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芳魂(上)

2020-12-22 07:03:58

古风

1

我是想争宠的,真的。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既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顶好的样貌,更不用说有个什么好才情。

我原本是蕙贵嫔身边的一等侍女,自蕙贵嫔还是徐才人时便在她身边了,上个月,她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宫妃,帮她巩固她在后宫的地位。

我自然是愿意的,蕙贵嫔是个好姑娘,她在这宫里熬到现在的地位不容易,我想帮她。

于是就有了那一日皇上来清元宫与她对酒当歌,喝的烂醉之时,我的出现。

可是,与皇上共宿一夜,他却并不喜欢我,只是封了我个娘子。

娘子这个职业,是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她根本都不在后妃等级里,只比宫女稍高一些。这个职业完全是为了皇上睡了那些他不想要的宫女而设定。

娘子只能有一个侍女,宫室也只能住类似耳房那样的小房子,称呼只能是自己做宫女时的名字里的后一个字缀在前面,比如我以前叫含秋,如今就只能被称为秋娘子。

蕙贵嫔得知了这个消息,恨不能当场气死,直斥我怎么这般没出息,我可太冤了,皇上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只是她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还是将清元宫最小的隐阁赐给了我,比耳房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还顺带给了我一个傻傻的侍女小杏。

我就这样开始了我日复一日如小猪般吃吃睡睡的生活。我是想要出去的,只是蕙贵嫔说,如今我这样的身份,且算不上个正经的宫妃呢,出去一趟,不知道就死在谁的手里。

我觉得也是,与她呆在宫中这些年,宫中的波诡云翳我也是见惯了的,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只是让小杏每日出去给我打探些八卦去去乏。

八月间,宫妃们都去参加了中秋团圆宴,蕙贵嫔将我留在宫里,我坐在庭院中,抬头看着圆盘似的月亮,想起了我娘还有弟弟小豆子,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深夜里,蕙贵嫔身边的引蕊回来,告诉我皇上带着蕙贵嫔去了养心殿,她教引蕊将皇上赐的月饼带回来给我。

那月饼一点也不好吃,甚至还有股子怪味,但我不是挑食的人,好赖也能吞的下去。

第二日,比蕙贵嫔回来的更早的是晓谕六宫的圣旨,前面的夸词实在是难懂,主要意思就是,蕙贵嫔怀上了龙嗣,皇上晋了她为徐昭容。(九嫔是不可以有封号的)

我很高兴,这么多年,如今有了孩子,总不算白熬。

不多时,徐昭容回来了,她告诉我,以后便可以时不时出去清元宫逛逛,如今她腰杆硬,可以为我撑腰了,也没有人轻易再敢得罪与她。

宫里在徐昭容之上的,只有一位宣贵妃,一位云妃,宣贵妃的跋扈,云妃的心机,在宫里皆是出了名的,因此我并不怎么敢去她们面前送人头,只是趁人少去一些小地方。

时至七月,皇上带了云妃徐昭容一众得宠妃嫔去了避暑行宫,自然这些都没有我的份,好在宫里现下不是很热,我也乐的每天出去玩玩,宫里没了一众高位,我也放下一颗心来。

这日一早,天清气爽,我很早便起来,打算跟小杏去御花园里玩会,我看中那园中一座十分偏僻的假山,打算与小杏捉迷藏。

我跑去一处很难被人发现的大石后,隐与其中,等了好些时候,只觉得等的有些无聊,正待站起来去寻小杏,忽的听到脚步声,我以为是小杏找来了,连忙轻声起来,不敢轻易故意,默的,却听的那脚步似不止一人。

我意识到可能是其他的侍女,本欲出去,却听得一旁传来话语声,那声音离自己很近,好似就在山石对面。

先是一阵如月季般娇嫩的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我估计该是宫里哪位嫔妃,那女子道:“交给你办的事,可否妥了?”,另一位明显是位侍女,语气卑微道:“主儿吩咐的,奴婢哪敢不尽心的,现下徐昭容跟陛下去避暑行宫了,清元宫本就人手不多,奴婢布置的东西,没几个人会发现,待她回来的日子,便是她丧子之时”。

