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司徒清,我们家族世代功勋,从我作为一个嫡子出生的那刻起,我就承担起了延续家族荣光的使命。
对了,我还有一个未婚妻,她叫赵音。
我家是文官清流,她家却是武将出生,父亲其实并不喜欢她们家,也并不喜欢这桩婚事,奈何这是爷爷定下的。
爷爷曾随先帝远征,当时赵音的爷爷还是个小侍卫,也去了,据说那场仗打的十分惨烈,战败后爷爷为掩护先帝逃走,穿上龙袍引来敌人,当时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卫,那人便是赵音的爷爷,两人引着敌人进了深山老林,幸得赵音的爷爷自小长在山林间,毒果子,毒蛇,瘴气,几次把爷爷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又带着爷爷在山林里住了很久一直到皇上回朝敌人放弃搜捕才得以摆脱。
爷爷与赵音的爷爷在山中商议若二人能活着回来必要结为儿女亲家,可是后来二人都只得一个儿子,爷爷与赵音的父亲便给我与赵音定下娃娃亲。
父亲虽感激赵音的爷爷救了我爷爷,却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武将出生的赵家,故而对这桩婚事并不赞成,但父亲极孝顺,也不敢忤逆。
赵音我见过,她随她父亲来过两次了,她生的好看,人也特别,全不似侯门贵女,她会哈哈大笑,一笑起来连喉咙都看得见,我一见她笑就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她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与她在一起,我总觉自己暮气沉沉,她也不守规矩,做出的事总是出人意料,时常女扮男装溜出门,有时到我家屋后的一个极隐秘的狗洞旁,遇见我路过便学着布谷鸟叫,将我引过去。
"布谷布谷……"
"嗯?"
"这儿,这儿"她压低声音说。
我寻声过去,她的一张小脸从狗洞外往里探"你们都先下去吧"这要是被旁人看见可还了得,我赶紧把头按回去。
"这么偏的地也难为你摸索着了?你怎得在这儿?"
"等你呀,你家这地方不怎么走动人呀?我在这等了好几天,半天不来个人,来了人仔细一瞧也不是你……"
看着她这张脸,有些心疼,傻瓜,居然蹲在这里等几天,"我家这里的确不常来人,这里……家中秘事,不说了,你要说话就不能从正门进来,蹲在狗洞边上人家万一认出你来了你这名声可就难听了"
"我才不去你家,你爹娘好像不太喜欢我,不过你家的秘史是何事,说与我听听呀"名声在她眼中远没有八卦要紧,看着她那一脸八卦的表情,又可爱又气人,可是这里虽不常来人,但是若有万一,我不能不顾音儿的声誉,上次她来府里十分的引人注目,此刻她虽身着男装,作男儿扮相,但保不齐哪个眼尖的识得她,而且大白天就算是两个男的蹲在狗洞旁若路过的人看见了似乎也不太正常。
"这样吧,你且等我,这个牌子给你,你拿着去城东的品茗坊,自有人接待你,我晚点去找你"
"哦"
我说要去与卫贤讨论课业,出了门又将小厮支走,便去了品茗坊,品茗坊是富家弟子,文人雅士时常来品茶聊天的地方,我在这里买下了一个厢房,这间厢房,我只偶尔邀卫贤来这里喝喝茶,或者一个人坐坐,若是与官家子弟之间的应酬便去到外面。
"清哥哥"音儿银铃一般的声音大老远响了起来,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你看我男装好不好看"
"好看,只是这脸略白净秀气了,身板略小了些"
"嘿嘿"
"音儿,下次不许这样了"
"可我想见你"
我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以后若想见我,午时去墙角边,那时我下了学,会经过那里"
"哦~~,那你且告诉我,你家有何秘事"
"家丑不可外扬"
"不算外扬呀,爹爹说我将来是要嫁与你的,不算外人"
老脸又是一红"我也是听说,毕竟这种事,我也不敢直接去问长辈们……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宠上了一个白姨娘,那事我也不太记得,我只记得好像有这么个人,后来,白姨娘也了身孕,但是有一日被我母亲撞上……"
"撞见什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对上我的眼,我的内心实在为难,这种事跟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不合适吧?
