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变得沉默和安静]
我清楚的记得,离开厦门的前一天晚上,这座城市久违的下起了暴雨。
窗外暴雨如泄,我站在22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因为暴雨而慌乱奔走的人群,内心一片平和。白日里显得张牙舞爪的建筑此刻变得模糊不清,脚下是还未收拾好的行李,身后是表妹在客厅走来走去的声音和她永远不停止的电话,莫名心里生出了一种孤寂感。
伴着雨声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电话那头的闺蜜聊着旅行中的细节,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雨水的潮湿和清冷的气息。
那天清晨,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坐上约好的出租车,去和闺蜜会合。那天很冷,我穿着一件简单的毛衣,罕见的围了围巾,还是很冷。
此行的目的地是内蒙古。那是我很早就想去的地方,这些年看过了大海,走过了高山,想去看看更不一样的世界。
我们乘坐的航班需要经停济南机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们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在机场大厅候机的时候,我望着停机坪里不停起飞降落的飞机,耳边不断响起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内心一片荒凉,一句话也不想说。
候机的时候,闺蜜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不好,一点都不好。
在离开厦门的前两天,我和Z先生大吵了一架。吵架的理由其实很幼稚,无非是我想去看他们,除了他之外的人都在群里热烈欢迎,他却一个人冷言冷语,毕业后堆积的一些不满突然爆发,后来有个朋友和我说,他认识我这么久,第一次看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其实Z先生的话也不是很过分,我沉默不语。
或许是他们不明白Z先生在我心里的地位。
这么多年,我从未在我们共同的好友面前认真的聊过他。
这么多年,我对他的喜欢如深藏于黑暗泥土里的树根,肆意地生长蔓延,却无人知晓,唯有夜深时,自己独自神伤。
[我该如何去描述你,那些破碎的往事如此刻的云海翻涌]
我该如何去描述他呢?我亲爱的Z先生。
我清楚,熟悉他的一切,他喜欢的歌,他喜欢的食物,他喜欢的书,他喜欢的明星,他喜欢的人,也清楚的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一丝可能,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陷进去。年少的爱恋,总是一腔孤勇。
我望着此刻机舱外明亮的天空,太阳初升,一切都染上了美好的色彩,早起的疲惫让闺蜜在一旁沉沉睡去,我却没有一丝困意,只是难过。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一直都是。
这几年,风尘仆仆的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不知道是自我惩罚还是为了圆年少的那个梦想,假装不经意的只是顺便给朋友们带当地的礼物,内心却期盼着他的回应,尽管每次都是失望。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却觉得格外遥远,明明想靠近,却又格外的疏离。
不久之前,我见到了他和我说过无数次的那个女生。他们俩坐在我的对面,我微笑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他看起来如此幸福,我是不是也只能祝福?
但是我知道,我很不开心,心里的黑暗和不满,在深夜里悄然生长,才会有那次争吵和不愉快。我知道,我需要发泄。
于是我和闺蜜说:“我们去看草原吧!”
于是我们踏上了清晨的航班。
[我自卑而敏感,却又保留着可耻的虚荣]
那一年的秋天,似乎格外的漫长。和家里的争吵,工作的不顺,和他的不愉快,让我的生活一团糟。
然而,遗忘是个漫长的过程,我想没有人明白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记得,自己的父母亲口说出:“你死了也和我们没关系;”
我记得,他在学校和我说的话,一起坐过的草坪,一起吃过的东西,一起做过的所有事;
我记得,那年青岛半夜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的无助;
我记得,那些我们一起的梦想,最后却只剩我一个人。
我以为,一切只是幻觉,然而,却是真实。
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一只蜗牛,背着沉重的回忆缓缓前行,一遇到外部传递的危险信息,立马缩回自己的小窝。这是所谓的自我保护。
我很不快乐,一直都是。然而,我善于伪装。
我从小就知道家庭和别人的不同,也知道外人对这个家的说长道短,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懂,假装没心没肺。
那些年的争吵,纠纷,甚至于死亡,让我自卑而敏感。我害怕别人对我们家的议论,那个年代,一个重组家庭,对于一个农村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异类。尽管我现在可以很坦然的和朋友们说出这些事,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朋友们不自觉流露出的同情。我知道是好意,但是,我很不喜欢。
我是一个矛盾结合体。朋友们都说我热情,大方,对所有的人都很好,只有我知道,我胆小,自卑,渴望得到身边所有人的认同,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床脚,默默舔舐那些流过血的伤口,等待着天亮。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望着窗外截然不同的风景,我轻叹了口气。
[我在沙漠上写下了你的名字,它被风沙所掩盖,消失不见]
十月份的呼和浩特,空气中带着北方干燥的寒意,与南方湿润的气息截然不同。
在等待司机来接我们的时候,闺蜜给家里报了平安,我想了想,给母亲报了平安。不同于闺蜜父母的唠叨,我们的通话没有超过三十秒,然而这确是这几年我们最为冷静的对话了。
结束了那短暂的通话,我站在一旁等闺蜜结束通话。望着头顶的天空,我突然说了一句:“这里的天空好像比较蓝。”我以为没人听见,谁知道身边一同等车的一位陌生男子说了一句:“哪里比较蓝?心情不一样而已。”我愕然,待反应过来想回复之时,他却已经离开了,那时候我想,如果还有机会再见面,一定要和他聊一下,尽管那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里比想象中的更加寒冷。想象中的大草原,以及万马奔腾的景象,事实证明也许只存在于电视剧中,我在寒风中裹着自己薄薄的毛衣瑟瑟发抖,日夜温差过大,让我在回厦门的第二天就患上重感冒,持续一个月才痊愈。当地的居民说我们来错了季节,刚好又遇上旱季,我们所想象中的一碧千里的草原只能存在于想象中了。
望着面前枯黄的草原,我自嘲的和闺蜜说:“这倒也是我们和别人不一样的体验了。”她说:“没事,重要是你开心就好。”我开心吗?我不知道。
在草原住宿的第二天清晨,我们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看日出。
凌晨五点冷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好像刀子在脸上刮过,刺骨的疼,然而,在看到日出的那一刻,似乎这个疼也不算什么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冉冉升起的红日,周边的一切都染上了玫红色,黑暗里的一切开始露出它原本的模样,一切都开始有了生机,这个世界就这么鲜活了起来。
我居然哭了,毫无原因。也许是被这世界感动了,也许是想起了他,这么美好的景象,却不能和他分享。
我是如此感性的一个人,而这个世界又如此理性,理性到让我恐惧。
我在试着和这个世界友好相处着,然而很难。
后来我们去了大昭寺,无量与慈航普度,无数人抚过的转经筒,厚厚的毛毡,白色与蓝色的哈达,写满经文的图文,繁华与休憩,让人心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寺庙与大学成了我旅行必去的地方,或许因为这两个地方都会让我的心静下来吧。这大概是我对这个世界仅剩的温柔吧!