我听着这侍女的声音愈发觉得熟悉,却又还差些意思,我半蹲着身子,脚趾又麻又痛,另我更加惊寒不已的,是清元宫早混进了别的宫的细作,我正惶惶难安时,旁的女子又传来话语声:“你事办的好,云妃娘娘那自不会轻视了你,待清元宫里的孩子没了,让你来咱们丽之委宫来到我跟前也是不难的,再过些日子,云妃娘娘安排安排,你也未必就一辈子只能做奴婢。”。

一旁的侍女仿佛得了天大的惊喜,听声好似对那女子磕了几个头,我随平日里不常出门,这后宫里的人物跟门道还是明白的,那澈云宫除了主位云妃,便只有张婕妤和柳嫔居侧殿了,此次张婕妤蒙圣恩,也去了避暑行宫,那这位就该是柳嫔了,早闻的柳嫔是个杏眼桃腮的妙人,语调也娇滴滴的,如今听道果叹名不虚传。

那侍女谢恩起来后,忽又想到一事,又道:“主儿却不知这还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清元宫里还有徐昭容一手提拔的秋娘子,这会等徐昭容落了胎,咱们尽可将这脏水泼在她头上,反正只是个娘子,平白呆着碍人眼,这样怎么也追究不到咱们身上来了。”这下子,我总算明白这侍女是谁了,清元宫里除了一个流鸢姑娘,自打我还是婢女时便看着我不顺眼,再没有其他人了。

流鸢姑娘早前是学堂先生的女儿,又有才情,容貌也从没有逊色过我,后来徐昭容却让我去侍奉了皇上,估计那时,流鸢便怀恨在心了。我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徐昭容是与我说过流鸢心思太重,成了妃嫔后不好掌控的。

只是早知如此,倒与她结了仇,不如叫她侍奉皇帝去,估计皇帝还能喜欢她些。柳嫔听着话头,拍手称赞间,只觉没有看错人,流鸢是个堪用的,两人又说了会子闲话,也不便在这假山中久待,便都走了。

我神情恍惚,从扶着石头站起身来,只觉得双腿毫无知觉,忍不住惨叫几声,没有办法,我只能硬撑着向旷处走走,好半响,傻小杏才寻摸到这里来,我捶了她两下,心道再也不与她玩捉迷藏了。

小杏满脸歉疚的听着我的数落,腿稍稍好些,我便赶快让小杏回阁里去准备笔墨纸砚,想要将刚刚遇到的事连夜送到徐昭容身边,与她商量着去。

我的信没过几日就得到了回音,徐昭容表示她最近正在养胎,暂时没工夫管这起子污糟事,同时带回来消息,告诉清元宫掌事女御,叫我带掌清元宫宫务直至圣驾回鸾。

我知道徐昭容在暗示我将宫里流鸢安排的毒物坏水暗戳戳换下,待她回来,再慢慢处置流鸢。

事实上我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此后的日子就慢慢平淡了起来,我的心思都专注到每日在宫里找不同上,因而很快,他们便回来了。

听说皇帝回宫后心情并不太好,几月不见,徐昭容倒是愈发珠圆玉润起来,肚子也很大了,如果这时被人下毒,怕是要母子俱亡吧。

徐昭容回来后,仔细的前后看我,确认我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又躺在了贵妃塌上,过了半晌,忽的斜睨着看我,静静道了一句“看着吧,有些人,不一定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我有些不太懂,但有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果然,第二日,小杏慌忙的跑进隐阁,稍稍附在我的耳边,道“娘子,柳嫔昨日夜里忽的殁了,还有流鸢,今天早上,被发现在御花园里的水井中,说是失足掉下去才死的。”

我心里一惊,联想到昨夜徐昭容的话,又想起前些日子皇帝回宫时并不高兴的传闻,我觉得,估计是皇帝在亲自打压云妃。

毕竟是徐昭容怀的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孩子,总不好让云妃做过了头,我暗叹“果然,皇帝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柳嫔和流鸢,她们不过是布局人手中的棋子,就这么,消失在后宫中了

我帮不了徐昭容什么大忙,只能与她做这些微小的助力,毕竟,皇帝不喜欢我,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我也只能依附着她。

