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

2022-08-23 15:01:00

古风

见字如面

提笔长凝,万千思绪,不知从何说起。

……

盼婕,盼归。

1

“小姐,接亲的队伍马上要到了。”碧柳推开门急匆匆的朝她走来。“我听外面迎亲队伍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小姐快把盖头盖上吧。”

红盖头真的罩下来的那一刻,前路未知。陆遥的心底泳起一股无名的慌乱。

耳盼想起的是昨日里母亲对她说的话“赵家,世代忠良,满门良将。个个骁勇善战,都是顶顶好的儿郎。你父亲能为你谋这样一门婚事,是我们陆家攀附了,但是我和你父亲也知道,瑶儿也是个好的。”

她还记得说完这些话时母亲看着她微微出神,眼里不乏失落,握着她的手就这么坐了良久。

朱红轿撵,一步一晃。

锣鼓唢呐,冲天彻响。

“落骄!”一声高喝,声音一起一伏。

奏乐声骤停,仪仗队也慢慢停下,骄沿四周缀着的一粒粒朱红色,大小如真珍珠般,晶莹剔透的珠子。随着惯性,碰撞出叮当叮当一声又声。

骄帘掀开,冷风争先恐后般吹来。一睹人形大墙立在正前方,挡住了大半冷风。恍惚间,陆瑶好像有了方寸的温暖。

“我牵着你,慢慢走下来”捶在身侧的手被握住,手掌宽厚温暖,“别紧张,有我在呢。”说话间握着陆瑶手的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的点了一下。

一句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般,安抚了陆瑶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让她瞬间放松。略带冰凉的小手被宽大温暖包裹,这一切让陆瑶觉得,未来的夫君是个会体贴人的。

陆瑶被他牵着手,一步一步,平平稳稳。从外间走到了满堂宾客的里间。耳边盈满了声音,或三五宾客交谈声,或媒婆喜娘说的吉利话声,或丫鬟小斯忙碌声,嘈嘈切切,极尽热闹。

赵怀清尽量放缓步子,迁就身旁的人。一双眼睛,像被牵着线般,目光总是不受控制似的要落在她身上,这将是要和他共度余生的女人。

陆家嫡女虽门第不高,但知书达礼,性格温和。早年偶然相遇,对路边乞儿也能温柔相待,人美心善。母亲同他说这门亲事时,他高兴良久。赵家不需攀附过高门第光耀门楣,只愿能为儿,寻一位良妻举案齐眉共度余生。

陆瑶的脊背挺得笔直,步子像是被算计过一样,每一步都几乎一样,只有手心那股能触摸到的湿湿汗意泄露了她的紧张。

一室朱红,满堂宾客。喜娘嘴里一句接一句的说着吉祥话,新人按部就班的走流程。那些曾听起过很多遍的新婚祝词,真的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里都会忍不住范起阵阵涟漪,心生悸动。

那股悸动就算礼成后陆瑶被引到后院的房里时都久久不能平静。况且眼下有更让她紧张的事。下人们刚刚送他们进屋后,说了一些吉祥话,领了赏后就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她和赵怀清了。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些点心,或者喝点水?”赵怀清关切的问到。声音听起来低沉有磁性。

陆瑶摇了摇头,有些紧张,不敢说话。但也没想到头饰繁琐精致,上面坠着的珍珠两两相碰,在当下安静的房间里,响声有些许突兀。陆瑶连忙下意识的扶了扶,想让它尽量稳一些。

耳边响起一声嗤笑,赵怀清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到了。

瞬间,红盖头下一张精致的小脸微微泛起红晕。

“我帮你把它取下来吧。”赵怀清说道。

它什么?红盖头还是头饰。陆瑶思索间赵怀清已经起身拿起了桌上放置的如意挑杆。

盖头挑起,共同欢喜。随着挑杆的慢慢上抬,一张美丽精巧的脸慢慢出现在赵还清面前。樱唇饱满,鼻若琼瑶,目光微低,慢慢抬起间,眸似含水,空气中顿起涟漪。

赵怀清不由得想起上一次见她时的场景,那时两家刚刚交换完婚书。陆家设宴,他随父亲前去。席间饮了两杯酒,因不胜酒力,头脑有些发涨,便想着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他一个人不只怎么,竟走到了陆府花园。那时已经深秋了,天气微凉。满园鲜花,以不复春时景色,但黄绿交杂,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依坐栏杆,思绪放空。白墙红柱,悠悠长廊,美人于远处走来,如梦如幻。

