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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杀气腾腾的回到公主府后院时,门前的护军统领一脸心虚的抬手拦下我:“殿下……还是请回吧。”
好样的,裴景铖你出息了!还派专人等着,这是早有准备啊!
我捏紧小拳头,咬牙切齿:“走了多久了?”
可怜护军统领一个莽汉愣是被我吓到结巴:“十……十日。”
我前脚出门,他后脚就溜?
真是妻纲不振,家门不幸!
好在莽汉又及时插嘴:“殿下这些日送来的书信卑职一律是由飞鸽传书交给驸马的,至于回给殿下的那些东西也都是驸马亲自示意的,并非卑职擅作主张。”
一听这话,倒稍稍降些火,“驸马现下人在哪里?”
“这……事关机密,卑职不能说,还请殿下恕罪。”
我一按额角,懒得再做纠缠,“罢了。你不便说,我亲自去问就是。”
旁的我虽不知,但这世上能差调裴景铖的人,还当真没几个。
回宫路上,阿圆一脸崇拜的凑过来:“殿下这就知道驸马去哪儿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
阿圆小脸皱成一团,“那殿下去哪儿问啊?又要问谁啊?”
“自然是去问能让他出门的人”,我一指头戳在她眉间,“呆阿圆,还不明白?”
话音未落,马车猛的停住,生生晃得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阿圆扬声问外间车夫:“怎么回事?”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车夫的回应,而是稍觉熟悉的男声:
“无事,只有一故人来访。”
绣金车帘自外一挑,现出那人美似冠玉的面孔来。
一袭玄色衣袍的容赋勾唇笑笑:“久违了,公主殿下。”
“容赋?”我不解,“你不是早就该回门派去了?怎的在这儿?”
“在下只是离开公主府,却没说过去哪里,是殿下自己多想了吧。”他闲闲淡淡一抬眼,却像带着几分讥讽似的,而后对着阿圆扬了扬下巴,“下车。”
阿圆从花痴脸中猛然恢复,有些呆呆的一指自己,显然也不明白容赋的用意,“我?我为什么下车?”
“你只需听话就好,不必问这许多。”只见容赋颇带着些懒散的伸了伸手,紧接着,一把青锋剑已然架在阿圆颈上,“最后再说一次,下车。”
实在没料到容赋这般举动,我和阿圆面面相觑,半点不敢妄动。
眼看着他的耐心好似耗尽,我一踢阿圆鞋尖,“还不快下去,自己找凉快地方呆着。”
这双鞋是前日宫里为给老父皇积福额外给侍女们的赏赐,但愿阿圆能懂我的意思。
阿圆战战兢兢的退下,容赋这才收了剑,露出点可称满意的神色。
他踏上车来,本就不甚宽敞的空间更显逼仄。在这样的局促里,我不由低下头,容赋却像有意唱反调似的,二指钳在人下巴上,迫我与他对视。
“一大早就这么忙乱,你来寻谁?”他故作贴近,偏偏要气息绞缠,若叫外人来看,定觉是一对眷侣,“寻你那傻驸马?”
“不对,他不傻。”容赋兀自又笑,“能让我折损至此,果然是裴景铖。”
我稍稍撤身向后,“什么折损?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他从来不是个傻子你知不知道?”他在指上加了几成力,双目也微微发红起来,“你们可当真是演得一出好戏,竟在我眼皮底下瞒过去!可笑我居然……”
话一停,那双眼从极怒中转醒,逐渐变作些许哀伤和迷离,“居然也真的动了心……”
动心?难道容赋真的对我有些意思?
耳畔“嘣”声一响,直直将人的思绪拉回——
那是一支重重钉在车帘旁的箭,尾羽颤颤不停。
“这么快。”容赋眼神一暗,“看来,你我缘分只到如此了。”
话音未落,迎面一队军将策马而来。领头的那人跨白驹,披银甲,手中长弓紧攥,英气十分,恰是我那狠心落跑的裴驸马。
阿圆也紧跟着跑到我身旁来,一把将我拽离容赋八尺远,“您刚才让我去宫里找救兵,谢天谢地,我跑到一半就遇见了驸马,殿下您真是福大命大!”
