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要死啊…”
“嘎吱,嘎吱”的声响在一个小时后停止。
一番剧烈运动过后,段野气息有些急促,身体半靠在床头,摸出裤袋里的香烟给自己点上,他怀里抱着安静的像小猫咪的姜兰芯,妩媚动人,但他的两眼空洞,似索然无味。
悠然,手机响起,段野轻推开怀中的女人,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手机,是客户打来的,随手接通。
“段大师,你在忙吗?你看抽空给我家老头的墓地选选址?阿巴阿巴…..”
“嗯,可以,我马上过去。”
段野挂掉电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几处指甲印留下的划痕,淡然的看了眼姜兰芯,眼中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仿若已经习惯了。
被段野目光注视,姜兰芯脸露潮红,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嘴上打趣道:“段大师,段大师!”
“好了,别闹,我先去忙了,你也早点收拾回殡仪馆吧,那么“多人”还等着你化妆呢。
说完,段野快速地整理好衣裳,准备出门。
“砰”的一声,门关上,没有任何的告别……
渣男?
段野是一名出售墓地的职业经理人,二十二岁本科毕业就出来做这行的生意。
这五年行内外风评极好,因此本地的有钱人有需求的,基本都会找上他,客流量源源不断,每月都忙的不可开交。
因此自家老板为他立下个规矩,每一月只帮一人看墓,过后都需要预约。
饥饿营销的模式,不适合所有行业,但这一行的生意是愈来愈好。
在外人眼里,段野精通风水之术,俨然是一位高人。
术业有专攻,行里有行话。
其实段野的行话全是成名后恶补上来的,让他成名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能够见到死后还未进轮回的亡灵(鬼),并且有专业的渠道让鬼给自己的亲属托梦。
段野是阴历年份出生的,小时候也怕鬼,但从未真正见到过。
记得第一次见鬼,还是高中告别处男之后,由于年少不知啥贵,精气泄露太多,以至于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过去的事暂且不提,段野很忙的要去带客户看墓了。
四十多分钟后,墓地园区里,段野在二楼的接待室中翘着个二郎腿坐在真皮的沙发上,桌上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和烟灰。
这是段野自身习惯问题,自己的烟灰缸总是得装满了,才会将其处理掉。山上墓地的员工多大都是老员工,也知道他的习惯,以为是里头有什么讲究。
说白了,就是因为段野懒。
段野熟练且悠闲的吐着烟雾。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你二爷爷在庄园种草莓…”潮流的手机铃声响起。
客户到了!
隔着窗户,段野可以看到,外头露天的停车场,一辆蓝色的雷克萨斯LX570横着车位停下,野蛮的占据了两个半的车位。
听说一般买这个车的人都很低调,低调吗?至少段野不这么认为。
车里下来一人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精心打理的大背头,身上一身大LOGO的奢侈品牌,正打着段野的电话。
段野拿起手机,简单的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个字:“二楼,聚义居501房间。”
五分钟过去了...
“段大师,你好!”与刚才所见不同,年轻人有礼有节,谦逊地把手上的黄鹤楼1916递到段野面前。
见来人如此“客气”,段野自然不会伸手打笑脸人,接过香烟,继续点上,两人开始谈正事。
经过了解,年轻人姓史,名青海,他的爷爷在前不久去世,家中本来已经找了其他家的风水先生找好了下葬的宝地,安排好一切事宜。
到了正式下葬那天,所有程序该走的都走了,到了棺材入土的时候,几个精干有力的轿夫却怎么也抬不起棺材。
这可把在场的人吓的不轻。
第一次见到这样邪门的事,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幸亏还是有人站出来了,史海青的长辈们决定暂将棺材放在原地,寻求相关领域的高人来解决如今的难题。
现今社会对于这些事管理非常严格,即使史海青家中关系强硬,也怕生意对手抓住把柄。
经熟人介绍,这才找到了段野。
史海青对段野承诺事成之后,愿意出5W的红包作为回报。
见段野迟迟没有反应,史海青以为是嫌报酬少了。
史海青带着家中的任务来的,装作狠了心,双手两十指交叉,比出十字。
段野眼睛眯了眯,没有回复。
让段野思考的并不是关于报酬的事,而是自己只是个卖墓地的,这个事实接还是不接?
