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面时代的爱情(2)

2018-11-29 12:02:46

世情

原来,我们公司里那一阵子忽然刮起来的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并不是空穴来风、胡说八道的,我本来将信将疑,而那一刻总算是亲眼目睹、亲眼见证了。

刹那间,我只觉天崩地裂、万念俱灰。那一段白生生、轻盈盈的腰肢,我曾经无数次深情地凝望过,无数次温柔地抚摸过,无数次肉麻地赞美过……我一直以为,那永远是我的私人领地,决不会再有别的男人前来染指!然而,事实证明,我完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魅力!

那一天,在公司同事们那一大片闪闪烁烁、意味复杂、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我别无选择,不得不撕破脸皮,冲进去和我们老板痛痛快快地干了一架。

最终,老板被我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看上去就像那个无比猥琐的著名导演XX一样。

当然,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鼻孔一直流血,怎么止都止不住。当时,程依吓得尖叫连连,连忙撕开一包餐巾纸跑过来帮我止血。但被我一把推开了。她根本不知道,我们男人流一点血算什么呢?流一点泪才更难过、更伤心嘛!

一架干完之后,我便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辞职了。当然,那些本来说好的销售提成、年终奖金什么的,我一个子儿都甭想带走了。唉,和他们老板干架,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吃亏的必然还是我们这些打工仔啊。

事实上,失恋、离婚这些事情和我们人类之间发生的任何一场战争一样,无非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外敌入侵,一种是自己内斗。可无论是“入侵”,还是“内斗”,到最后,总有一方伤得更重一些,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显而易见,我就是那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失女人、失爱情、失工作,失钞票……还被人家揍得流了一地的鼻血。想想,真是倒霉啊。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一直有些疑惑:我到底该向谁报仇呢?程依、老板、还是我自己呢?

4

尽管我伤过杨雪的自尊心,但她并没有就此而疏远我。

相反,我发现,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竟然提前一个小时就起床了。午饭之前那一段悠闲、可以自由支配的时光里,当她干完手头上的那一大堆家务活之后,居然也学着我一样,搬一张小凳子出来晒太阳了,且紧紧地挨着我。我们便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地扯上好一阵子闲话。那

一刻,我们之间的缝隙只能钻得下面馆里那一只干瘦的“小黄”。后来,我常常想,如果那时候恰好有一位小朋友站在我们的面前,那么,那样的画面在别人的眼里,恐怕也是非常幸福的三口之家吧?

杨雪没事的时候,常常会跑进我的房间里张一张、瞅一瞅,当看到我那一盆常年浸泡、却总是不能及时清洗的衣服时,便会立刻挽起袖子、蹲下身子、想把那一盆脏衣服端到外面的水池上帮我清洗一下。

可每次都被我及时地阻止、委婉地拒绝了。我觉得,尽管人家是好心好意,且是清洗衣服、整理家务的行家里手,但她根本没有必要、没有义务这么做。

当然,她也没有权利这么做。如你所知,我们男人的大脑瓜子里整天盘算着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所以,生活上邋遢一点、马虎一点、粗枝大叶一点,实在是情有可原、无足挂齿的。

与此同时,杨雪还喜欢翻一翻、读一读我房间里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旧书。有一次,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惊一乍地说道:“哎,真是没有想到,你读过的书竟然有这么多!”

我当即不以为然地回答:“嘿,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只是用来破破俗、醒醒脑、装装样子罢了!再说,这些书早晚要被我当作废纸拿出去卖掉的,换来几碗雪菜肉丝面吃。”

她就紧跟着说道:“咦,你这个人怎么老是说到雪菜肉丝面呢?难道就吃不腻吗?”我似是而非、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吗?我经常说到雪菜肉丝面吗?我自己倒是不怎么觉得啊!……”

但那一刻,我的心里,分明是想起了从前在那家服装公司工作过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我还是有一点抱负的,整天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拥有自己的服装公司,能拥有自己的服装品牌,能拥有自己的一桩真正值得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因此,我不得不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攒着钱,舍不得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浪费、奢侈,总是吃一碗雪菜肉丝面就把晚饭给残忍地敷衍过去了。可我的初恋女友程依终于吃够、吃腻、吃不耐烦了,我们老板请她吃了几次大餐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噌噌噌”地上了人家的床。

可我是怨自己遇人不淑呢?还是怨自己时运不济呢?也许,根本就用不着这么怨天尤人吧,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迟早早都是要飞走的!咦,我这算是终于想通了吗?……

杨雪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忽然调皮地说道:“嘿,我叫你哥,行不?”

我想都没想,立即嘻嘻哈哈、一脸不正经地回答:“不行!千万别叫我哥!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光荣地成为你的客人了,那我们岂不是兄妹乱伦吗?”