我欣慰异常,一拍阿圆肩膀:“真不枉我一天八顿饭的供着你,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嘛。”
裴景铖眼风看过,见我无事,似是松下口气,紧接着满面阴沉的对上容赋:“容王殿下,好久不见了。”
容王殿下?我转头又看容赋,他竟毫不意外,甚至可算自如,“裴小将军英姿不减,本王牢不敢忘。”
我倒有些生气了,原来这两人早就认识,甚至还很清楚彼此的身份,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裴景铖一声冷笑:“不敢,比不得容王殿下挟持他人发妻来得印象深刻。”
容赋似笑非笑的看向我,“今日之事不过误会,挟持自是没有的,爱慕嘛……还是有一些的。”
这番话反将我吓得不轻。大哥你作死也看看场合好不好,裴景铖手里带着弓箭哎,万一把你串成筛子那也不是闹着玩的啊!
虽然裴景铖的脸色多少有点发绿,但好在足够理智,“既然是误会,就请容王自行离开吧,恕在下要与娘子回府,不能远送。”
直接无视,反塞狗粮。高,实在是高!
当然容赋也是识时务的人。只见他一抬手,周边巷子里突然涌出一大批的黑甲人,行动有素,显然是亲卫死士一类。
临走前,容赋留下一句:“裴景铖,下次战场相见,再论输赢。”
回程路上,我可再压不住满肚子的小问号:“容赋到底是哪门子容王?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是邻国的容王,名叫傅修。三年前曾在战场上见过,我的手下败将。”
“那他何必大老远的跑来做什么俗家道士?他是真的道士吗?他在邻国很厉害吗?他刚还说什么折损,你又和他打架了?”
裴景铖本要再说什么,忽然又闹起别扭来,“你问他这么详细做什么?就没一句要问问我的?”
他不提我还忘了,提起来我倒要发火,索性一抱臂,偏过头不理他,“裴小将军神机妙算,欺瞒人的功夫一等一的高,我还有什么可问。”
他反是眉开眼笑,自身后环抱住我:“小人才疏学浅,哪里比得上娘子殿下聪敏果断?知道瞒不过娘子殿下火眼金睛,刚刚镇定下军情便赶回来,一夜都没阖过眼了。”
我一听,不由心软,话声也降下来,“你怎么突然就去管军情,我还正要去找老父皇要人呢。”
“等你见到,亲自看看就明白了。”
日落西山,裴景铖带着我自后宫门赶到皇城。
我直奔老父皇寝殿,果然见他面色红润精神百倍,全然不是我喂他喝药时的病态。
大皇姐伴在左右,看来也早就知情,一挠头,转而望天,“啊呀今天的月色属实不错啊。”
老父皇低下头咳两声,压低嗓门:“天还没黑透呢,太虚假了。”
我又气又无奈:“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这个嘛……”老父皇摸摸下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夜色渐浓,明星格外闪耀,宫阙楼台外,厮杀声起,火光各处映窗。
裴景铖和大皇姐已然外出迎敌,未过多久,刀兵渐息,老父皇拍拍我肩头,“走吧,陪父皇一起看看。”
殿外,伏尸层叠,血染青砖。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外如是。
陛阶石下,裴景铖率众军团围,当中那人宽袖白衣,手持一剑,长发垂散,竟是我那时常挨骂的大姐夫。
大皇姐已然在旁多时,冷静异常:“幻虚子也好,傅修也好,你起兵也好,一切都是愿者上钩。傅修都已把你做了弃子,你来,不过寻死而已。”
他却笑:“我此生,也不过为了一死。”
大皇姐抿着唇不说话,只听他一人,“从前我为了复国而活,只有今日,我想为自己而活。”
“李缨,”他喉间一哽,双肩瑟瑟,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你可曾有一日,或一个时辰,或一瞬,是真心爱我?”
