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秋千不辞而别
粒粒皆深情
文|糯米团子
一
今年的夏天异常炎热。
麦粒粒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昏昏欲睡。
山间绿意茫茫,草木生机勃勃,蝉鸣不绝,大有齐声合奏之势。
“许洛,许洛。”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麦粒粒浑身一僵,她立马起身张望,周围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她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庭院里的一棵古茶树,那里挂着一个鸟笼,里面有一只鹦鹉。
“许洛,许洛。”
果然。
明明已经上过很多次当,还是会被骗,她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太傻还是思念太盲目。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的阴影,麦粒粒微眯眼睛,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太阳可真大啊。
记忆里,她和许洛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一个没有一丝风的下午。
仔细算算,这已经是许洛离开后的第三个夏天了。
二
故事的源头还要追溯到大三的那个暑假。
那一年,麦粒粒去了乡下奶奶家避暑。
只是闲不住的麦粒粒在陪奶奶唠了三天家常之后实在有些乏味,她草草地涂了一遍防晒霜就兴冲冲地朝大山进发。
山里清幽,微风习习,麦粒粒仰头闭眼,将手臂大大张开,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和大自然来个亲密接触。
“不要动!”
身后倏然响起的声音令她一惊,整个人顿时像里约热内卢的基督像似的僵在当场,只是悬在半空的右腿增加了不少滑稽感。
下一秒,麦粒粒就看到一个有着一头利落短发的男生出现在她的脚边,他骨节分明的双手还从地上抱起出一团不明生物。
“这是什么?”
“红腹角雉,你难道不认识?”
麦粒粒哑然,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为什么就应该认识。
见她没有反应,对方这才将视线移向麦粒粒,他上下一扫,眼睛里便流露出了然的意味,:“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当地人。”
麦粒粒撇撇嘴:,“我奶奶住这边,我只是暑假过来玩。”
男生敷衍地点头,随意地“哦”了一声,便径直调头往回走。
“哎,你这就走了?”
男生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解释:“它受伤了,需要紧急处理。”
麦粒粒望着男生急匆匆的背影,一股不明所以的情绪从她心头一闪而过:,“我也去。”
一路上,麦粒粒问东问西,倒是知道了不少——男生名叫许洛,比她大三岁,现在是当地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的工作人员。
“其他人呢?”
“只有我一个人。”
麦粒粒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他:,“哎唉,不会寂寞吗?”
“身边有这么多动物陪伴,哪有什么寂寞。”
许洛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眼睛噙满温柔,手下正细致地处理红腹角雉脚踝的伤口。
一屋,一人,众兽,这人还挺有意思的,麦粒粒心想。
三
炎热的夏天一过麦粒粒便迎来了大四,而这也意味着秋季招聘会的开始。
虽然父母想让麦粒粒进公司上班,但她内心却十分抗拒这种朝九晚五的枯燥生活。
要是有什么无拘无束的工作就好了。
虽然内心这么痴想,麦粒粒还是跑了不少宣讲会。这天,她和室友相约去一个房地产企业的招聘会。远远地,她就瞧见一群人围在大门口的一个演讲宣传板前。
“许洛,一个人的野生动物救护中心。”
走近张望的麦粒粒一边念标题一边往下看,视线猛地滞在宣传板上的照片上。
这,这人不就是自己暑假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怎么了?”
麦粒粒看看室友,又看看宣传板,心下一横,说:“你去吧,我想起我还有其他事。”
演讲厅是一个能容纳100人左右的中型厅,麦粒粒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边角位置坐下。
其实在那个暑假里,两人之后又遇到过几次,不过都没能说上多少话。许洛好像每天都很忙,不是在巡山,就是在那间水泥房里照料各种动物。
麦粒粒出神的当口,前面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许洛不疾不徐地上台,面带微笑,西装革履的正经打扮衬得整个人都风度翩翩。
许久未见,麦粒粒的心脏不知为何就漏跳了几拍。
“野生动物救护,不是一份普通意义上的工作,更需要一颗热爱关切动物的心……”
“救助过程不仅是在挽救一条生命,也是在寻找自己的人生意义。”
“处理动物伤口时,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
许洛举止从容大气,他先是生动地介绍了救护中心和野生动物的情况,随后又风趣地回答了不少同学提问。整个过程张弛有度,倒一点没有乏味无聊的感觉。
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许洛和他身后不断滚动的动物照片,麦粒粒的心腔胸腔渐渐被一种热烈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一直萦绕心头的迷茫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殆尽。
麦粒粒想,她大概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久不见,许洛。”演讲一结束,麦粒粒便上前打招呼,“我想去应聘你们野生动物救护中心应聘。”
只是当她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想法之后,对方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欣喜。
许洛严肃地看着她,问:“认真的?”
“当然。”麦粒粒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做这个决定?”