"就是不好的事,然后我父亲下令在她房里杖毙了她,那个角落原本就是她的住所,所以自然成了禁地,她也成了不许提的人"
"不许再问了!"我佯装不高兴。
她见我一脸严肃,居然作罢了,原以为她还要闹上一番。
"清哥哥,你们家的男子都娶妾吗?"
"差不多吧"我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你……"她吞了一口唾沫,犹犹豫豫的
"若我娶的是心上之人,我定一生一世待她一心一意……"
自那,我每日午时都要有意无意的去那转悠一个时辰,万一她又想见我了呢?
我爹娘不喜欢她,说她没规矩,像个野丫头,但爷爷很喜欢她
"她像她爷爷,一样的爽朗,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我还记得我们被困在那个老林的时候,醒着的时候躲追兵,睡着了还得小心毒蛇猛兽,吃东西又担心吃到什么有毒的东西,我一天到晚啊提心吊胆,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那真是啥事不往心里搁,开始我还挺讨厌他的,寻思着怎么找了这么个人跟着我,后来慢慢习惯了,我还挺喜欢这个脾气性格的,不会算计人实心眼"
"嗯……好好对她,啊?"
"是,爷爷"
赵音的父亲倒是个正直豁达的人,也很有能力,颇通领兵打仗之策,可却太刚,做事不知变通,他又继承了他父亲的将军之位,在遍地是贵人的京城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官,得罪了不少人,爷爷在世时多次帮他转圜,也时常劝他,奈何性子太直,好在众人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也多不与他计较,后来爷爷去世了,我也管不了事,父亲一向轻视他们家,且他心下觉得这么多年爷爷帮赵家的早就还了当时的救命之恩
官场上的人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见没人罩着,有仇有怨的略微使点手段,所以赵伯父那些年过的也很艰难,后来新皇登基,登基庆典空前盛大,劳民伤财,无一人敢言。许是赵伯父官场失意,多喝了点酒,竟在酒肆大谈此事,说先帝如何勤政节俭,又谈皇上此次登基大典极尽奢靡,这还了得,被一本折子参上去,新帝刚刚登基,正是树威立信的时候,现在又是太平盛世,无需打仗,更用不着将军,更重要的是,赵伯父在朝中一无大功二无人脉,杀鸡儆猴,再合适不过
赵伯父斩立决,家中男丁流放贬低,女子变卖为奴。
"父亲,我与赵音有婚约,不能不管"
"什么婚约,你跟她不曾有过婚约,你的婚约是与晋王爷的女儿安宁郡主的"父亲似有些得意
"我不同意"我只知父亲讨厌赵家,却从未想过他会违背爷爷的意愿让我背弃婚约。
"娶了那个野丫头赵音对你和司徒家能有什么好处,他们家对你半点助益都没有,不光没助益,那个赵峰更是个扶不起墙的烂泥,口无遮拦,惹是生非,你还得不停的给他擦屁股,这次是满门抄斩,说不定哪天就是诛九族了呢?你想司徒家一起跟着受牵连?让司徒家延续荣光是你的责任是使命,司徒清,摆正你的位置!"
"满门抄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说那话是你找人引他说得吧?"
"是我又怎样?反正你都要跟安宁郡主成亲了。你现在都敢让人听我的墙角了,来人,把公子的那几个小厮都拖出去杖毙"
"你……!还用小厮听墙角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街上早就开始传了"
"放肆"父亲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又有一丝慌乱,原本我是不信,只是想这样说激他,父亲在我心中绝不是这样的人,不想竟是真的。
但我也纳闷,父亲就算做,他向来做事谨慎,这种事怎么会传到街上,莫不是有人想一石二鸟?即毁了赵家也污了司徒家,又或是别有用意?只是眼下我无暇他顾。
"还没轮到你在我面前说话的时候,我让你怎样你就得怎样"父亲迅速整理了情绪又恢复一脸的愤怒与霸道,说话费语气让人心里发颤,可我不愿意再像以前那般妥协。
"我要是不呢"
"你还想忤逆我?"父亲迷着眼斜视着我
我对上他的眼神"你不是也没听爷爷的吗?"
