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一厘米

2022-08-21 20:59:51

青春

窗外吹着风,兰川市的夏季总是多暴雨和大风。

我双手抱作一团,趴在桌上看着外面的大树,至于老师在上面讲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只知道后来下课的时候,黑板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

那是一棵很大的枇杷树,树叶是绿的,上面长满了黄色的、绿色的枇杷。从我入校它就在那里了,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少年的历史,但我想,一定是很多很多年。

铃声在同学们的期待下被拉响,走廊外传出连绵不断的欢呼声和打闹声。

对于一个已经在学校待了两年的大学生而言,恋爱也许不是最重要的,但干饭却是人生的头等大事。考虑到食堂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我打算等十分钟左右再过去。

转过头,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后门的位置,一抹身影正站起身往外走。看到他的脸,我呼吸一滞,赶紧将头转回去。

暗恋这两个字,曾是我短暂的前半生最不能理解的,我不明白暗恋那么苦,甚至对方根本不会知道你的爱意,这样的感情到底在追求什么?

可真的到了自己身上,我才发现暗恋或许永远不见天日,却又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正所谓“情字难解”。

他转过身,不留一丝誉恋,班上的其他男生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和他有说有笑的一起离开。

我突然很希望自己是个男生,那样我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面前,跟他说“宋居寒你好,我是姜冉,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吗?

但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我不可能成为男生,正如我永远不可能和他比肩站在阳光下。

在无人的角落里,在每一个可以看到他的地万,我的目光从来不属于我自己,只要他一出现,我的眼睛就不再是我自己的了。

蓉蓉问我,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去表白?

表白?

其实我很少想到这个词,因为他身上的光芒太耀眼,耀眼到让我觉得自己的喜欢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污点。

大二下学期,我们的课程中很少看到语文和英语的身影了,更多的是各种专业课。我的学习能力不算弱,但在新奇的区块链面前还是甘拜下风。

看着上面的文字,分开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密文、明文、对称加密、非对称加密,这些词语对我来说,大概是比数学还陌生一百倍的火星文。

很奇怪,在这样的课程上,竟然会有人能听懂老师的语言。

少女怔怔的看着她的阳光在人海中发光发亮,于是,贫瘠的土地上重新获得了新的养分,枯萎的花朵越开越旺。

偌大的多媒体教室,所有人都寂静无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这里。

我愣愣的看着他,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灯光下,他的五官更加柔和,甚至让人生出了一种他天生就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的错觉。

他的脸很白,不仔细看,还以为他上了厚厚的一层粉。

真奇怪,明明我也每天洗澡,可是就是没有他白。

我用书挡着头,透过书本间的缝隙偷偷看向他,如果我有一只电子表,我想,我此时的心跳一定是一百八。

这种感觉很奇妙,带着脸红心跳的欢喜,又有着做了亏心事的紧张。

区块链的课程通常是晚上六点半上到八点五十,老师总会给我们留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做作业。说是做作业,就是在PPT上面查找答案,在班上,大家一起分工找答案成了心照不宜的事。

我所在的学习小组一共八个人,通常情况下,我只需要找五个答案。

找完答案,差不多是八点半了,我抬起头看向对面,他的位置离我很远,但我的视力很好,总是能一眼看到他。

认识久了,我知道了他的一些特点,比如,他不爱做作业,又比如,他爱打游戏。

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他打游戏的时候不爱说话,至少我从来没在他的嘴里听到过脏话。

区块链的课程只有十二周,座位是不固定的,我和朋友总喜欢坐在老师正对面的那两列,因为从来不担心会有人占那里的位置。

最后几次课,他来的很晚,虽然他以前也迟到,但在这门课上却是头遭。

随着他进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从桌上的电脑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和朋友选了我们对面的位置,隔着两三个人,其实距离并不算近。我却用水瓶挡着脸,控制不住嘴角的埋头傻笑起来,脸比学校食堂的红烧排骨还要红上几分。