杨雪一听,顿时就笑了,笑得嘴角都开始抽搐了,比哭还难看。嘿,你这丫头,不会笑就不要笑嘛!我继续喋喋不休、大张其词地说道:“美女啊,大家好歹邻居一场,我这个人最厚道了,今年春节之前,好好地做你一次生意,然后,大家就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没想到,杨雪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不一会儿便祸及整张脸。终于,她在我那蹩脚的、自以为是的幽默里又开始咧着嘴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稀里哗啦。哭得非常难看,也非常肆意。

不像我,哭得非常体面,也非常隐蔽。当我亲眼目睹、亲眼见证程依果然给我戴上了一顶好大的绿帽子的时候,我的泪只往自己的心里流。记得那一阵子,我的心没日没夜地被泪水浸泡着,浸泡得胀胀的、酸酸的,真是暗无天日、难受极了!

你看,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说着说着,便戳到了人家的痛处。但杨雪并没有扭头就跑,而是忽然抬起头来,忽闪着一双泪眼,幽幽地说道:“我哥哥还等着我寄钱回家讨媳妇呢!……我哥哥有些痴呆,是很难讨到媳妇的!”

过了半晌,她又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今年春节回家后,就再也不出来了!”她说得很决绝,却又分明透着一股难言的酸涩。

那一刻,杨雪那两颗乌黑的眼珠子被泪水濯洗之后,像两颗世间罕有的宝石一样,在阳光里晶晶发亮,晃得我一阵愧疚不安。

5

我曾经突发奇想:跑到街上某个婴儿用品店里去买一只塑料奶嘴赠送给杨雪,那么,等杨雪每天深夜加班、需要发声时,就可以立即把那只塑料奶嘴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那样一来,我们就互不干扰、皆大欢喜了。可我最终并没有把这个奇想付诸于行动,因为我知道,我和杨雪不可能永远都是邻居。

事实上,分手、或者分离,在我们这个看似摩肩接踵、十分拥挤的城市中,每时每刻地都在发生、上演。也许,我们早已慢慢地习惯了“转身离去”,纵然是那一种更决绝、更残忍的“再也不见”,也不会再灼伤我们那一颗越来越迟钝、越来越麻木的心脏了。

我想,时间将会再一次凸显它的重要性,因为时间必将会潜伏在前方的某个路口上静静地等待着我和杨雪的“转身离去”,或者“再也不见”。

而不成想,到了后来,每当夜深人静时,听着杨雪那一会儿快活无比、一会儿又痛苦不堪的猫叫竟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如你所知,习惯常常可以被我们轻而易举地给忽略掉。所谓习焉不察,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因此,我枕着那一屋子高高低低、时断时续的猫叫,竟也能方寸不乱、安然入眠。

这也同时说明,我当初确实没有吹牛,确实没有过分地心猿难按、意马驰缰,确实是一个能经得住春潮澎湃、惊涛骇浪考验的过来人。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得不为自己而感到骄傲、自豪。

有一天夜里,我却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惊醒了,当时只听过道的大门外人声嘈杂,一片乱哄哄的,仿佛突降大雨、有人想冲进来躲雨似的。可天上并没有下雨啊,于是,我连忙问道:“谁啊?”

门外的人高声囔道:“警察!快开一下大门,我们要查房!”我顿时睡意全消,一下子就开始担心着隔壁那个几乎天天要加班的杨雪。

我一边喊着:“等一等、等一等!天太冷了,我要穿一下衣服呢!”一边悄悄地打开房门。杨雪和她的客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我的房间门口了。

我赶紧把那一刻正衣衫凌乱、一脸惊惊恐恐的杨雪往她自己的房间里推,同时示意那一位手里正捧着一大摞衣服、吓得两腿直打哆嗦的客人赶快钻进我床上的被窝里。然后,我才慢慢吞吞、笃笃悠悠地打开了过道的大门。

冲进来查房的警察叔叔问我睡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是谁?我索性爽快地回答:“不好意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们是昨天晚上喝酒时才认识的。后来,我看他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就好心好意把他带回来醒醒酒。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警察叔叔仔细盘查了一番我们的身份证,盘问了一番我们的来龙去脉之后,大概觉得问题不大,便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春节要到了,我们这也是例行检查!……”

真是有惊无险啊!幸亏我昨天晚上真的喝了不少酒,弄得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酽酽的酒味,要不然,我的谎话就站不住脚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雪一脸歉意地跑过来对我说道:“帅哥啊,真的谢谢你!”我立即回答:“不客气,但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走运了!”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尤其是你老想和我们的警察叔叔躲猫猫,哪能每一次都这么走运呢?!

春节将至,人们的脸上普遍活跃着那种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神情,像是毅然决然地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再狠狠捞上一笔似的。然后,再欢天喜地地打点好行装,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杨雪也好像格外的勤快,午饭的点上,她竟然还在蒙头睡大觉,根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再跑过来和我扯扯闲篇了。

那会儿,全世界好像只有我,一直冬眠似的,始终意兴阑珊着。整天蜷缩在阳光里,一副迷里迷瞪、睡不灵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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