“没有。”月光下,大皇姐依旧面色清冷,可同在高台,我分明看到她的手紧攥成拳,不住的颤抖,“从来没有。”
须臾沉默后,台下人突然一笑,连道三声“好”:“原来如此。李缨,你这副石头心肠,害得我好苦。”
“也罢。”他举起剑来,极是淡然寻常,“这条命,我还给你。”
寒光过后,血线穿喉。似是玉山倾颓,再无声息。
见状不好,我急匆匆冲过去扶住将要晕倒的大皇姐。
一滴泪自她眼角滑下,脸上强撑着的,是比哭更难看的笑。
她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你看,今晚月色,真的很好。和七年前的那天一样好。”
府门前,我借口脚疼,缠着裴景铖背我回去。
一路上,他行得慢,从老父皇暗中布置他装傻开始,一直讲到今日之战。
我一拍他,“所以你一直也不傻?那你又何必要娶我?你你你你这不是伙同老父皇一起欺骗我感情吗!”
裴景铖笑笑,“小人不敢。实在是因为有一珍贵之物被公主盗去,不得已,想向公主讨还一些。”
“我?偷你珍贵的东西?”我十分仔细的想了想十来年间的大小经历,“不会吧……我只偷过小摊的馒头啊……”
“某年某月某日,黑熊出没,我本是路过救人,却不想叫一个小丫头偷了心。”
“所以没办法,”他推开门,小心将我送至锦榻,二人相对而坐,含笑执手,“我只能再偷了她的心来论公平了。”
四时如意,皓首初心。
得觅良缘,长守长依。
——————————————正文完
番外:月光如水水如天李缨×姚从叙
夜幕渐起,京城灯火依旧,唯独月亮缩着头,不肯自阴云后显出真容,多施舍给世人几分光彩。
“迟迟,迟迟!”我提着灯自小花园走回住处,墙根暗处有人轻声唤我的名字,我听出那是阿杳,于是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等急了吧?”我笑着掏出手帕小包给她,阿杳兴高采烈的打开,里面是油纸包着的两块糖酥饼,层层叠叠的白饼皮,中间是一朵印上的红花。
阿杳呆呆看了半晌,我催她:“快吃呀!你不是盼了好久了吗?”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连碎饼渣也一点一点的捏进嘴里。
“就这么好吃?”我实在不明白糖酥饼的特别之处,阿杳却很认真:“就冲一年只能吃一次,糖酥饼也比别的糕饼好吃。”
我实在没法反驳。
是了,若不是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们是无福与糖酥饼见面的。
今天是五月廿三,长公主府里最神秘又奇怪的日子。
自我三年前进长公主府当差起,这个日子就是所有人讳莫如深的秘密。如我和阿杳这般新进府的小丫头没资格知道,有资历的姑姑姐姐不想别人知道,所以天长日久,也就没人去细究其中的缘由,只当它是个忌讳。
可是这忌讳又连带着许多的异常,就如糖酥饼,除了五月廿三之外,其余时候的长公主府决计不会采买或制作,甚至连提也不许提,尤其是不能在长公主面前提。但只要到了五月廿三,不仅掌事姑姑会去同芳斋采买,长公主还会亲自把酥饼赏给我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侍女,三年中从无例外。
我倒是很无所谓的,因为我自小也不怎么喜欢吃糖,但对阿杳这个无糖不欢的人来说实在是一大酷刑,所以每每到了五月廿三这天,我都会把得到的赏送给她。
我们靠在假山后抬头望天,阿杳突然叹气:“要是我也能做近身侍女就好了,这样就有四个酥饼吃了。”
这事上,我竟有些不知如何开解。其实论资质,阿杳与我并没什么差别,伺候人的活,少说多做就是了,何况我们是一同入府,学的时候也一样。
唯独“阿杳”这个名字犯了忌讳。星若姑姑来选人时,一听到她的名字便叹了声气,摆摆手安排她去小花园做洒扫,从此就与正院无缘了。
“其实吃太多糖酥饼也不好的。”我绞尽脑汁,索性胡编,“吃太多……会死的。”
“真的啊?”阿杳一脸震惊,“那我还是不要吃四个了,吃两个还能多活几年,等着以后再吃。”
她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才不会去追究什么真假。
入夜安寝时,司和姐姐突然摸黑来唤我:“迟迟,迟迟,快醒醒!正院急着用人,快随我来!”