“可要把头饰一并去了,轻巧些。”语调微颤,又别过头轻咳一声,压下心底慌乱。

“好。”陆瑶松了一口气这头饰确实累人,像顶着一座山。但样式繁琐,她自己一个人很难卸下,一会儿他还要去前厅陪侍,就她一个人估计还要顶着它好久。

赵怀清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手忙脚乱,中间有一次不小心还弄痛了陆瑶的头,发丝缠在了饰品上,他没看见。往下拆时拽住了头发,痛的陆瑶倒吸了一口气,使赵怀清更加紧张了。

拆掉最后一个饰品时,赵怀清顿感轻松,抬手擦了擦额角,突然感叹“感觉这比上战场都难。”

陆瑶闻声抬起头,看他略显窘迫的样子,两人目光相对,都笑出了声。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彼此间的生疏消失了,一室温暖。

2

“少爷,老爷有事要见你。”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赵怀清应声到,转头又看向陆瑶。“你不必等我,乏了就先睡吧,等前厅的客人都散了,估计会很晚。”

“嗯,知道了,尽量少饮酒。”

“嗯。”赵怀清心道,少饮酒估计会很难,那些个战场上下来的糙汉子,今日定不会放过他。但是他不想让陆瑶担心,也就没告诉她。

陆瑶褪了繁厚服饰,卸了脸上的妆。终于放松下来,前厅喧哗,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她打量起这个房间,目光落在了如意挑杆上,心头微热。

陆家也是将门,父亲只是个副将。但她也曾去过练兵场,他们都身高马大,面容粗犷,举手投举无甚讲究。就连自己的亲哥陆瑶时常看着他,都感觉像个流氓。和他们比起来赵怀清倒像个书生。眉目清秀,身如玉树,红衣相衬下更显斯文。陆瑶思绪流转。

只是外面不知怎的,突然间喧闹更甚,不似刚刚。陆瑶心生疑惑,“碧柳,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起身向门口走去。

只是还不等她推门,门便从外面打开了,来人是赵怀清。只是眼前的人已经换了身衣服,铠甲加身,英气威武。

“边关急报,胡人进犯。昨日北凉失守,八百里急报,刚刚送到,圣上大怒。命赵家整顿兵力,连夜出发。”突发变故,赵怀清亦是措手不及。

新婚之夜,上一秒拳拳温情,下一秒家国危难。任谁也都会满心慌乱,他来不及思索,只得让父亲领兵先行。他回去与陆瑶告别。

他还记得父亲刚刚的神色。父亲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眼里是疼惜,有愧疚,也有自豪。

赵家当为国为民,家国危难当前不谈儿女私情。

“什么时候能回来?”

赵怀清几句话下来,一句句压的陆瑶喘不上气。

陆瑶太多话想说了,能不走吗我们刚刚新婚,能不能晚些再去,或者能带我走吗?上战场不是开玩笑她说不出口,

她知道赵怀清是去保家卫国。边关报急,唇亡齿寒。战事紧急,刻不容缓,唯有边关安稳,才有大魏安稳,才有百姓平安。

赵怀清看着眼前的人,小小的一个,一拥入怀,他没发儿再平静的看着她了,他愧对她。他能读懂她眼里那些被她压下的情绪,他甚至庆幸她没说出来。

“我会尽快回来,别担心。”尽快,只是这尽快又会是多久呢,谁都不知道。

赵怀清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放到陆瑶手里。“这块玉我从小带到大,早就想送给你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仓促,你收着吧,希望它能代我陪着你。”

陆瑶看着手中玉佩,强压心头酸涩。“我等着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陆瑶看着他说道。

“好,一定。”陆怀清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希望这短短时间里,能把她的脸刻在脑子里。

