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如琛,予你安宁

2020-01-21 17:45:06

古风

其人如琛,予你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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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望着眼前之人的双眸,那眼底倒影的却是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实属抱歉,晚宁,我心有所属,你应该知道。”

是呀,我怎么不知道,他心悦之人,不就是我的好友顾雪吗?

我维持表面的微笑,低下头说:“抱歉,失礼了。”

我抬起衣摆,跑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进入一片青葱绿林,每每难过时,我就卧于此地,自言自语。

大家都言陈府陈大小姐脾气差,有个富裕的商户老爹,吃穿不愁。陈大小姐有个富老爹没错,吃穿不愁也没错,此时却一个人躺在草地上下定了决心,与喜欢程涵的那些过往诀别。不爱我者,强加枷锁,误人误己。

我拍了拍身上的杂草,起身离去,头发却被树枝勾了一下,并没留意。直到我走上大街,周围的人看向我的眼神或同情,或疑惑。我恍然间一惊,来到离我不远处的河水边。一照吓一跳,被倒映着的女子头发散乱如蓬蒿,面色憔悴如厉鬼。我刚想收拾,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陈晚宁,你怎么在此地?”

我转身一看,果然是顾子琛,我嗫嚅:“刚才去了小树林……”

我觉得这话一出口,更是越描越黑。顾子琛却面无表情,撑开了拿在一旁的伞,对我说:“跟我走吧,下雨了。”

1

街道上行人渐少,一把青色油纸伞遮住我和他。若有若无的竹叶香溢在我鼻尖,我想,这应该是他身上的味道吧。他喜欢着一身淡青色长衫,清逸出尘,俊朗无双,挺立的男儿如同修竹。“到了。”

我从神游中回到现实。

“此去一别,需过两三载,我希望……希望你可以等我。”我正欲开口,顾子琛却唤我进去。我回头看着他的双眸,里面藏着的情绪我过了许多年才懂。

“这么说,顾子琛是去考状元去了。”

“我对我的女婿考上状元是有信心的。”说完,阿爹还十分自得地捋了捋自己的长须。

“啊?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丈夫了?”我惊讶又疑惑。

“刚过不久。聘礼我已经收下了,凭我多年的观察和看人的眼光,这可是良婿,错不了。”

我刚想再问几句,阿爹起身,话语飘进耳朵,“我去拜拜你娘,咱们家,要快有喜事了。

“阿爹!”

2

我和顾子琛相识于彼此的十三岁。彼时,我还学不来娉娉袅袅的姿态,当然,现在也未必能学成。含苞待放的少女似乎与我沾不上边际,倒是我的好友顾雪有着天神眷恋的美好皮相,眼波含春色,丹唇不笑似笑。

“好一个娇俏美人,来,给爷笑一个。”我嘴里磕着瓜子,露出自以为风流无比的笑容,戏谑着眼前精心打扮过的顾雪。今日的及笄礼,顾雪展露了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这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笑到我学堂里可就不得了。八个同窗七个呆,还有一个在睡觉。呆的最温润如玉的是我的心上人程涵,睡觉睡得最淡定的是顾子琛。

即便程涵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日日观察他的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不同。也许,从一开始,我就输了。后来我刻意反复问顾子琛,是不是男子都喜欢顾雪这种倾国佳人。他会问:“顾雪是谁,关我何事?”可是后来,他会望着我的眼睛:“不,我就不是。但我心悦的人,何止只用倾国形容。”

顾雪无视周围人的眼色,端着大小姐优雅从容的姿态缓步走了过来,把食盒放在我的桌上,“吃饭吧。”我感觉到周围齐刷刷的目光扫向我,他们此刻八成恨不得自己就是被顾雪贴心照顾的我。我道了声谢,顾雪便抬着优雅的脚步走出去,又是齐刷刷的目光。反思自己,走的果真如同街头卖肉的屠户一样。

吃完饭,我到学堂外的庭院散步。来到一棵看得顺眼的树下,取下咬在嘴里的草。又开始谈论我的少女情怀,关于我和程涵,关于我和顾雪,关于我自己。

此时,无风,嘴在动,树也在动。树动了?我抬头,逆着亮光,看见树杈上斜倚着一个青色身影。他闭着眼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却满身不自在,“公子,可否告诉我你在树上躺了几日?”