同时段野发现史海青身上居然有一股熟悉的阴气味道,虽然很淡,但段野对于这些事物相当的敏感。
段野是个因果业力的信奉者,心中权衡一番,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好的挣该挣的钱。
“报酬还是按2W算吧,你爷爷是葬在何处?”段野跟普通人一样,身上也背着巨额的房贷,确实也需要钱,不过他从不恰烂钱。
史海青听段野答应,报酬也按最低标准,心中乐开了花,家中长辈是给了他足足15w来请这位大师。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史海青赶紧说道:“段大师,我开的车来的,我这就接你去。”
“不用叫我段大师,见你样子,我俩年龄相差应该不到半轮,叫我名字就好。我也不能保证这件事能成,只能说尽力而为。”
史海清一脸坚信的样子:“野哥,你都不行那就没人行了,爷爷从小就教育我说高人从来不打诳语,果然是真的。”
这些富家子弟,别的优点段野不敢多评价,但“见人说人话”,“”下的了矮桩”这两点段野是十分佩服的。
但到“诳语”一词,也不是段野装逼,当场脸就黑了下来:“我是道家人。”
2丶
史海清的车技没的说,快却平稳。
车的各方面条件不错,内饰做工很精细,动力够用,外观美观大方,关上车窗,像远离尘嚣,那种安逸舒适的感觉有点让人着迷。
段野觉得以后自己有钱,也要买一个。
房贷还完了吗?老婆娶了吗?彩礼给丈母娘备好了没?
致命的三连问,将意淫美好生活的段野打回了现实。
随着汽车轰隆的一下急刹,段野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刚夸你车技好,你就玩这出。
等车子停好后,史青海在前方带着路,那是一条全靠活人踩出来的乡间小道,周围杂草丛生,高大的树木挡在路旁,还得刻意绕一绕,才能继续往前行。
很明显,这里是规划拆迁后的无人区,在这里土葬应该是合法的。
说起土葬,段野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了,现在的城里人几乎都是选择火化后,在园区找个墓碑,就行了。
还是有钱的屁事多!
一路上绕过许多小道,终于两人到达了下葬的地方。
坟前右手不远处,可见坍塌的土房子,占地挺大的,想必这是史海清爷爷年轻时候过的地方。
史海清的家人应该是忙自己的事业去了,这里只剩两个人。
山林间过于空旷,也可能是阳气不足,时间还不到6点,周围竟吹起了阵阵阴风。
穿着短袖的史海清,精致的大背头发型在风中凌乱,双手交叉搓着手臂取着暖。
段野很专业,像没感受到一样,先是在四处转了转,观察格局,而后站在一高处,用大拇指对着对面的山头比划着。
此局为左旋龙,左水倒右,立甲庚丙壬为正向,皆为大发之地。
由此可见之前的风水先生应该是学过的,挑的地儿是个好地方。
接下来就是看看是为什么迟迟不能下葬。
在此处停留的时间也不算久,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吧,天已经开始变黑。
史海清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在段野的身旁打转,离段野不会超过半米的距离。
这时,段野的后颈突然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仿佛有人在自己身后吹着冷气。
在看看四周,哪有其他人,唯一的活人是史海清,正站在自己的身前一脸懵逼。
段野苦笑,对着身前的史海清说道:“你先去附近抽只烟,我在此处瞧瞧,一会儿过来找你。”
史海清以为段野要开始做法,不想外人偷学技术,也是懂事地离开。
史海清离开后,段野竟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说吧,怎么不肯入土为安。”
蓦然,山林间狂风大作,与周围的草木发出“沙沙沙”诡异的声音,在附近准备抽烟的史青海烟都点不着。
这吓坏了史青海,双腿发软,瘫在地上。
而这边的段野在阴风下,竟摸出香烟,打着了。(抽烟请用防风打火机,就是这么个用法)
“你也不用装神弄鬼的,好商好量的唠唠,有什么心事可与我说。
风骤然停下来了,在段野的耳中传来一段常人听不懂的鬼语。
“嗯,好的,你的心愿我背了,你也早点安息,阴差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段野咬破手指,用手指的鲜血在地面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妖异的红色符号在地上消失后,出现在段野的后背上,像刚刻上的烙印,滚滚发烫。
棺材还是棺材里的东西似答应了,大黑夜里在泥巴地上连续上下弹起了三下,回应着段野。
为什么是三下?这里面是有讲究的。其实跟签合同是一个道理,不过这是跟另外一种生物达成协议。
第一下是鬼答应人的条件弹一下。
第二下是人答应鬼的条件弹一下。
第三是人与鬼之间的约定生效弹一下。
段野长呼一口气,契约完成。
“搞定了!”
段野叫着被吓破胆的史海清,史海清显然没有回过神来,六神无主的走了到段野身旁。
一双有力的大手“pia”的一下打在史海清的后背:“怎么样清醒了吧,送你爷爷入土吧。”
“就我们两个?”
段野习惯性的脸一黑,没好气的说道:“要不叫你爷爷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棺材轻松地完成了最后的一步。
段野手中凭空的祭出三道香,点燃,对着坟地拜了拜,随后将香插在坟前......
3、
史海青的爷爷名为史忠诚,名字颇有年代感,久久不入葬的原因,因为他还有一心愿未了。
史忠诚希望段野帮他送一句话给他多年不见的初恋情人。
真是个痴情人?