街道上战马声阵阵响起,应该是点兵完毕,要出发了。陆怀清纵然再不舍,也得走了。

陆瑶送着赵怀清到了府外,如今宾客散去,赵府门口不似刚才热闹。

赵家三个男儿都将随父征战,老妇人携两位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都在给赵家将士送行。陆瑶刚进门,对两位嫂嫂都不太认识,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门口有下人备好的马,赵怀清走至马前,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又朝着陆瑶的方向看了看,终是什么也没说,翻身上马。朝着大部队追去。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悲伤泛滥。身形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便朝马厩走去,随手牵起一匹,顾不得太多,翻身上马,匆匆追去。

陆瑶自幼在安都城长大,地形无比熟悉。军队一路像北,定会经过城北的荒山。现在一路疾驰,抄近路,或许可以站在山头,远远的送一送他。

陆瑶一路疾驰,顾不得寒风刺骨,也不顾得山路难行。只是想着再看一眼,哪怕是一个背影。

也算得了个圆满,陆瑶纵马登上山顶时,军队刚刚经过。九曲回肠路上浩浩荡荡的大魏军队整装前行。金戈铁马,钢铁长城。陆瑶远远的看着,心思难言,手里攥着他留下的还带有温度的玉佩。

3

赵家三子,老大赵怀仁,妻李氏,成婚九载,育一子一女。老二赵怀礼,妻张氏,前年春刚成的婚,去年刚生一子尚不满周岁。

赵府中馈之事皆由李氏打理,每日繁忙,早出晚归。但人很随和,时常关心陆瑶生活是否有所缺,很是周到。

二嫂张氏年长陆瑶不过三岁,三不五时的会抱着孩子上她房中做做,打发打发时间,这些时日陆瑶与她们相处的都很不错。

春寒料峭,赵怀清已经走了一个月了。每隔十日陆瑶的梳妆台上,必定会准时出现边关送过来的书信。

今日送过来的已经是第三封了,赵怀清字如其人,瘦劲清俊,落笔如烟。

见字如面。

瑶儿近来可好,甚是想念。

昨日练兵时听军中将士说起,此地一习俗,爱侣定情时,会互赠铃铛。若心中有话,不便言说,可讲与铃铛,午夜十分,摇响铃铛,风会把你的话带到他的耳边。听起来很是浪漫。

……

近来几次与胡人的短暂交锋,战况可喜,听父亲与兄长议事,过段时日,或可夺回凉州城,若胜利,归家指日可待。

万望安康怀清。

陆瑶看完將信放下,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盒子,是随信一起送来的。陆瑶打开,是一个铃铛。她摇了摇铃铛,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微笑。铃铛或许不能传话,但可传思念。

陆瑶从床上取来一个盒子,将信与铃铛一并收起。盒子里还有另外两封信,信纸边角微微卷起,不难看出已经被人看过无数遍了。

4

乍暖还寒,赵老夫人病了。近日来噩梦连连,夜不能寐,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弱。陆瑶日日都会在老太太房里坐上小半天,侍奉婆婆服药,陪她聊聊天,开解一二

赵怀清已经走了三月余了,一开始的时候每隔十天,陆瑶都会收到边关送来的书信,只是最近本该按时送到的信却迟迟未到。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边关也迟迟没有消息。

自从一个月前边关传来消息,北凉城已被收复,按理说这一仗应该已经要接近尾声了,但从胜仗之后却再也收不到一点消息了。陆瑶最近心绪不宁,身形也日渐清减。

暮光四溢,浓云翻滚。陆瑶刚从老夫人房里回来。

“少夫人,晚饭已经备好了,要端过来吗?”

“不用了,今日没什么食欲。”陆瑶摆摆手,示意碧柳退下,她想一个人待一会。

碧柳面露急色,她知道小姐因为老夫人和边关的事在发愁。有时候在窗边一坐就是良久,她看着也很是心疼。

“奴婢把饭菜一直温在锅里,少夫人要是饿的话就叫我。”碧柳说完又看了陆瑶一眼,便退了出去。

陆瑶倚坐在床边,手里摩擦着赵怀清留给她的玉佩。因她贴身带着,玉佩上沾染了她的体温,莹润光泽,翠色剔透。正反两面皆刻祥云样式。陆瑶两眼无神,目光却直直的的盯在它身上。