我蹑手蹑脚出门。一路上有些冷,风吹得小灯笼摇摇晃晃,似乎那烛火随时会被扑灭。我咬着牙,小心探问:“姐姐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是长公主贪杯……”司和轻轻的摇了摇头,“真是冤孽。”
我不大懂冤孽是什么意思,更不懂为什么长公主会与这样的词扯上关系,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或许与今天这个日子有关。
正院的寝居灯火通明,进了屋子,我才知道司和的措辞已经十分谨慎:此刻的长公主已然不能用贪杯来形容,那醉成一团的样子,不由得让我想起整日里带着酒气的爹,还有阿娘经常用来骂他的那个词——
烂醉如泥。
是真的烂醉如泥。这位天下间最尊贵威严的女子,此刻正抱着一柄剑,软软瘫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支撑着皮肉的骨。
我们四个小侍女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抬到榻上,却始终无人敢动她怀里的剑。
星若姑姑的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终于走上前来,打算亲自抽走那乌漆麻黑的剑杆子。
可当她的手触碰到边缘的那一瞬间,长公主突然尖叫起来:“不要碰它!”
这着实将满屋的人吓得不轻,紧接着,又是她压抑的哭腔:“你们谁也不能带走它了,它永远都留在这儿了。”
司和适时的把我们所有人都清出门去,只留下星若姑姑和长公主。
“今夜之事,都不许泄露半分。”司和站在门前,格外严肃的训话。
待众人齐声应答后,她抬手指向我,“迟迟留下与我一同守夜,其他人都先回吧。”
此时守夜就意味着更多的秘辛和责任,而显然大家都不想知道太多,因为知道得多了,姑姑们就会更加严厉的对待你,直到可以确保你致死都能守护主子的秘密。
我已经习惯了在主子门前做一个又聋又瞎的人,只是今晚的长公主似乎格外不同。
隔着重重密帘,我还是能听到她压抑又绝望的哭声:“我说了谎,是我对不起他,我做了全天下最违心的人,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星若姑姑的声音紧随其后:“不是殿下的错,无论殿下那日说了什么,他都会死的。我们已经救不了他了。”
断续的呜咽中,长公主似乎在喃喃自语:“我爱他,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从一开始……”
虫鸣声渐渐盖过了她们的交谈。这似乎是格外漫长的一夜,漫长到第二天长公主出门上朝时全无半分昨日的影子。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脱胎换骨的魔力,只觉得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突然从伤心中脱离呢?爹死的时候阿娘伤心了那么久,是因为阿娘不懂如何不伤心吗?
其中的秘诀就是长公主所说的“爱”吗?
我问阿杳:“爱是什么呢?”
“爱?”阿杳卷着狗尾巴草,“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长公主曾经爱过一个人。”
阿杳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凑到我耳边:“听说那人是一个逆贼呢!”
我仔细想了想,“可是这几年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逆贼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阿杳耸耸肩,“我是听护院小六说的,小六听他师父说的,他师父可是宫里的亲卫军呢。”
回想起昨天长公主的话,我竟觉得阿杳说的极可能是真的。这念头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我却无处再说了。
直到冬月里的一天,我在书房拾到一支没刻完的玉簪,簪头上隐隐约约是一个“缨”字。
我知道长公主的闺名是“缨”,所以直觉是她遗失的东西。可当我把簪交到她面前时,她的手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玉簪在她指尖全无稳下的时候,我甚至怀疑她会失手把它跌碎。
“下去吧,我要陪它待一会儿。”过了许久,长公主轻声说道。
陪它?我再一次看向玉簪,默默的走出屋子。
夹着朔雪的风扑面,我才猛然想到,或许不是陪它。
是陪他。
他究竟是谁呢?是那个阿杳说的逆贼?