青衣闻言,直跃而下,掀起的风让眼前男子如同绽开的梅花落下。他背后的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清冷如山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好些日子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来不及表示我的惊吓,那抹青色身影径直去往学堂。

那厮,我认得,顾子琛,才子,少言,少友。我对他的看法仅此而已。刚才还加了一个——知道我喜欢程涵的唯一一个人。

3

我的手段的确幼稚,但总归是有些用处的。人傻钱多这个词,就是为追求程涵的我量身打造的。天天往程涵的课桌上塞如意斋的糕点,时不时送些金玉堂的玉佩古玩,再不就是清晨早早起床摘取的各类花朵。程涵知道是我,他扭头对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本以为是即将迎来明媚阳光的春天,后来我才知道,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是给要步入冬日的我,最后的安慰。

元宵是个好日子,宜吃喝,宜告白。我戴上我娘留给我的白玉蝴蝶钗,蹬上一双金边红底鞋,穿上一袭青色纱衣。私以为,这身青色纱衣正好配得上程涵温润如玉的气质。

我早早出了门,我想,程涵应该能发现我留给他的字条吧。直到我在灯笼商的铺子前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我才明白,想要的身影,不会出现。

肩上突然感到重量,我惊喜回头,发现是顾子琛,眸光逐渐暗下来。他把披风系在我身上,“陈叔叔叫我给你送披风,怕你着凉。”

“多谢。”我不死心地环视四周,没有他。这热闹景象,终究还是欣赏一番吧。我转头看向顾子琛,“我们去吃元宵吧。”

我知道,顾子琛不会拒绝美食的诱惑的。自从上次我发现他在树上后,我就想出了收买他的主意。好脑袋是个好脑袋,只是和我一样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没关系,本姑娘心大。既然顾子琛和我是一路货色,虽不能谈论如何俘获程涵的芳心,可但一起大快朵颐是好的。

中午饭菜给他夹肉,有零嘴分他一点。于是,我曾无数次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不愧是个好兄弟。

夜凉如水,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眼神一移,才发现顾子琛穿的委实单薄,月白色长衫显得他修长细瘦。我开口:“要不……”

“不要,”他望着旁边的锦衣阁,“我家里有披风。”

真是,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他走的离我近些,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竹叶香。“去放河灯吧。”我跟着他,心想要不要许个“让程涵早日喜欢上我”的愿望,后来又忍不住扬起自嘲的嘴角。

我在河灯上写下“祝爹爹平安健康”,再瞧着河灯带着我的愿望顺水移开。转眼却看不见顾子琛,我却在灯火阑珊处,望见未赴我约的程涵,还有他身旁巧笑倩兮的顾雪。是对璧人,倒是般配。我裹紧身上的披风,转身看见了顾子琛。他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正努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显然,他也看见了他们,收回在远处的目光,顾子琛来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我。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糖葫芦吗?因为我八岁那年我阿娘给我最后的礼物,就是糖葫芦。”

我总喜欢在顾子琛的耳边叽叽喳喳,他很少回答,但至少给了我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原来,他记得。

4

几个月前,陈府旁边多了座顾府。陈府里的我爹,很喜欢顾府的顾子琛。这厮在长辈面前是挺端正守礼的,但在我面前,他的用词简直刻薄,不鸣则已,一鸣惊我。“小心成肥猪。”“小心变成丑八怪。”“怨妇心,不可取。”

夫子夸他学识深厚,将来必有大成。我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在他真有大成后,狠狠剥削他。可能丑恶被我写在了脸上,他感激完夫子的赞许后,看向了我,目光却不似以往,藏着我不懂的深意。

时光总是如同夜里寂静的青灯,慢慢燃着,待你发觉过来,已经事隔经年。两年过去,及笄礼也落到我头上,一路败北的喜欢也结了果,程涵的拒绝在意料之中,或许,我的喜欢太小家子气,程涵要的是书香门第的大气,譬如顾雪。

我还是来了,尽管顾府离开的动静不大,但我知道,进京考试是顾子琛一直想做的事。顾伯伯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光耀门楣。顾伯伯摸了摸我的头,笑得和蔼可亲,放低了声音:“别难过,小丫头,我们家琛儿会回来做你丈夫的。”

“伯伯……”我顿时感觉到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琛儿,和你小媳妇道个别。”

顾子琛听到,愣了愣,还是移步向我走来,我余光瞥见一抹绯红爬上了他的耳朵,“我会回来娶你的。”

说完,他作势要走,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从颈上取下一条玉坠子,“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你可要好好保管。”他接过玉坠子,嘴角绽开一抹笑,眼眸里仿佛藏着万千星光,和一个我。

