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怕习以为常。
酒吧也有潜规则,那些没露出台面的尔虞我诈,在我十八岁成年时开始轮番上演。
小M教我第一个酒吧规则就是最跑路的摇骰子。他说这个玩的不是技术还是自己的内心。起初我还不懂小M的话语,那段时间我从接待变成前台,酒吧前台的后方是无数格子的酒架,上面摆着鸡尾酒、啤酒和高档的红酒。前台大理石的台面上摆放一个公安民警提示,这块告示牌可以很完美的挡住我。
小M给我的骰子菱角分明,他讲述的规则是两个人以上的玩法,一般是“猜点数”,玩的时候都是叫“几个几”,摇完骰子扣住骰蛊,之后就是自己偷看点数记下,接下来就是双方心理战了。
我认真玩骰子是在九月份的最后一个夜晚,吧里来了玩遍红古一条龙的怪咖葛爷,做房地产生意,前些年靠挖矿发了横财。接待他的是花勾。
花勾那晚收拾打扮好,特意抹了圣罗兰的深红色口红。这是前不久她刚刚分手的前男友送她的,那段时候花勾的张狂让整个酒吧的人都以为,这是找到托付终身的人了。没过多久又老老实实来上班。
我时常会问她,怎么不走呢?
花勾倒也回答的很干脆,“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不会同情没钱、穷苦的人。”
那时候我对钱没多少概念。
花勾换了短裙,一把手伸过去搭在葛爷肩膀上,“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葛爷今晚我陪您喝酒。”
葛爷伸手环住花勾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前蹭,周围坐着的有小M和几个新来不久的小妹。这是一间不太大的包间,包间内的隔断用原木色的树枝掉着,正对着的方位刚巧就是我的对面。
我刚来那几年,吧里还没有花式调酒师和乐队以及驻场歌手。如今放眼望去,驻场歌手和调酒师搭档,把整个氛围带到最高潮。小M喊我过去,我径直走过去,从隔断探出头和他打招呼。
“你先过来,看看花勾怎么摇的。”
我还没学会抽烟,拒绝了小M递过来的香烟。小M就摇头,说我能撑到何时。撑到何时我不清楚,但我沾染了香烟,可能后半生还会沾染其他。人总会因为第一次抽烟尝到甜头,第一次陪酒尝到新鲜,你期待的无非就是这些结果,你努力的也不过就是这点期盼。等到一切都感到空虚时,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人最怕习以为常。
我不想让自己认为自己只是适合在酒吧待着,所以沾染香烟也好陪酒也好,都害怕成为往日的习以为常。
“现在轮到葛爷了。”
葛爷摇的很随心,他叫了两个二。
“这是什么?”我问小M。
“这是在猜花勾手里的点数,双方点数加起来一个有两个二,现在就是比心理素质的时候了,不过花勾也算老手。”
花勾看一眼自己的,刚要张嘴动手亮翻时,葛爷突然一把推到花勾,喊着,“不玩了不玩了,咱们去没人的包厢玩吧。”
花勾反抗开始挣扎,她左臂撑在桌沿上,大腿被葛爷摁住,她的双腿勾住葛爷的腰,显得很痛苦。花勾开始求饶,:爷,您轻点。
周围新来的陪酒小妹尽数散去,小M“咳咳”咳嗽两声,示意我赶紧走。我透着隔断上残留的一丝余光,看着花勾被葛爷压在身下,她扯着嗓子喊叫,葛爷放大喉咙大声笑着,四周是噪杂的音乐和舞池中扭动的肉体。纸醉金迷,花勾的喊叫被淹没。
我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几步上前一把将花勾拉起坐端,我像一个护花使者挡在花勾面前,用十几秒的时间收拾好花勾胸前裸露的乳房。
“操!”
葛爷的这声喊叫引来了小M和众人,我被围成一团。小M扭头朝我小声说了句,操你妈的沈风清!
花勾转身就甩我一耳光,“风清你大爷的!你他妈神经病吧!”她说完立马转身投在葛爷怀里开始缠绵,和刚才那个痛不欲生的花勾完全不同。葛爷欲张口讲话,花勾用嘴唇盖住那个嘴巴左下角有黑痣的厚唇,那一刻我只听见葛爷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和小M用力拖住我往门口走的声音。
小M蹲下递给我一块毛巾,“沈风清不是我说你,你丫长点脑子行不行,你丫也成年了啊,这里待几年了不清楚这些都是什么德行嘛,你他妈不懂什么叫调情不懂什么叫情调是不是!我真像甩给你一巴掌,好在没什么事。”
我已经不懂得什么叫哭了,打破东西时的委屈,被老板安排擦地板一周的委屈,去年替代一个小妹做陪酒时被人摸乳房的委屈,这些是我咬着牙咽肚子里的疼痛。或许看到这里,你们会问,既然这么辛苦走了就行。可是在这陌生城市,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没人会同情弱者,也没人会在我穷苦时扔给我一块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