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打趣,“这样说,我应该付你双倍麻辣烫的钱。”
彼年的跨专业考研,整个学院亦是只有我一人。
木小哥的麻辣烫成了深夜困顿之时的期待,他英气蓬勃的面孔与那些食材,在人群离散的街市,灿若星辰。
每个深夜与木小哥的片刻闲聊,大约让我幸福过了头。
彼年大四,次贷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硝烟未散。除了保研者,何人不是苦逼,求职者担忧拿不到优质offer,考研者担忧来年春季招聘一无所获。
■ 03
而我的危机始于11月初,保研申请的截止时间足足提前了近20天。我的安全网瞬息消亡,我再也没法等到十二月份看一看我的温习情况,再决定是否真正放弃保研。
我看着学校网站发布的通告,终是向辅导员发送一封放弃保研的邮件。
下午四点半的出租屋,气温已然下降,我感到胸膛冷得发痛,像是被刀刃贯穿。昔日修行三年的英文,就这般与它诀别。
深夜一点半的街头,我对木小哥说,“我现在一无所有啦!”
他正为我捞起宽粉,热气模糊了他的脸,他大概以为我在抒情,低声说,“那就破釜沉舟,向前奔跑。”
彼年12月24日,像是责罚我不知珍惜保研,又像是我抛弃英文故而承受天谴。
新购的几套模拟题,错得一塌糊涂。递交简历的几家公司,对我说,暂时无法考虑正在考研的求职者。远在他方,相约一起考研的挚友,告诉我,他大概是要放弃了。
晚间八点,辅导员群发了讯息,先是例行祝贺圣诞快乐,再是强调年景不好,抓紧春节前就业,校内春季招聘会完全不知道能不能举行。
被节日氛围与年轻男女充溢的校园,依旧热切得像一锅色泽浓郁的浓汤。烟火在天边明灭,夜空阴沉,即将飘散应景的雪花。
有些教室大概在开联欢会,可以听见时而爆发的欢腾。
大一那年的圣诞节,我们一群英文系的学生围着自行装饰的圣诞树许愿,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拥有整个世界。
我翻着手边的复习日程本,从决意考研的暑假八月,直至这中部平原的凛冬,我大约早已失去一切。这些日子,连英文都荒废太多。
还不到十二点,平日奋战至熄灯的学子已然被狂欢悉数勾走。
我看着那些空荡荡的桌椅,桌上全是凌乱的书本,在滋滋作响的日光灯下,泛着一层清冷的白光。
英语、高数、各类晦涩的专业课,它们裸裎着自己冷眼旁观的脸孔。
这间教室,以及其他数十间延时教室与通宵教室,会有多少金榜题名,又会有多少痛哭的泪眼。
我仿佛看到完败的自己抱着简历与证书复印件,在人力市场的汹涌人潮中,被挤至变形。再带着被拒无数次的麻木与疼痛,坐在出口的台阶上,尹春寒料峭中不知前路。
我熄灭教室的灯,走出教学楼穹顶华美的大厅,我想,我终归是要和木小哥道别一次,要问一问他还有没有英文难题。
他的摊点在平安夜的寒冬亦是空无一人。
白雪渐次飘零,他开始整理器具,像是要结束今夜的营业。
他看到我,露出一贯潋滟的笑容,“下雪了,你居然没去狂欢,不如去我家,煮麻辣烫给你吃。”
我说,“不用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对!我失败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许很快会消失,也许很快会死。你还有什么英语问题今夜都写给我,我全部回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