岁,个子娇小,气势惊人,烫着大波,气色红润,也可能是激动弄的。 我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渠道过来的,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迷糊,“您先消消气,”说着有些心虚,低头先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工作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出柜引导师”,顿时又有了些底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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