我觉得自己似乎解开了这个迷,却又像隔着十万八千里。
只是这个迷对我来说其实无关紧要,无论怎样,它并不会影响我做一个贴身侍女,所以我并不迫切,勉强可称得上有些许好奇。
第二年,阳春三月,司和姐姐求到了长公主的恩典,即将要出嫁。
在她离开前,长公主和星若姑姑选中了我作为她的接班人,做侍女中的副掌事。
嘱咐过一切后,司和突然问我:“你想不想知道五月廿三的事?”
这并不能由我决定,因为很快她又笑道:“不管你想不想,都要告诉你的。”
于是她泡了两杯茶,给我讲了个不长不短的故事:
“十年前,长公主十六岁,有一日兴起去狩猎,不想丢了随身的玉佩,因为那玉佩是陛下赐予的生辰礼,十分贵重,长公主心里急得很,只得漏夜里折返去寻。”
“只可惜玉佩没有找到,反倒是在密林里,长公主一箭救下了一个被人追杀的少年,看他可怜,我们就带他回了府。过了半载,少年的伤将养得差不多,长公主暗地里调查的结果也到了,这才得知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前朝末帝拼死护下的太子。”
“可那时,长公主已然和他互生情意,少年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他亲手做的糖酥饼。她没办法送走他,于是想出了一个最不该的办法,就是把他困在身边,永远的留住他,保护他。”
“长公主知道瞒不过陛下,暗中跪求,甚至以性命相逼,只求陛下予他一个新的身份,赐他二人成婚。她说会用一辈子来捆住他,绝不会让他做出危及天下的事。”
“陛下虽然疼惜女儿,可对这少年终究不能尽信,他必须考验少年是否真心。于是他和长公主立下一个约定,他可以先放他们成婚,但七年为限,在此限中长公主不得对少年有分毫的宽容,也不得将约定泄露于他,只可对他百般不满,若是少年不做出任何背叛,他就可以再不介怀少年的身份,准他们一生长久。”
“长公主没有退路,同意了陛下的约定。前五年都十分顺利,直到第六年,邻国的容王主动找到他,以邻国境内所有前朝流民的性命作为筹码,要挟他做反叛的棋子和名头。”
“少年没办法舍弃如此多的无辜性命,也在长公主整日的‘不满’中逐渐开始怀疑,最终答应下来。”
“可他不知道陛下早对一切有所防备。长公主尝试过毁掉他们的计划,却终究无可奈何。后来益州兵变,容王发现自己落入圈套,将少年作为弃子来抽身事外,少年不知消息,在前朝余臣的逼迫下走到了最后一步,厮杀过半,他才知晓容王撤兵,只是一切都已为时晚矣。”
“宫门丹陛下,他自知命数将尽,为了给此生一个交代,他问了长公主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就是究竟有没有爱过他。一个国家的长公主怎么可以去爱反叛的前朝太子呢?更何况,他的兵力已然耗尽,如果长公主说出实话,只怕他会破釜沉舟,落得个灰飞烟灭、死无全尸的下场。”
“所以长公主骗了他,用尽全力的骗了他,最后他提剑自刎。那一日就是五月廿三。”
“长公主为了留下他的尸身,抹去他逆贼之名,主动向陛下妥协,以余生为皇太女,接管这无边孤寂和万里江山的代价,把他葬在了前朝的陵寝中,唯独留下他自刎时的剑作为念想。”
“他姓姚,名从叙,是他作为前朝太子的名。我与星若知道情最难愈,所以暗中商议长公主身边再不能有这三字出现,即便是相似也不行。”
“其实他们又有什么错呢?只是有各自的百姓子民而已啊。”一杯茶尽,司和最后叹一声,已无更多可说。
转眼又是五月廿三。
因为当值,我抽不开身,只得托人把糖酥饼送给阿杳。
这一晚,我陪着长公主走到城楼高处,好在有月,不至于举目只有低沉的阴云。
她望着那轮玉盘开口:“你说,世上的月亮,永远都是那一个吗?”
我不知道,我想我的回答也并不重要。
渐渐的,想起小时候在私塾窗下偷听到的一句诗: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依稀记得这是一首悲伤的诗,可惜我并不知道下两句。
又或许,一半才是人生最好的完满。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