我去主殿拜见徐昭容,见她静静坐在临窗边的小塌上,嘴角边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听见脚步,转过头,看向我,轻轻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明白……是在避暑行宫,我自己食了些……不好的东西,导致我身体不适,又将些细小的证据,放在了云妃身边,这些证据,是不足以直接证明云妃毒害我的,但引起皇上的疑心,足够了,这后宫中,哪些人是哪一派,咱们皇上,可是心里明镜似的。”

她顿了顿,转过头,看了眼窗外小花园中的柳树上的几只翠生生的小鸟,复又转头看我,道“只要不损失他的什么利益,咱们这些女人间的小打小闹,他从来便是不屑一顾的,这次,是犯及了他为数不多的皇嗣,才会如此动怒。”说完,便冷笑起来。

我听的后,只觉得心口微微发颤,又想了想,徐昭容距生产的时日只剩三月了,这日子里,便是最要防范的了。

自这事过去后,我的生活又归于了平静,直到……三月后

2

三月后

原本晴空万里的日头不知为何忽的在黄昏下下起滂沱大雨,天气一下子阴沉的不像话,终于,漆黑寂静的深夜里,清元宫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我本就浅眠,一下子便被这叫声惊醒,正想下床让小杏去看看情况,正遇着小杏推门而入,慌张的来报我“娘……娘子,徐昭容要生了。”

我惊起,连忙让小杏帮我穿衣,便要去主殿,走在半路,我想了想,看着小杏道“今夜皇上宿在哪?”小杏愣了一下,道“今日皇上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未曾召人侍寝。”我心喜,连忙道:“快,快去养心殿请皇上,若外头的内监不让你进,就道徐昭容要生了,她和皇嗣要有个什么闪失,就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杏点了点头,转身欲跑,我想了想,连忙拉住她,道:“路上切莫着急,别引了其他宫里的人的注意。”小杏赶紧道:“是,娘子放心。”然后才转头跑了。

我这才放下了些心,清元宫这时已是灯火阑珊,端水的宫女,进出的婆子,已经忙成一片,我赶紧进去主殿。

主殿内,墙边昏黄的宫灯映的窗上白色的窗纸愈发昏沉,正想去内室生产之地,却被一个婆子拦住,那婆子长相刻薄,一张瘦长的脸颊只让人觉得她不怀好意。

“秋娘子不是不知道宫中礼数,再说了,里头血腥气甚重,不很吉利的。”

我没办法,隐隐却觉得她们在里面做什么坏事,争执半晌,身后突的传来一身沉稳的男声“让她进去,算是替朕看看照儿”(徐昭容大名徐韫照)

那婆子神色慌张,却也无办法,只能让我进去,我匆匆向皇上行了礼,皇上挥了挥手,我这才赶紧去内室。

一进内室,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我只向徐昭容的床前看去,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徐昭容整个人被她们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按着,上半身侧躺,下半身却是跪着,徐昭容很明显十分痛苦,已经痛的昏了过去,其他侍女婆子见到我进来,立马走开,想要辩解,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这群婆子不让徐昭容身边的平儿进来,平儿急的直掉眼泪。

我赶紧先将徐昭容扶顺,拉着一旁婆子的胳膊,厉声道:“该不快给徐昭容接生!”却竟没有一个人在动的,人人脸上浮现出冷漠的笑。

我瞧见她们样子,连忙大骂:“天杀的腌臜蠢货,这可是徐昭容!你们竟敢对九嫔上三位的贵人动这样的手脚,现如今皇上就在外面的,徐昭容和她肚里的皇嗣若出了闪失,你们可是要株连的,我不管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我只一句,她给你的好处,可比你们宫外的家人的命重要?你们就没有孩子儿女,兄弟姊妹,老父老母?”我可不是什么名门贵女,民间从小长到大的,什么脏话我说不出来。

我瞧见他们她们慌乱的神色,稍稍柔了些声色,又道:“你们如今是绝对没命了,谋害妃嫔和皇嗣的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只是如今你们快些帮徐昭容好好接了生,待徐昭容身子好些,我便亲自为你们的家人去皇上面前求情,你们只需再向皇上说清了是谁叫你们做这些的,我相信你们的家人可以无事,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吧。”

