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苞: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元好问
壶琉: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
古籍中曾记载:狐山居住着许多红毛长嘴狐狸,它们嫉恶如仇,善恶分明。
还有一个不被人在意的传闻:若无意间救了一只红毛狐狸,那恭喜你,中大奖了,偶得夫君一枚。
因为狐狸报恩的方式便是以身相许。
并且终其一生,都会对你不抛不弃。
1
夜色漫漫,皎洁的月光倾洒进窗格里,为那破旧的矮椅增添了朦胧感。
我躺在有些硌硬的木床上,洁白的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
一双秀眉紧蹙着,水嫩的樱唇张张合合。
“不要…不要…”
无尽的黑暗袭来,我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神色有片刻迷茫,迷茫过后是惊恐。
这里…是哪里?
残亘断壁,破旧不堪的房屋屹立着。
老旧的门匾颤巍巍地悬挂着,仿佛下一秒便会掉落。
我强颜欢笑:“对了,我是在睡觉,那这一定是一场梦,醒过来就好!”
据说,若是做梦,只要在梦中感受到疼痛,便会回归现实!
我看着自己洁白的手臂,终是狠下心来,狠狠一掐,那可是用了全力的。
钻心的疼痛袭来,瞬间让我双眼包着泪珠,欲掉不掉的。
可…梦还是没醒…
我有些绝望,胳膊上那掐痕泛着青紫,甚至渗出了一点血,在那雪白的肤色上显得触目惊心。
无奈的我只好试着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离开的出口。
没过一会,拐角处出现了一顶精致的阁楼小院。
在这浓稠的夜色中,显得极为诡异。
一盏盏闪着鲜红色光芒的灯笼高高挂起,朱红色的院门也开了一丝缝,似在等待着客人的进入。
我犹豫着,这不会是陷阱吧?
雾霾渐起,白茫茫的一大片,遮挡住了周围的景物。
凸显面前的庭院更加明亮且诡异。
我咬了咬牙,这分明是想逼我进去!
性子本就死脑筋的我还偏不按它所愿。
我大着胆子走进了朦胧的迷雾中。
没一会功夫,我挥开面前的白雾,看了看眼前熟悉的庭院。
得了,又走了回来!
看来是不得不进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踏着小碎步走到了朱红色大门前。
还没有动作,那门便主动地打开了,那“滋啦”的声响让我一阵心惊胆战。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给自己打着气:龙苞,不要怕!
然后深呼一口气,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跨过了门槛。
脚刚落稳那厚实的水泥地,背后就发出“砰”的一声。
吓得我忍不住尖叫出声:“啊…”
惊恐过后,我便回过头,发现原是大门突然关上了,导致发出的声响。
我往回跑,拉了拉门上的铁环,发现根本打不开门。
这时,一阵妖风四起,我被吹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嘴里也进入了不少沙子,给我恶心地呸呸直吐。
过了一会,妖风停了,我也小心地睁开了眼睛,发现那弥漫在院子里的白雾开始退散了。
而皎洁的月亮却被一顶鲜红色的花轿挡住了大半。
旁边则有四个娇俏动人的侍女守着。
“龙苞,我…来接你了!”
妩媚并令人心动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
那朱砂色的帘子被清秀侍女一点点撩开。
我有些小激动: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美人!
在我暗含期待的眼神中,帘子撩开了,锦绣丝绸,白玉镶嵌,奢侈至极。
小几上的茶香袅袅飘起,可见前一秒,还有人在品茶,可现榻上却并无人。
我有些许失落,收回视线,惊愕地发现空中飘着一道身影。
只见“她”红衣飘舞,身形曼妙,定眼一看,竟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绝世大美人。
那一刻我顿觉秀色可餐一词用在“她”身上极为合适。
美人肤如凝脂,如墨的长发被红丝带半扎起,鬓角的碎发凸显出侧脸的棱角分明。
眉心有一点红痣,尽显妩媚之感,狐狸眸底笑意满满,玫瑰色的唇瓣勾起魅惑人心的笑容。
我有些看傻了,这辈子…不…上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美人!
似乎我的傻样取悦了“她”,“她”开始开怀大笑,笑声清脆又有着磁性。
听得我的脸一阵发红,就连声音都这么好听,简直是要命!
壶琉溢住唇边的笑意,飞身到我面前,修长且精致细腻的手挑起我的下巴,然后细细打量着。
这样轻浮的举动让我有些不自在:“你…”
“啧,还是与上辈子一样姿色平平!还没我一半容颜好看!”
壶琉自恋地抚摸自己如花的脸蛋,毒舌道。
因为他的嗓音太过阴柔,显得有些女性,所以我并不知他是个男子。
听到“她”这般话语,我并未生气,因为知道这是事实,我的容颜确实比不过“她”。
可…下一秒“她”的话语便将我震傻了。
“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娘子!”