“以后多笑,吃得好,睡得好,考得好。我……我会等你的。”

“好。”顾子琛趁我不备,一把搂住了我,我能怎么办?只好回抱了。

5

都说有些女人是变心很快,我起初不信,结果,我亲自证明了这句话有一定道理。被程涵拒绝的我,竟然稀里糊涂地就投入了顾子琛的怀抱。我在反省自己的时候,逐渐明白,有些心动,早就萌芽了。有些人,我却早已放弃,最后的表白似乎也早已预料到结果。

顾子琛走的第二天,我就时不时地陷入对以往的回忆中。我从小能够上学堂,这是其他深闺女子遥不可及的事。但我的阿爹受不住我几天的软磨硬泡,让我收拾收拾,便把我送进学堂了。

“是女子,便要遵守三纲五常,”夫子的声音响在学堂里,我却不以为然。

举了举手,“如果是错的,便可以不遵不守,凡事怎可以随意以他人标准为自身规矩。”

夫子的胡子都气得都要卷起来。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夫子教育我们要做君子,既然三纲五常本就有不合情理之处,就应该思虑之后再出口。”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那天在庭院中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我此时才发现,这是顾子琛第一次在夫子讲课时主动开口。

那日元宵节回来后,他送到我家门口,突然靠近,我往后退,他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擦了下我的嘴角。之后把丝帕塞进我手中,“洗干净给我。”就转身离开了。我看着丝帕上有冰糖碎屑,尴尬地笑了笑。

如今顾子琛走了,我拿着忘记归还的丝帕,抚摸着上面的青竹纹路,又想起了拥抱顾子琛时鼻尖嗅到的青竹味。

我想,我大概是害了相思病吧。

相思,我曾经的兄弟。

6

顾子琛这厮,竟然一年就回来了。还带着他的二品中书侍郎这个官职回来了。瞅见一箱箱的彩礼往我家搬,我严重怀疑这厮贪污腐败。怀疑归怀疑,我一遍遍瞧着眼前的嫁衣,心里满是欢喜。

“爹爹进来了。”我听到敲门声,赶忙开了门。阿爹的笑直达眼底,我也笑得更加灿烂了。“今天,让爹爹和你说说话。”

“你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你娘,叫你娘给你买糖葫芦。当时我还吃醋了呢,爹爹可苦了呢。好不容易老来得女,却只亲近娘。”阿爹的眼角逐渐湿润,用手抹了抹。

“转眼小闺女就长成大姑娘了,都要嫁人了。不容易呀不容易。”阿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玉手镯,“这是你娘的嫁妆,她走之前叮嘱我在你出嫁之日交给你。你娘呀,她一直在天上保佑着你呢。”他把镯子套在我手上。

“阿爹放心,子琛会对我好的。”我忍住眼泪,扯出一个笑。

“没错,我相中的人,定是个好女婿。当初他求着当我女婿的时候,那叫一个真诚……”

7

红烛高照,明月初升,正是好时候。我没忍住饿意,从一席红被上抓了一把花生,刚准备掀开盖头,去桌上拿几个馒头充饥。

门突然开了,我看见一身喜服的顾子琛,是别样的风流倜傥,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愣了一下,他倏忽笑了,比整个房间的屋子都要明亮的笑。他却突然转身离去,留下一句“等等我。”

顷刻,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

“真好吃。你什么时候学的厨艺呀?”

“离开你的时候。”

“为什么学?”

“因为晚宁喜欢,我也喜欢。”他看着我,眼中星光斗转。

“子琛,”我吞下美味的面条,“其实我以为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和好兄弟的。”

我看见子琛的眼光暗了暗,我接着说:“可是跟你成为夫妻,是很令我喜悦的事。子琛,我喜欢你。”

“晚宁,我也是。”

他走到我的身旁,低头靠近我耳朵,“吃饱了吗?”

“嗯。”

“那就干正事。”

“啊?”

他抱着我,来到床上。

一夜,帐暖春香。

番外

十三岁那年,我遇见一个傻姑娘。

在大街上,走在我前面的姑娘身穿月白色裙衫,走得大摇大摆,和我之前见过的闺阁小姐不是同一做派。

路边窜出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手里拿着个破碗,一双眼巴巴地望着前面的姑娘。那姑娘毫不犹豫地掏出锦囊,给了小乞丐一锭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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