一节课一百四十分钟,我有一百分钟的时间都在偷偷看着他发呆。朋友看着我傻笑的模样,也跟着笑。

“姜冉,在笑什么?”她说着,眼神瞥向我对面,带着明知故问的狡黠。闻言,我的脸更红,将头埋的更低,就差直接钻到桌子底下了。她继续说话,眼里带着戏谑,随即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宋居寒坐你对面啊。”

我埋着头不再说话,余光偷愉瞥向宋居寒。

他大概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继续在桌子底下玩着手机。

也是,两年的时间,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可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我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像是生气,又像是难过,但其实,我既没有生气的资格也没有难过的理由。

教室里的灯光照在每个角落,我可以清晰的从旁边的窗户上看到他的侧脸,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自带光芒。

真好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大概就是看着他的一个背影、一个侧脸,也会开心很久吧。

下了课,我走在他的身后,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我不敢靠的太近,只能看着他的影子距离我越来越远。

五一的时候,大家都回去了,偌大的宿舍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女孩。或许是因为白天逛街太累,又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我睡的很沉。

梦里,第一次有了他的身影,我们一起上课,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偷偷牵手。一起去吃饭,我撑着下巴看着他的侧脸。我们一起在雨中奔跑,然后嘲笑彼此的样子真傻。

醒来的时候,我愣愣的坐在床上,看看身边的玩偶傻笑。

果然,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的名字叫姜冉,我喜欢他很久了。

一场梦,也足够让我心猿意马,仿佛游离在外太空。然后,我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

有点疼,但总算是不再白日做梦了。

第二天晚上,睡在我对面的室友回来了,坐在书桌前,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入了夜,她换上新买的裙子出门,似乎是要和男朋友吃饭,同去的还有男生寝室的几个人。

我不太喜欢打听别人的事,可听到宋居寒也会去时,我恨不得像兔子一样把耳朵竖起来。

十点多,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女生,她在宿舍群里艾特我,说他长胡子了。

底下的女生都在说着。

看吧,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因为你的目光里没有一次是我。

我关了手机,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下巴,那里光秃秃的似乎要发光,更别提有胡子了。

我又开始想,他长胡子会是什么样?会是电影里的大叔那样吗?

我突然意识到我很想见到他,放假五天,而我已经整整两天,四十八个小时,两千八百八十分钟,十七万两千百八秋没有见到他了。

收假的那天,是周四,下午的毛概课上有我们班的翻转课堂,老师要求全员参与,我突然很期待能看到他的身影。

直到第四组的所有人都上台了,我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原来,他并不在这一组啊。

我想回过头看看他在做什么,可最终也只是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晚上,最后一次上区块链,他来的很晚,已经没什么位置了,他坐在我对面的位置,我能看到他有些单薄的后背。

他依然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的敲着,似乎是在跟谁发消息。

我收回目光,眼睛里带着一点酸涩。

他在跟谁聊天呢?似乎很开心。

我承认,我有些美慕正在和他聊天的那位。

舍友告诉我,他的家庭很优渥,在很多年前,他的父母就在兰川市买了房,而他自己,也经常提到这一点。

我再一次垂下脑袋,自卑的种子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并有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我的老家在一座五线以外的小县城,家里只有一套三室一厅的小房子,过年回家的时候我要和妹妹一起挤在一张床上。一个人拥有一间房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而他,就像是高不可攀的星辰,我竟然妄图将星星摘下来?

我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之后,我很少再看他,因为我知道这场注定无疾而终的暗恋该结束了。

我想,我大概是世上最没用的人了吧,因为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就算是下了一万次放弃的决心,我也还是会在他进教室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他。

以前常听人说,大学有多么的好,但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大学都如同电影里的那般轰轰烈烈。

我的青春如一摊波澜不惊的死水,没有逃课、没有挂科,甚至没有一场像样的恋爱。

直到他的出现,就像是阳光照在了缝隙中,于是,贫瘠的黑暗中也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花。

阳光下,我偷偷比划着你的距离,从指尖的缝隙看过去,我们的距离只有短短的一厘米,可我却知道,这一厘米比千水万山更遥远。

少女的暗恋就像是开在废墟里的一朵花,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悄悄盛开。

我闭上眼,脑海里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他站在人群中,我一眼就见到了他,从此,不会暗恋的少女偷偷在心里藏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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