父亲一下子暴起,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我感觉脑子嗡了一下,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时母亲闻讯过来,心疼的抚着我的脸,"乖孩子,听你爹的,别惹他生气,啊,安宁郡主挺好的,我见过她,模样不比那赵音差,你会喜欢的"
"况且,她已是罪臣之女,皇上的旨意是不会收回来的,若你真娶了她,儿啊,你让你爹以后在官场上怎么混?你以后的仕途之路也断送了呀"母亲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我犹豫了。
"我回去想想"行完礼我便径直离开了
"没规矩!""啪……"一个茶盏摔在地上,父亲气骂道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想了很多……
娶罪臣之女不得入仕,我苦读多年,我若娶她……
我司徒家在朝堂上举足轻重,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我一人之力,我若娶她,几代人心血到我这断送了。
一个没有家世又不能入仕的我,要怎么给他幸福呢?
可……我终究是放不下……
"卫贤兄"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卫贤兄,今日来……我是有个事要寻你帮忙"
"你亲自来找我必然不是小事,说吧"卫贤一直都是个爽快人。
"卫贤兄,你也知道,其实除了你我也没什么真正的朋友,我有一事,望兄长助我。前段时间赵将军惹得龙颜大怒的事你听说了吧,他家的赵音是我爷爷在世时为我定下的娃娃亲,说来也是我的未婚妻"
"还有这等事,我父亲官职低微,所以我对朝事也知之甚少,竟不知……"
"兄长,我……是不能不做这薄情之人了,但我却有我的苦衷"
"我明白,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人人都如水上浮萍,风中柳絮,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娶了她,你们司徒家便是被人握住了个大把柄"
"她被发卖,我身边终是留不住她,所以,我想让兄长去将她寻回,哪怕以奴隶的身份将她买回来,这是银两"我将一包银子放到桌上,卫贤虽家境贫寒,但为人不扭捏做作,并没有拒绝"将她像妹妹一样对待,日后……"
"兄长是否遇到过一个让你牵肠挂肚的姑娘,一个你想给她一世温柔,一世守护的姑娘,你幻想和她有一家,你们生儿育女,你们每晚相拥而眠……但你们却再也没有了未来"说着说着我便落下泪来,猛灌了一口酒,又说了许多话,有些微醺,便起身回家了
"你这一身的酒气是打哪回来的,身边连个小厮都不带?"
"小厮不都被父亲大人打死了吗?从小到大我身边的小厮不是打死就是发卖,既然这样,我何必害人呢?"
"你是故意想跟我作对?"
"不敢,我累了,回去了"
"你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那个野丫头还没死呢吧"
我一听他提赵音,瞬间觉得身体的血涌上头顶,我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说让我不娶她,我听你的,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若你再敢动她,那你就要抓紧时间再生个儿子好延续司徒家的香火了"
"你……"父亲的脸气的涨红
我素知父亲心机深沉,如果他想,就算他不动,他也有许多的办法让她死于非命,或者生不如死
"你我各退一步,我娶郡主,你别让她有事,行么?"