我气急,脸上满是大汗,侍女婆子们这才都活动起来,继续帮徐昭容接生,我将帕子沾了水,赶紧拭去她额头上的汗,又硬喂了些粥给她,半晌,这才脸色好起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见我,连忙挣扎着要抓我的手,我上前抓紧,她颤抖着一张惨白的小脸,柔声道“含……含秋,我好怕,我好痛”我看着她脸上不住的涌出豆大的泪珠,也忍不住流出泪,只抓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照儿……照儿……没事的,有我,有我呢。”

她痛苦的点了点头,咬着牙,强撑着身子,接着用力起来。

我难过极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十分漫长,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度秒如年,过了好久好久,窗外的淅淅雨声都渐渐停了下来,一阵响亮的“哇”声,出现在耳边。

我突然感觉世界都安静了,旁边的婆子出去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徐昭容生了位小皇子,是位小皇子!”我喜极,意识却忽的像消失了似的,沉沉昏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我生了一场大病,没得一直梦魇出那日的场景,许多事,都是小杏告诉我,她告诉我皇上高兴极了,晋了徐昭容为淑妃,还为大皇子赐名永安,意为“永乐平安”,这是宫里的第一位皇子,之前皇上只有云妃生的大公主,以及几位比较低位的二公主和三公主,因此十分重视永安,得知内室里发生的事后,一并发落了那几位侍女婆子赐死,却并没有在杀她们的家人,至于她们向皇上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最后导致的结果是,皇上寻了个“教养公主不善”的理由,夺了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还斥夺了封号,哦对,她现在是李妃了,没有了封号,她的妃位可没有以前的云妃有含金量了。

我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原以为一切结束了,却没成想,小杏又说:“陛下宣旨,秋娘子侍奉淑妃有功,特由庶品娘子晋为正六品才人!”小杏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我却丝毫没有欣喜,如此这番,我和淑妃算是彻底在后宫成为了“淑妃派”,以后想要在宫中当空气人,怕是不易了。

3

自淑妃诞下大皇子后,皇上愈发冷淡李妃,偏宠淑妃,每每隔个三两天便来清元宫看永安,按理说我也应该水涨船高,得些恩宠才是,淑妃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一有些机会就把我往皇上面前推,可是皇上似乎实在不喜欢我,又加上我争宠的心思实是不重,过了两三次后,淑妃实在也没了办法。

我其实还挺喜欢这样的,淑妃一直很的宠,因此清元宫也没怎么少过尚局送来的日用,且现在清元宫还多了个小家伙,每日陪着粉嘟嘟,肉乎乎的小永安玩,也实在惬意。

就这么缓缓过了三年,永安三岁了,已经开始学着识些字,背些简单的诗词了,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际,我和小杏忍不住去太液池踏青,因着这些年清元宫十分得宠,外面的人不知道里头的门道,遂认为我也很是得宠,所以在外头比我位分稍高些的人对我还有些谄媚,稍低些的也毕恭毕敬,这一路上也没碰到几个人。

小杏扶着我上了太液池旁不知谁人立着的一架秋千,轻轻微晃,柔和的春风撒在脸上,还很舒服。

就在这时,身后的力道却忽的大了起来,我嗤笑道:“小杏!你个坏丫头,做什么摇的这么用力。”语毕,身后的小杏并没有说话,却传来一声为难的哀叹,我心惊,暗道不好,转头望去,果然,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健硕男子。

我惊叫一声,他也顿了顿,扶住了秋千,我趁着秋千平稳,赶快跳了下来,小杏这才跑过来扶我,我怒瞪了她一眼,她羞愧的低下头。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该是快三十的模样,样貌刚正,虽不很好看,却也是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我正了正身子,稍福了一礼,望着眼前男子,冷冷道:“不知尊驾何事,竟在这宫中也做出这等轻薄之事。”

他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怒气,仔细扫了我一眼,却忽的低头笑道:“不知是宫里哪位贵人,是吾冒犯了。”

一旁的小杏逮着了赎罪的机会,连忙恨恨道:“这位是清元宫方才人(女主入宫做宫女前原姓方,名叫方含秋),你怎能如此无礼!”她好像很生气,我看了她这样子,却又心软下来,想她也是愣住了罢。