麦粒粒便把自己刚刚听他演讲深受感动的情绪添油加醋地说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依旧没能让许洛紧锁的眉头减缓舒展几分。
“如果你真正关心动物,并愿意将之作为梦想倒还有可能。”许洛顿了顿,接着说,“但我想你大概是一时兴起,所以劝你趁早放弃,这条路不适合你。”
这段话让她很是受挫,麦粒粒不服气地反驳说自己是爱有动物爱的人。
但许洛只是摇摇头,也不再和她争执。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麦粒粒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许洛刮目相看。
四
如果说之前的她还对家人的意见有些许顾虑,现在则是真正下了狠心。
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她每天的学习计划都排得密密麻麻,简直比高考备战还要拼命。
她时时关注着招聘情况,虽然每年国家公务员的缺口不小,但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的招聘却不算多。
麦粒粒也不指望能录到许洛所在的救护中心,只要距离不远就行。
“这么用功是心有所求吗?有喜欢的工作了?”室友问。
麦粒粒脸颊微红,笑笑不回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室友这话算是说对一半,只是她心有所求的不止是工作,还有一个男人。
就算她和许洛现在所处的世界不同,但为了接近他,麦粒粒还是想拼命努力一下。
每次累了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去看桌上的台历。那是前段时间她从老家收到的快递,寄件人是奶奶,但这上面明明印着“野生动物救护中心员工用”。
原来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下子,麦粒粒的底气就更足了。
填报岗位意向的时候,麦粒粒又看了一遍招聘信息,鼠标一点点下滑,在找到“救护中心”的字眼后,她却蓦地愣住了,最后一栏居然出现了许洛所在的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的选项。
麦粒粒呼吸一滞,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还真是一个一点也不坦率的人。
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后,麦粒粒终于收到了好消息。
报到报道的那天雨后初晴,远处的天边还挂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许洛,我来了。”
当麦粒粒提着行李出现在许洛的眼前时,她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了她期盼已久的赞赏神情。
但很快,许洛就收好情绪,一本正经地假咳两声说:“先带你去宿舍,条件不算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等到麦粒粒将房间收拾好,一抬眼她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忙碌的许洛。
明媚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白云,微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斑驳的光影之间,她看到那人周身摇曳着金色的光晕。
一切都美好极了。
终于,终于来到你的身边,许洛。
五
麦粒粒的在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的工作随即便正式开始。
每天,她都要和许洛查看一遍救护中心现有动物的情况,如果动物符合条件就会在山上放归。刚开始的时候,麦粒粒经常会因为自己悉心照顾的动物离开而躲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没关系,难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倾注了感情,我最开始的时候也会难过。”
许洛的体贴让她倍感温暖,麦粒粒也就不再遮掩,有什么情绪都大大方方地流露。
每周会有一两次的巡山,路上他们时不时会发现盗猎者的痕迹和来不及救治的野生动物。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只有在这种时候,一向温和的许洛才会表现出愤慨的一面,眼里的火光似乎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他心疼野生动物的悲惨遭遇,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的父母,两人曾经都是野生救护中心的工作人员,在追捕盗猎分子的路上发生车祸而双双离世。
当时刚刚步入社会的许洛毅然放弃了高薪职业,决定接过父母的担子,来到了这个走私野生动物最为猖獗的地区。
这些事情是过了很久之后许洛才告诉她的,说起这些的时候他语气平和,眼睛像一湾安静的湖水。麦粒粒却只觉得一颗心被揪得发疼,很想抱抱他。
当然救护中心也有空闲的时候,这种时候麦粒粒很喜欢去逗弄许洛养的一只鹦鹉“小六”——听说它是几个月大的时候被他救回来后就一直养到现在。
“小六”会说话,而且对着许洛时说得更欢,但轮到她时,它却总是很大爷地把头扭向一边,更别指望开口了。
“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麦粒粒围着“小六”打转,语气哀怨。
要不是“小六”是公的,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它当作了情敌。
“你们可以上台演相声了。”每每这个时候,许洛总是笑得特别开心,眉眼眼睛弯成一道迷人的弧度,轻而易举地就撩动了麦粒粒的心神。
虽然之前对她泼过冷水,但等到麦粒粒进来之后,许洛却一直都很照顾她。
备考的时候,麦粒粒猜想过和许洛一起工作的场景会是多么美好,但实际生活了几个月之后,她发现许洛比她想象的更美好。
这样的生活让她很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奶奶也会经常过来看望她,手上拎满种类繁多的食物:,“小许啊,真是不好意思,粒粒就要多多麻烦你了。”
每当这时,麦粒粒总会假装在不远处忙东忙西,虽然她表面一副不甚留意的样子,但两只耳朵却是竖得的很高。她实在是太在意许洛对她的评价了。
“麦粒她很能干,给我减轻不少工作,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麦粒非常适合照顾动物,心思很细也有爱心。”
麦粒,许洛很喜欢这样喊她,不知道是嫌叠字麻烦,还是无心之举。
但麦粒粒很是受用,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叫过她,这样一来就仿佛成了许洛的专属称呼似的。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六
八月初的时候,村民送来一只受伤的小猩猩。
在此之前,麦粒粒已经将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的工作都熟悉了个大概,每天的动物身体检查也可以由她一人负责,不过许洛始终还没有允许她单独去处理动物伤口。
但那天正巧碰上许洛外出,麦粒粒就决定自己先做个紧急处理。
只是她才将将做好准备工作,就被推门而入的许洛撞个正着。
“你在干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麦粒粒吓了一跳,她手臂一抖就被挣扎的小猩猩咬出一个口子。
许洛眼神一凛,急急走到她面前查看伤势,:“我给你说过多少次?,处理伤口这种事你还不能做,而且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护好自己。”
“没事,问题不大。”麦粒粒将手背在身后,打算小事化了。
“现在就去医院检查,还要打破伤风针。”许洛的态度异常坚决,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颤抖。
麦粒粒咂舌咋舌,心想这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只是在触及到许洛满眼的紧张之后,她还是只能点点头,老实地跟在他的后面。
天阴沉得厉害,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压抑。风很大,吹乱了麦粒粒的头发,一如她心乱如麻的思绪。
这是麦粒粒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气的许洛,他脸色冷峻,紧皱的眉头拧成了一股似乎无法解开的麻绳。她有些想不明白导致他如此惊慌的根源在哪儿,毕竟划个口子这种事很常见,但许洛如
临大敌的态度就仿佛麦粒粒踏过了他心底某条绝对不能逾越的界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