父亲叹了口气,转头走了。
母亲悄悄找我"清儿,是晋王爷将你父亲引得赵峰说那些混话的事传出去的,现在外面都在传你父亲因嫌弃赵家穷,为毁了婚约不惜坑的赵家家破人亡,安宁郡主对你倾心已久,晋王爷一心想与咱们家结亲,若你愿意娶安宁郡主,皇上便会说你们早有婚约,皇上金口玉言无人敢疑,那时自然就没有赵音什么事了更谈不上为毁婚约坑害于他,儿呀,你爹也是遭了算计如今受制于人,他虽有错毕竟是你爹,况且我们是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不能因小失大呀……"
不久后,卫贤告诉我人找到了,也带回来,一切都好,但我,却不敢去看她,我不知她会对我说什么。
一直到,我大婚,安宁郡主的父亲晋王爷与皇上都是先皇后所出,身份贵重,安宁郡主是晋王爷的独女,那场婚礼声势浩大,皇上和太后还亲自派人送了贺礼,惊动了整个京城。
那天,我看见了她,她身着鹅黄色纱裙,头上只一根素银簪子挽着长发,戴着一袭面纱,远远的看着我,我其实知道她的目光正注视着我,可我不敢看她,我只能笑着穿梭在人群中敬酒,后来,她坐了一小会,便走了,她……定是失望极了吧。
安宁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对我极好,待我爹娘我十分尊敬,她一个千娇万贵的郡主做成这样也算难得,我虽做不到把她放在心上,但事已至此,我也打算余生与她相伴。
两年后,郡主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我不觉喜悦,只觉松了一口气,哪怕现在我即刻死了,司徒家也后继有人,不至于在我这断了,让我难以面对列祖列宗。
我忽然对生命感到迷茫,我过得并不快乐,有了孩子我也未曾感到为人父的欣喜,只觉完成了任务,这是初为人父应有的感觉吗?我活着只是为了延续香火吗?而我只是延续香火的一环吗?既然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一环,而且我已经把这一环传递下去了,那么接下来的时光我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呢?
晋王爷与皇上同为嫡皇子时晋王爷因为年长能力也不差被先帝与先后寄予厚望,皇上对他难免心存芥蒂,这些年一点实权没有已经不大好看,所以也绝不会让晋王爷的独女家破人亡,司徒家也已后继有人,除了家族生死与荣光,经过这些时日的煎熬我终于明白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放下,但唯独不能舍了我的音儿。此刻,我的内心又生出妄想,我想延续荣光的任务就交给我的儿子吧。
我朝卫贤家飞奔而去,我要去找赵音,我要告诉她,我爱她,我想跟她在一起,我有儿子了,我可以选择由他来承担这一切,哪怕这样有些自私,反正我的任务已了,那个家我愿意再也不回去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走向你的脚步。
可是等到我跑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音儿,我的音儿,用曾经看着我的眼神看着卫贤,卫贤在教她作画两人举止极其亲密,她还叫他……贤哥哥……
那一刻,我我觉得我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脑子嗡嗡的不能思考,我微微张着嘴愣愣的看着里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进去还是出来
"贤弟"卫贤向我走来,音儿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便进到屋里了,她从未这样对过我,我如同跌进了冰窟,寒冷,窒息……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心里不再有我,她的眼神告诉我,她爱上了卫贤……
"你都看见了,我……"我感觉到卫贤的尴尬,终究是我先负了音儿,她另寻他人也是理所应当。
"我就是路过"话一出口我也觉得很牵强。
"我已成家,原本该我护她一世安然如今不能了,若非要是别人,我情愿是你,我放心"我好像被抽干了精气一样,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我极大的力气
"我先走了,改日我再拜访"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转身离开,我一刻也不想再停留,"恭喜"这两个字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我还没有说出口,却从此失去了说得资格……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敢回头看卫贤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怕我哭出来,我怕我没忍住将他毒打一顿,他把我的音儿偷走了……
我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连滚带爬回了府上,从未有过的狼狈,我只觉我是这天地间最可悲的人"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可我想见你"
"你看我男装好不好看"
"爹爹说我将来是要嫁与你的,不算外人"
……
一句句话回荡在我脑海里,心里痛的我快要窒息。
"儿啊,这是怎么了"母亲心下似乎了然,带人将我搀到了书房,估计是怕郡主看见会多想。
我给儿子取名司徒谙,郡主问我为何取此名,"我望他饱谙经史,如他爷爷那般"
后来我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因着家里和郡主,步步高升,是同龄中的佼佼者,每天处理公务忙忙碌碌过的十分充实,卫贤与音儿成亲了,我再未见过,也不想见……听说卫贤做了教书先生,他的文采不在我之下,只可惜官场不会有他的身影了。
我遇到了一个女子,她是府上一个新来的种花婢女,唤皓言,与音儿六分形像,四分神似。
"我曾遇过一个人,你的眼很像她"
"她真有福气,能得一人如此挂念"她微微一笑。
"你若知道她的经历,兴许就不羡慕了"
"公子也不知道我的经历,怎知我会不羡慕"
我笑了笑"那你的经历是什么呢,可愿说我听听?"