因着小杏这样子,我声音便不由得软下来,浅笑着面对他,道:“无事,只是今日之事,还请尊驾切莫说了出去,免的给别人添了我的把柄。”

那男人又抬头看我,我不自在,有点想转过身去,又觉得不太好,他忽的又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我暗暗觉得好笑,却只能迎着和熙的笑,到出冷冷两个字:“不想。”那男人一怔,复又笑道:“好吧,吾会记住你的,方才人,再会。”语罢,便转头走了。

我楞了半晌,知道身后的小杏叫我,我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蔫蔫的小杏,气不打一处来“今日你是怎么回事啊!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人发现我与宫外男子接触,可是重罪一条!”

小杏面红耳赤,却像结巴了似的,断断续续道:“主……主儿,我……我今日真是被他吓了一跳,都是我的不是,我该提醒主儿的,小杏下回再也不敢了。”

我佯装气急,指着她道:“什么啊?这种事还有下次?”小杏看我神色缓和,赶紧扶过来,笑着道:“不,主儿,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这才重新扶好她的手,转身回宫去了。

自我成为才人后,一下从隐阁搬去了西侧殿,西侧殿拥有四间屋子,一间前厅,一间书房,一间卧房,还有一间暖阁,要知道当初隐阁可只有两间房子,从前厅进去直接就是卧房,这也是淑妃偏颇我,侧殿原就是嫔位以上才能住的,就连身边的奴婢也从小杏一个变成了贴身大宫女一个,一等宫女两个,二等宫女三个,三等宫女五个之多。

可是就算这样,我身边能信任之人除了淑妃只有小杏,淑妃每一天都要料理公务,现下宫里还没有皇后娘娘,六宫事物都要宣贵妃和淑妃两人照看着,淑妃也不能每一日只和我在一起,如果我的小杏还这般不聪慧,那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淑妃也不一定能保得住我的。

唉,在这红墙之内,当条咸鱼也着实不易啊!

4

时至四月,宫中因着要行祭祖大典,便忙碌起来,淑妃也每天来往与掖庭与尚局无暇分身,这日用过午膳后,小杏一脸气冲冲的跑了进来,我看着她面色不善,忍不住发笑,才道:“这是又怎么了,这样毛躁,你平日虽笨,却不曾这样过的。”

小杏瞟了我一眼,嗔怪道:“原来小杏在主儿的眼里就是个笨丫头么”我越发大笑,只道:“你以为呢,你还是什么慧丫头?”

小杏满脸羞得通红,只道:“我可再不与主儿玩笑了,主只管去找那些精明的慧丫头去吧”说完,紧接着,又正色道:“哎呀,主儿,你就知道搅我的,我想跟你说正事来着的。”

“那你倒说呀,做什么与我玩笑这半响。”我看着她严肃的神色,奇道。

“是那丽逶宫,就是那李妃的宫室,她可有些年头没作妖了,近日里头,可是又要作起来了”小杏愤愤不平道。

我心里一沉,暗道:“她又要做什么了,多了封号,去了协理六宫之权,还不肯消停么。”

小杏也皱眉,又道:“可不是,也不从哪找来一个姿色上乘,又有些才情的贱丫头,近日里可是把皇上迷住了,昨日晚上,已经封了正十品承徽,现在,我们见到她的面,都要给她行礼,尊一声朱承徽了。”

对于宫女上位的宫妃来说,正十品承徽,已经是入宫最好的出处了,换句话说,承徽,也是宫女最好能封的位分,不得皇上宠爱的,就只能像我当时,做一个庶品娘子。

我已觉得,此女子,怕是皇上极喜欢的,想到此,我却又不得不佩服李妃的手段,自己眼看着是不成了,便又送出一个来,想想这些时日,皇上好像的确是来清元宫的日子少了些,我不由得有些心疼淑妃,心疼永安。

不过好在,她入宫的时机,也着实不巧,五月份,便是三月份选秀选出的十二位秀女入宫的日子了。

夜晚,淑妃召我去了主殿,与我说那朱承徽的事,她看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微叹着气,道:“那女子并不比你美多少,要说才情,却也不过尔尔,为何皇上从来不喜欢你,前些日子,皇上已经在我面前透漏过要晋她为正九品良人了。”

我悄悄叹一声气,却说不出来什么,灯火摇曳,淑妃又默默道:“只是如今,绝不能再让朱承徽住进去丽逶宫了,我绝不会再给那姓李的贱人一丝起复的机会!”