离开内蒙的前一天,我们去了响沙湾。这是计划之外的地方。我在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和闺蜜说一定要去,不是为了玩,我是想看沙漠,一大片一大片的沙漠。
这是我和Z先生的约定。我们的约定是一起去看撒哈拉沙漠,我知道,实现不了,但是看看沙漠也是挺好的。
闺蜜准备了许多拍照的道具,想拍很多好看的照片,我坐在高高的沙丘上,望着她折腾的身影,心情终于愉快很多。
我承认,从离开厦门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情就没好过,哪怕这里的风景是我所喜欢的,因为从未放下过。
我在沙丘上坐了很久,久到闺蜜都觉得我睡着了。
我只是不想动,我只是觉得我们在这里格外的渺小。
我在这里写下了Z先生的名字,不一会,就消失在风沙中,不留痕迹。
我呆呆望着手中流逝的细沙,沉默不语。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犹如这些沙一样,握不住,也留不住,然而我还是无法妥协。
我以为时间会帮我舍弃,可是治愈一场爱情的伤,需要多久呢?治愈一次家庭的伤,又需要多久呢?没人告诉我答案,也没人知道答案。
[我所渴望的无非是一份安全感而已]
很多人说敏感的人,都是缺乏安全感,我承认,我就是缺乏安全感。
你看啊,我敏感,自卑,又缺乏安全感,懦弱又不安,这样的我,怎么配说喜欢呢?
从记事以来,我的家就没有安宁过。
父亲酒后的暴躁,母亲的易怒,姐姐的强势,让我无时无刻处在压力之中,无法做真正的自己,我努力的想让自己做好所有的一切,想让这个家变得美好一点,然而换来的从来不是夸赞和表扬。
母亲深夜里的哭泣,父亲无休的咒骂,姐姐的叛逆,让我对这个家心生害怕,更对以后的生活心生恐惧。很多人说我是很重感情的一个人,为什么对亲人感觉很淡薄,我要怎么说呢,感情是相互的,没有感情,何来的重感情之说呢。
我不知道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伤害居然这么大。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害怕别人对我的好,我害怕我的付出得不到收获,我害怕一切未知。
直到遇见Z先生。
他是我那段时间唯一的阳光。
很久之后,我做了一份心理测试,测试结果显示我有抑郁症倾向,当心理医生的朋友说完全看不出来,控制得很好,我笑笑没说话。
我想我知道原因。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Z先生陪我渡过的。我的手上,腿上,都留有疤痕,那是自残的痕迹,那段时间,我整晚整晚睡不着,随时随地去抠身上的伤,看着伤疤流血不止,我居然有快乐的感觉。
是Z先生发现我的不正常。
他是我那段时间唯一的救命稻草。
朋友们都没有想到白天乐观阳光的我,到了晚上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暴躁,易哭,易烦躁。我很感谢Z先生,是他带我走出来那段时光,等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喜欢上他时,已经错过了。
回厦的航班晚点,于是我们又一次搭上了红眼航班。
我毫无睡意。
静悄悄的机舱里,只有飞机的轰鸣声和闺蜜的呼吸声陪着我,机舱窗外的月色一片皎洁,银白色的月亮在闪闪发光。
后来我坐过很多次的红眼航班,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月色。
[故事的最后呢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哭泣]
回厦的第二天,我就患上了重感冒,窝在宿舍窝了一个月,期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所以在听到Z先生要结婚的消息,也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我望着微信里的信息,沉默不语。
置顶的信息停留在一个月前他问我会不会去参加他的婚礼,第二条信息则是闺蜜安慰我的话,可是有什么好安慰的呢?至始至终,我都清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就像很多年前,姐姐对我说你再也不要回家了,那眼中的厌恶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我只是一直在装傻罢了。
我只是一直在装傻罢了。
Z先生,我是该放弃你了,尽管我如此贪恋你带给我的温暖,尽管我知道余生我可能再也不会遇到像你一样的人了。
其实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去过你的家乡,那座古老的城市。
我没有去清源山,没有去安平桥,我只是在开元寺坐了一天。看着来参观,来上香的人群稀稀拉拉的减少,内心一片宁静,我以为我放下了,却在和闺蜜的通话中泪流满面。
那时正值黄昏,落日的余晖照在大榕树上,落叶悄悄落下,我却无暇观赏。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大概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又或者因为没有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后来的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美丽的景象,走了许多的路,认识了很多人,我还是会觉得遗憾,遗憾的是那么多地方,我都无法和你一起分享,遗憾的是余生,你的生命里没有我,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也只能这样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