"嗯……我父亲是个赌徒,时常打母亲和姐姐还有我,后来姐姐大了,父亲要把姐姐卖出去抵赌债,姐姐不愿意,父亲就毒打我与母亲,姐姐被迫同意,被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后来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她对上我的眼"不知道"又低下头去"后来我也大了,父亲又想卖了我,父亲又故技重施毒打母亲,我同意了,但是夜晚母亲趁父亲睡着,一刀砍死了父亲,我无处可去,便将自己卖到了公子府上。"
世人皆苦,谁又比谁苦呢?
两个月过后,她被诊出了喜脉,郡主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却也没有说什么,每日吃食补品也从不缺她少她的,许是月子里吃的太好,竟长的膀粗腰圆,一天到晚怎么吃都吃不够,越看越不像音儿,渐渐的我便去她那少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言儿生下一个男孩,我取名司徒意,但取了名后,我一是忙了起来,二是也不怎么想见她,几乎不怎么去了,后来郡主说她病了,她主动将儿子送到郡主膝下扶养,渐渐的,她也在我面前出现的越来越少了,而我原本也不那么在意。
一天夜里,我忙完公务想一个人走走便将身边人支走,一路溜达往书房方向去,自成亲以来,我一半时间是一个人在书房睡。
正走着草丛边一个黑影突然跳出来,我定睛一看,是言儿身边的贴身丫鬟晓叶"少爷,求你去可怜可怜皓姨娘,她虽是婢女出生,但毕竟为您生下二少爷呀"她跪在地上头磕的咚咚直响。
"进屋说"
晓叶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满脸泪痕,头上还挂着两片枯叶。
"夜寒霜重,你一个小姑娘躲那干嘛,有话直接找我说不就行了"
"少爷,我见您若是少夫人知道了,我死不足惜,我只怕我死皓姨娘的冤屈也无人说呀"晓叶哭的哽咽。
"少爷,郡主在外面,能否进去?"郡主的贴身丫鬟绫罗喊了一声。
"少爷,少爷救命呀"晓叶向我爬来,吓得发抖,手死死拽住我的衣角,低声求救,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你在此等着,别出声"
我整整衣服走了出去。
"发生何事了吗?"
"相公,谙儿有些不适,相公随妾身去看看谙儿吧?"郡主上前
"看郎中了吗?严重吗?"
"看郎中了,但是谙儿说想你了"
"我今日还有些公务未了,明日吧"我正欲转身。
"相公"郡主似有些急了,这事莫不是跟她有关"相公,莫不是金屋藏娇"。
"我若纳妾郡主会不许吗?"
郡主面色铁青,正僵持之际,言儿赶来,她瘦了许多,被一个小丫头搀着路也走的踉跄"少爷,不知发生何事,是晓叶出了什么事吗?"