段野去了趟史忠诚名下查不到的一处房产,在家中的保险箱里拿走了一个铁匣子,铁匣子里放着一张不知过去多久的黑白照。这么多年了,照片依旧保存的很好。
照片上,一男一女两人都带着青涩的笑容,男生也就是年轻时的史忠诚上身是一件白衬衫,留着简练的短碎发,瘦削的俊脸上有些玩世不恭,按现在的审美标准,确实也得击败不少人。
而女生依偎在李忠诚的右侧,标准的鹅蛋脸,梳着现代少有的马尾辫,大大的眼睛灵动俏皮,眼神清澈,又像是带着丝丝娇羞,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少女怀春,干净纯洁。
段野收好东西,在网上订了个前往CQ市的动车票。
两个半小时的动车之行,很快就过去了。
出了客站后,段野打了个出租车,向史忠诚所说的地点驶去。
“到了。”
付完钱后,段野下了出租车。
入眼是一个老小区,还是个多层,数了下,最高也只有七楼。门卫是个大爷,吧唧吧唧地抽着手中劲大的叶子烟。
要抽烟就好交流!
段野摸出左边裤袋里的华子给大爷发了一支,自己也点上,客气地问道:“大爷,你们这有一个叫谢淑芬的人吗?”
大爷闻言,冷不防地抖动了下,奇怪地问道:“你找她干嘛,她又没有亲人,你是找她刺绣吗?”
“是的,专从外地赶来,想买点刺绣,七夕时送女朋友。”
段野哪有什么女朋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显然守门的大爷和谢淑芬也不是很熟,只是尽本职工作多问一嘴。
段野嘴很严,不便与他人说太多其他的信息。
抽烟完这只烟,和大爷客套了会,知道谢淑英住的是第五栋二单元一楼就可以了。
“咚咚咚。”
段野在门口站了一分钟后,听见房内缓慢的脚步声在靠近,里面的人在猫眼上看了会,传来有些沙哑但温柔的声音:“你找谁?”
“李忠诚!”
门里的人似乎没有站稳,有摔倒的声音。
过了会儿,门打开了。
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眼睛浑浊包着泪水,脸上深深的褶子,佝偻着身子对段野做出进来坐的样子。
从五官气质已经看不出来,是否是要找的那个人,但她的眼神没有变,依旧是那样干净,段野十分确定老太太就是要寻的谢淑芬。
谢淑英住的地方是个套一的房子,六十个平方不到,几乎没有装修过,墙面只是简单的刷过,地板都还是水泥的,说实话,段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样式的房子了。
此刻段野的心情复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脚不自主的抖动,不知从何说起。
“史忠诚自己为何不来,你是他什么人?”还是谢淑英先开了口。
段野从小嘴就笨,做事都是直接说重点:“史忠诚已经过世了,叫我带句话给您。”
段野模仿着史忠诚的口气,嘴中道出:“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呜呜呜...”近乎无声的悲痛在谢淑英沧桑的脸上显得淋漓尽致,已经没有几颗好牙的牙床,和嘴唇一开一合地在抽泣着。浑浊的眼里包着的泪水,一滴滴跌落。
一双尽显苍老的手掌无力地放在空中,要抓住什么又抓不住一样,像一艘在大海里航行了很久的小船,丢失了方向,丢失了意义。
段野自诩是个没有多少感情的怪物,此刻的他却想尽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帮助谢淑英看开些。
但真的能看开吗?
段野搀扶着随时可能再次跌倒的谢淑英,把她安置在沙发上。不知为何,他很想了解这对恋人的过去:“婆婆,你可以给我讲讲您和史忠诚爷爷的故事吗?”
人都走了,谢淑英也不介意那些事了,将以前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史忠诚以前是个知青,被下放到这个CQ这个地方来教书。李忠诚年轻时,外表俊朗,还有些才气,许多当地的小姑娘都喜欢没事就来看看他,谢淑英也不例外。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像看对了眼,很快坠入了爱河,尝试了禁果。那段时间很快乐,两人一起在田野间散步,在私塾里画画,在房间里刺绣.....好景不长,两年后,李忠诚要被调回老家了。离别之际,史忠诚吻着谢淑英的额头:“淑芬,等我回来娶你。”
谢淑英应声:“恩,我等你,你要是不来,我一辈子都不嫁。”
就是这些承诺,有些人做到了,有些人却没有做到,谢淑英真的死死等了整整50年。
听到这里,段野有些感触:“婆婆,你还爱他吗?”
谢淑英没有回答段野的问题,头微微的望向远处,露出了由心的微笑,那是一种怀念美好过去的笑容,有释然,有感谢,有爱.....
段野后背的诡异符号渐渐的消失,像被风吹散了。
也正是这时,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图在段野的脑海中拼接着。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在脑中快要具象化的时候,段野双手狠狠抱头,头上青筋暴起,额头的汗打湿了衬衫,这段往事似乎让他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