她显然是又想起了当日生产时的痛,我也想起了那时的模样,是了,绝不能再叫她起了势。

“我会在皇上面前尽量说服他,叫朱承徽去别的宫里住,在这之后,我想我要对丽逶宫那位动手了。”淑妃看着我,良久,轻叹道:“你总是这么蠢笨,要是将来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在这宫里可怎么办。”

我心惊,急道:“娘娘这是什么话,娘娘如今才二十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怎的就要不在了,含秋要永远陪在娘娘身边!”

她把端在手里的茶盏放下,厉声道:“本宫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了,而你,才刚刚十八岁,在宫中每日都是如履薄冰,指不定哪一日,本宫就是下一个李妃,为人刀俎,任人鱼肉!你要快点独立起来,不害人,却也不怕人,不争宠,却也不无宠!你懂吗?!”

“含秋,明白了。”我咬咬牙,点了点头。

“但愿,夜深了,早点回去睡吧”淑妃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轻轻对我道。

夜里,我在被窝里仔细揣摩这淑妃的话,不害人,不怕人,不争宠,不无宠,这些事直想的我头疼,我却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5

五月,新秀入宫了,听小杏从储秀阁掌事嬷嬷手下的小宫女打探来的消息,这十二位新秀中,皇上似乎最属意一位金宝林,亲自下旨叫掖庭令把离养心殿很近的媣云宫赐给了她,不过媣云宫虽然离养心殿近,却是个十足的小宫殿,不过只她一人住,却也是很够了,听说这位金宝林近看好似神仙转世,远看好似谪仙下凡,我听的半真半假,世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人?

而宣贵妃,最属意她的家族送来的一位,算是她的堂妹,也凭着宫里的贵妃堂姐,成了华苹宫【宣贵妃宫】的许宝林。

再然后,就是淑妃告诉我的,她最喜欢的一位林美人,虽然初封位分不是很高,长相也不是最美,可淑妃暗暗告诉我,她看透了这林美人的为人,这种人在宫中待的绝对是最长久的,更不用说她其实也很端庄大方,待人也很是得体,因而她被淑妃要到了清元宫。

另,还有一位沈美人,听说是这届新秀里家世最好的,小杏说是从二品布政使嫡女,因而脾气也是最火爆的,十分骄纵,被淑妃和宣贵妃联合起来送进了最最偏远的宫室之一,暮霭宫。

当日下午,我便随淑妃出来一起迎林美人,淑妃安排她住在西偏殿,那日天气很热,林美人却久久未至,我与淑妃不由觉得奇怪,这时辰,早该来了才对的。

本叫小杏去打听,小杏还未出门,一个窈窕身影便入了宫门来,远远看去,只觉这女子真真是气质温婉,走路规矩丝毫不差,抬眼看去,这女子着一身海蓝色海棠缕金云锦宫装,眉眼间一片柔和之意,我有些明白淑妃为何要让她入清元宫了。

她嫋嫋娜娜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向我们盈盈行了一礼,嘴角含笑,绽出两个甜甜的梨涡,道:“嫔妾美人林氏参见淑妃娘娘,参见方才人。”

淑妃也噙着笑,缓缓道:“起来罢,以后咱们就是同住一宫的姐妹了,便不用这样客气了”

林氏绽出银铃般的笑,又道:“娘娘说的事,但说到底,您是这清元宫的主位,嫔妾日后还要倚仗您才是。”

淑妃笑笑没有说话,我忽的想起她好像是迟了些时辰,对她找道:“林美人今日路上什么事耽搁了?好像是迟了些时辰。”

林氏稍稍皱了皱眉,才道:“方姐姐说的是,确实是路上碰到了位朱良人,说我们还没有正式册封,是以秀女的身份,该向她行礼来着,因而耽搁了些。”