"姨娘,你怎么来了"晓叶听见言儿的声音哭着跑来出来,主仆俩抱着哭成一团。
"相公果然是金屋藏娇,收了一个贱婢不够还要收一个?"郡主冷哼一声"把这两个不知轻重的给我拉下去"。
这话说的难听,我有些生气,竟有些不讲理的想着若非是郡主我娶的就是音儿,如何会过的如此麻木不幸"原本想着有些事还是要留着颜面,既如此,不如就在这说开了"。
"相公,你……"郡主有些慌了。
"清儿"我寻声望去母亲来了"大半夜也不安生,有什么进去说"。
我们便进了书房,下人除了晓叶都在外面。
"你叫晓叶是吧,可小心说话呀"母亲望着晓叶,看来她心里还是想着郡主,是啊,毕竟是皇上的亲侄女,也是我的结发嫡妻。
"晓叶,你只管放心说"我看了她一眼。
母亲瞪了我一眼,可郡主又怎样,如今嫁给了我,又有了孩子,难不成还能请皇上斩了我,更何况晋王爷为皇上忌惮,手上并无实权,要不然也不必急着与我司徒家结亲。我深得皇上器重,若与晋王爷过于亲密,才是不安全,只要不太难看,适当的打压也不是不可,毕竟这个家也不能让安宁一手遮天。
"夫人,少爷,我家姨娘自有孕都是郡主娘娘请的宫中的太医照料,一应供应从不缺什么短什么,可姨娘越吃越胖,我虽是个姑娘,可我母亲多次产子,知道子大容易难产,但太医却一直在安胎药中加山楂,麦芽,神曲,这都是开胃的好药,奴婢爷爷是收药材的,虽似得药材不多,但这三味还是见过的"
郡主明显有些坐不住了,母亲看看郡主也有些着急"清儿,要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说下去"
"后来我偷偷溜出去寻了外面的郎中证实了我的猜想"。
"外头的江湖游医的话怎可为证?"郡主沉不住气了。
"先听她说完"
"后来我便劝姨娘停了安胎药,姨娘胃口也渐渐小些,生二公子时虽有惊但也无险,再后来二公子出生,可姨娘身体却因怀胎时伤着了,我想去寻个郎中来看看却都不能……"
"我何时不让你寻郎中了,府中事多,我又需照顾两个公子,一时疏忽竟让你这个贱婢说成不许你们寻郎中……"
"若无郡主的指示谁敢不许我们姨娘寻郎中,我就姨娘虽身份低贱好歹生了二公子……"
"放肆"母亲厉声。
"接着说"我若无其事。
"清儿"
"母亲,且听她说完"
"我们姨娘身子越熬越差,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路都走不稳,再这样下去……"晓叶大哭起来。
"你倒是忠心"我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这是成亲那日郡主所赠。
"姨娘曾接济我家,救了我母亲性命,晓叶自誓死以报"。
"你污蔑郡主,本罪该万死"母亲和郡主绷着的脸立马松了一口气"念你忠心事出有因,罚你一年月例"郡主皱起了眉头
"但若非你今日来皓姨娘可能性命不保"我看了一眼郡主,她心虚的垂下了眼"就赏你一年月例吧"
"郡主呀,若事务繁多忙不过来,不如将意儿交由皓姨娘扶养,我看皓姨娘那边的事你也别管了,心思要放在正事上"
"是"
"母亲先回去歇息吧,晓叶呀,你随郡主一起去将意儿抱过来还有奶娘乳母一起带回来,将她们在你院里安置安置"
对于言儿,我有些愧疚,这么久没去看她,险些害她丧命,"我知道豪门大院争斗不断,但一直觉得我们家还是很平静的,从未想过会发生在我身边"
"司徒家何时平静过?"言儿的语气十分冷漠,她从前虽对旁人冷冷的,但对我向来是温婉顺从的,这语气……莫不是生了孩子的缘故?我忽的觉得她不是言儿。
"意儿"她念这两个字时那样温柔"便留在大夫人身边吧,公子若愿意大发善心,送到老夫人身边也可"
"为何?你不想见他?"
她似有些哽咽"我……没时间了"。
"莫想那么多,明日就去请郎中"
第二天,来人报,言儿走了,我去了,她身边只有一副她的的画像,我画的,丫鬟说她走前请我将画留给意儿……可这画并不那么像言儿,更多的是像音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