壶琉掐了掐我的脸颊,手下有些粗糙的皮肤让他直皱眉。
“你…你是男子?”
我有些不敢置信面前这个容貌精致、一举一动尽显女态的美人是男子!
壶琉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修长的指尖把玩着我的青丝,灼热的气息扑洒到我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龙苞,你救了我,按照我们狐山的规矩,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根本不认识他,何来一救之词?
壶琉抛了一个足以闪瞎我的媚眼,声线暗含着蛊惑:“明早我便会出现在你门前,别忘了给我开门哦~”
谁要给你开门啊!
我没好气地想要说话,却被一根削葱白的手指堵住了唇。
“苞儿,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壶琉!”
伴随着这句话,刺眼的白光照耀着,周围的一切开始化为虚无,而面前穿着艳丽红衣的壶琉垂下了头,碎发遮挡了眉眼,看不清神色。
可那浑身散发的孤寂与悲凉还是暴露了一切。
看到这里,我的心中泛起了一丝疼痛。
为什么…看到他这幅模样,我会感到难过?
这个问题无人给我解答,面前又恢复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试探着掐了掐手臂上的软肉,疼痛感让我没有阻碍地瞬间睁开了眼睛。
打量着四周,生怕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地方。
墙角青苔横生,屋顶漏风…
得了,是在自己的宝贝木屋里。
我喘着粗气,穿的破旧褂子已经被冷汗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只是一场梦吧…正所谓梦醒一场空。”
我呢喃着,渐渐疲倦涌上全身,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我揉了揉睡眼蒙胧的双眼,看见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于是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去打了一桶井水。
洗漱完后,又去了灶房准备做早饭。
稀的可以照脸的粥和小半碗咸菜,我却吃的津津有味。
吃了个半饱的我揉了揉肚子,思考着缸里还有半碗米,晚上省着点吃吧。
破旧的大门有了一点声响,我有些狐疑地听了听,疑似爪子挠门的声音。
不会吧?昨晚那个梦…那个魅惑般的男人真的来了?
我当机立断,碗都来不及收拾,就往里屋里走。
他似乎知道自己不会去开门,只听“砰”的一声,颤巍巍的门不负众望地被一脚踹开。
灰尘遍布,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道小小身影。
那一刻,我有些慌乱,睁大眼睛看着。
灰尘渐渐散去,露出一只娇憨可掬的红毛长嘴狐狸。
???
狐狸?
我有些稀奇地看了看它光滑的红色皮毛、圆嘟嘟的身材和两颗似葡萄般水灵的眼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狐山最美的狐狸吗?”
壶琉自恋地摆了一个姿势,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可当看到声音的主人是一只胖狐狸时,相信所有人都是与我一样十分无语的。
“胖嘟嘟的,有什么好看的!”
我眼神挑剔地扫过它圆滚滚的肚皮,心里则土拨鼠尖叫:好想摸啊!
壶琉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说他胖,很不巧,我触碰到了他的雷区。
他龇牙咧嘴地把我扑倒在地,细碎的石子烙在我的身下,虽不算太痛,但也能够触动我的神经,不到一秒,泪花便在我的眼角晕染。
壶琉那张满是毛的狐狸脸满是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慌乱:“苞儿,别哭了,是我不好!”
我好像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滴滴滑进我的衣襟里。
爹娘不详,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就连名字也是因为我被捡到的时候脖子上就带着一个玉牌,上面写着“龙苞”两个小篆,故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以前都是靠着这一身大力气上狐山打猎,养活自己。
可现在山上的猎物变得稀少,特别是山鸡不见踪影。
导致现在每天吃完饭都在愁下顿。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啊!
肿得成核桃般的眼皮上传来轻如羽毛般柔软的触感。
我抽噎着睁开了眼,险些被面前放大的妖孽面庞给吓到。
壶琉不知何时变成了人形,他那桃花眸里满是疼惜,近乎虔诚般地轻移唇瓣,落在了我的眉心处。
他唇瓣的灼热仿若直入心底,让我整个都有些飘飘然,就像烧糊涂了。
微风拂过,那越过墙角的朱色小花悠悠转转间,落到了壶琉那如同上好绸缎般顺滑的墨发上。
好似在一盘研好的墨中添加了艳丽的色彩。
“想留在这里可以,答应我三个要求!”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壶琉大大咧咧地掀开衣摆坐在缺了一条腿的椅子上。
“可。”
他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可谓是敷衍至极。
“首先,你不能随随便便进入我的闺房!”
壶琉嗤笑地打量着这干净地不像话的空旷屋子。
除了一张看起来挺结实的木床和一个梳妆台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这缺了一条腿的椅子能算上吗?