“朱良人总是这个性子,你别往心里去便罢了。”我微微劝道。

“哪里敢呢,她比我早入宫,资历比我多,虽身份低微,我不理她,也不还她就是了。”林氏浅笑着说出这番话来,淑妃朝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朱良人身份低微,却确实是比林氏入宫早些,但她个宫女上位的,林氏向她行了礼,就是在新入宫的新秀中低人一头,所以,最好的做法,便是,不去搭理她,到底自己也封的是个美人,要真行了礼,册封后,林美人到底是淑妃派,淑妃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朱良人总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是了。

“你能这么想,便最好了,当真给她行了礼,我这个摄六宫事的淑妃,也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哪里就会叫别的阿猫阿狗,欺负了我宫里的人呢。”淑妃这话说罢,两人便都笑了起来,我也掩面微笑。

“走吧,去看看你的西偏殿,我和娘娘可是给你收拾了好些天了,看看缺什么少什么的,哪里不合心意的,你只管说,咱们都给你添置好。”日头不早了,我拉着林美人的手,望向淑妃,笑道。

淑妃点点头,林美人浅笑,“只肖想想,便知道是极好了的,劳娘娘与才人费心了。”

落日余晖,清元宫里一派和谐,宫里入了新人,新一轮的斗争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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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不如伴你一世。” 我叫良酒,乃神笔马良第九十九辈后代。 我年少无知曾为一件事纠结甚久:“爷爷,为什么我们姓良不姓马啊?” 爷爷捋捋胡须:“哎,马跑了。” 我大惊:“跑了?你说姓儿自己跑了?” “不是,你有所不知……” 之后爷爷告知我,我族自古便得神笔与神马庇佑,子孙为历练自己多以神笔作幻境,学有所成后借神马出虚无。第八十三代先祖年过半百却想当武林霸主,绘了本血雨腥风的武林画册,因有违

天界雷劈警告

恰逢人间冬去春来,漫山遍地花团锦簇,而我的脸亦是姹紫嫣红色。真巧。天界雷劈警告 文/竹里有鱼 【简介】为了成为体面的天界马夫,我苦练套马技艺,终于成功地……套中了一个男人。在爱美之心的驱使下,我决定对他负责,为他买房、帮他娶媳妇,哪怕花光五百年的积蓄也在所不惜。可是,他怎么还是不高兴? 细碎的晚风吹来一股子焦煳味,震耳欲聋的锣响在街巷炸开:“走水了!‘百味居’走水了!” 我急忙停下小推车,匆匆

仙君偏头疼

龙宫里色彩斑斓,却不敌他笑得好看。仙君偏头疼 文/沁酒酱 【简介】作为仙界按摩师,肖飒飒因为情路坎坷才一心搞事业,再次遇见一百年前甩了她的青梅竹马,她怎么可能只想赚他的钱。她保持着八爪鱼一样的姿势缠在他身上,她当然是想跟他再续前缘了! . 仙界按摩师 肖飒飒在仙界算是个奇葩,她的爹爹是巨灵神,娘亲是妖王,她是三界独一无二的神妖混血儿。可在她的身上,神力和妖力竟然完美地抵消了,所以她长成了一个……

浮槎去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东方既白,金乌初升,枢玄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浮槎了。”浮槎去 序 至高无上的九重天深处,浩正无匹的皇极殿内,流云漫卷,清雅的仙香在宽阔的室内浮动,仙尊枢玄盘腿而坐,静自调息。 饶是历经千劫,得证仙位,弭平了无数灾祸,坐守皇极殿上千甲子的天人,终究也避不开五衰的命数。他吐出一口沉沉浊气,五衰之劫至今,已无转圜余地,再过不久,天时一到,他便要归于天地。 漫长的一生走过,作为仙尊,

辛女御狼

阿辛微微一笑:“何必定要懂得,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承欢·虞美人令】辛女御狼( ) 《山海经·海内北经》:犬封国曰犬戎国,状如犬。有一女子,方跪进柸食。 《后汉书·南蛮传》: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将吴将军头者,购黄金千镒,邑万家,又妻以少女……盘瓠遂衔人头造阙下,群臣怪而诊之,乃吴将军首也。 “吴将军真有那么厉害?” “打得帝喾高辛氏节节败退,你说厉害不?” “真的?高辛氏不是战无不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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