那梳妆台也就是小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胭脂水粉。
壶琉好奇地拿起了一盒,忽视我冒火的眼睛,直接打开了。
他用手指舀起一点细腻光滑的胭脂,放到鼻尖仔细闻了闻。
香味好闻却又不浓郁,可以说是其他胭脂里制作算上成的了!
可是壶琉哪会夸人啊,他只会损人:“这胭脂是你自己做的吧?”
我忙不迭点了点头,心里想:他不会是想夸我吧?好羞涩啊!
“啧,怪不得手感粗糙,闻起来一股子廉价味!”
壶琉掂了掂手中的胭脂盒子,随手一甩,精准扔到了小桌子上。
我几近咬碎一口银牙,强压住脾气说:“第二点:我没有多余的食物,你自觅。”
壶琉挥了下手,漫不经心道:“你那食物我还看不上眼,放心。”
紧接着,动物的鸣叫声响起。
一只皮毛顺滑的红狐狸跳跃到了窗格,狐嘴中咬着鲜血淋漓的山鸡。
它似有灵性,对着壶琉拜了拜,放下山鸡离开了。
我大吃一惊:这也可以吗?
壶琉耀武扬威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食物。”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伸出一根手指:“山鸡分我一半,我给你煮熟,保证绝顶美味!”
他摇了摇头桃花扇,神色犹豫着,眉宇间的轻皱,看得我一阵紧张。
天知道…我都好久没吃到肉了…这山鸡的肉最是白嫩可口!
“看在你饥饿难耐的份上,小爷我勉为其难同意了!”
壶琉用扇面轻挡嘴角溢不住的笑意,桃花眸里满是戏谑。
我:“……”
忍住,这是一个会法术的妖怪!
我来回走着,开始思考第三点立什么好。
壶琉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还有吗?没有我就要睡了。”
我有些窘迫:“这第三个要求我还没想好,先留着吧。”
他眼尾上挑,黑色眸子里划过的流光溢彩让我有些着迷。
“好。”
不到一秒的时间,壶琉已经侧躺在了木床上,可谓是毫不客气!
我急了:“那是我的床!”
“哎呀,你的不就是我的吗?我先睡了,你随意!”
他的鞋袜在床底摆得整整齐齐,那一身纹着金丝刺绣的红衣早已褪去。
只穿着白色的亵衣,勒显出精瘦的身材。
我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那可是我的床,想让我打地铺?想都别想!
最后,也不知怎么地,第二天一醒来,我便以搂着壶琉的腰,整个人似八爪鱼般缠着他的姿态露面。
对上他那双赤裸裸的鄙视,我有些心虚:谁知道是不是我心里的色狼被放了出来!
往后的日子,我不再需要每天上山打猎,因为每天都有壶琉的小弟们给他送食物,有时候是山鸡,有时候是比较肥美的野豪猪。
我也趁机分了一羹,整个人吃得都白嫩了不少。
屋子也装修了一番,不再显得那么破旧,焕然一新。
慢慢地,我习惯了他的存在,是那种没有他,便会不自在的感觉。
直到这一天,壶琉莫名其妙消失了,我找遍了屋子,也没看到那个胖乎乎的红毛狐狸。
心下怅然若失,这是…不告而别吗?
“叩叩”敲门声响起,我回过神,去开了门。
“张婶?”
妇人穿着锦服,发髻上插着一朵大红花,白净的脸上一双有些黯淡的眸子打着转,好似在算计什么。
“哎呀,龙苞妹子啊,许久不见,你又美了几分啊!”
张婶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如上好绸缎般的墨发倾洒下来,洁白的鹅蛋脸上一双柳叶眉弯弯,精致的琼鼻,水嫩有光泽的粉唇。
不得不说,龙苞是张婶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没有之一。
可惜…20了,都还没出嫁,背后不知被多少人言论过。
我眼角直抽搐,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前些日子,我们见过面的,可惜某人眼比天高,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张婶到来绝对没什么好事。
张婶,名张瑶,在村子里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有名媒婆,她促成的姻缘,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并且但凡是她推荐的人,不管男方还是女方都十分满意,甚少有直言拒绝的,而很不巧,我就是那个人。
第一次她上门说亲的时候,我是直接拒绝的,后面张瑶多次上门,决心可是十足的。
一日我上山打到了一只野豪猪,浑身浴血的模样被张瑶看到了,吓得她再也不敢来了。
直到今日才突地登门拜访,可不是有猫腻。
张瑶脸上的讨好笑容僵住,手下一使劲,手中的精致帕子被拽得不成样子。
眼前女子穿着比较干净的蓝色衣裙,显得温娴又美好,但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十分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