似梦非幻,陆瑶记得白日里安都城明明艳阳高照,万里晴空,这天怎的说变就变,外面纷纷扬扬竟飘起了鹅毛大雪。城内银装素裹,街上寥寥二三人。

她立于天地皇城内,兜兜转转,竟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雪天路难行,陆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眼前不过百米街道,居然只能望到头却走不到头。

于尽悲伤铺天盖地般压来,陆瑶伤心亦无助。

5

“吱呀”似是开门声响起,陆瑶陡然惊醒,额间后背虚汗层起。

碧柳面露极色,眼眶微红,似是有话难以启齿,一脸担忧的看着陆瑶。

“少夫人,边关边关有消息了。”

陆瑶看她的神色,一颗心瞬间提起,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什么消息,说。”声音微颤。

“因赵老将军决策失误,他带领的三万铁骑落入胡人陷阱,全军覆没。老将军和三位公子都已战死沙场。少夫人节哀!”碧柳磕磕绊绊的勉强说完。最后一句话说完竟哭的不能自己。

陆瑶身子一软,竟要直直坐下,碧柳急忙扶着她到一旁矮凳上。

一瞬间天塌地陷,泪如雨下。“备车,我要去一趟陆府。”陆瑶强打精神,事已发生,悲伤无益。

既然消息能被碧柳打探到,想必此事已在皇城内人尽皆知。她必须要回一趟娘家,问问父兄,或可知道个中详情。“此消息,一定要想方设法瞒住老妇人。”

“好的,奴婢这就去办。”碧柳道。

弯月如刀,深夜寂静。马蹄声哒哒,在夜里格外刺耳,陆瑶坐在车里,她紧咬下唇,强忍泪水。

大脑不断思索,公公决策失误,究竟是什么样的决策,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消息。皇上会不会问责,圣意难测,战死又如何,赵家最后会不会沦为大魏的罪人。

马车行至陆府,陆瑶匆匆下车,管家见小姐回来,忙躬身上前,“老爷收到消息,已经在书房等您了。”

陆瑶闻言,不做其他直奔书房。

“父亲。”陆瑶推开门,只见陆父也是一脸愁容,“边关之事,具体什么情况?”

陆父见女儿一脸憔悴,又如此着急,不作他想便将边关情况说与她听:“近年来胡人蠢蠢欲动,但是北凉城一直都是由兵部侍郎王镭镇守,王镭此人有勇无谋,仗着自己是太子岳丈,北凉快是他一家独大了。

三月前北凉城一夜失守,龙颜大怒,王镭被处以失职之罪,本该赵将军去往边关后,他回朝领罪。但太子为其求情,希望他戴罪立功,辅助赵将军夺回北凉,攻打胡人。

正值用人之际,且王镭确实了解胡人战术,了解北凉军力,皇帝命赵将军为镇前司兵马大元帅,王镭官降一品,罚奉三年,辅助赵将军攻打胡人。

赵将军到达边关后,整顿大魏十万铁骑,与胡人周旋近两个月,终于夺回了北凉城,消息传回时,皇上大喜,又下令,命赵将军率大魏将士,痛打边关胡人,给胡人长长记性,让他们十年二十年都不敢再踏足我大魏领土。

只是近一月,不知怎么,我朝夺回北凉,本该士气大涨,捷报频频,但事实相反,凶讯一个接一个的来,北凉虽还在但是兵马粮草损失严重。

今日更是传来如此噩耗,边境遥远,朝廷鞭长莫及。如今赵氏将士全军覆没,只听王镭一家之言,决策失误,哼,我是万万不信的!”说到此处陆父也是气愤不已。

陆瑶听完心底更添慌乱,边关之事,朝堂之事,本以为远在天边遥不可及,如今事发,关系你我,涉及微末。“父亲,皇上可会彻查此事,谁还能还赵家清誉?”若是失职之罪降下,赵家怕是晚节不保。

“事关重大,是否是决策失误,还是另有隐情况皇上已经派大理寺彻查此事。只是赵家无一人生还,个中细节,无处对证,此案难翻。”

陆父担忧的看着女儿,若失职之罪一旦坐实,大魏战死的三万将士,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恐怕赵氏曾经功过不能相抵,天子降罪,只怕是女儿也要受到牵连。

“可叹可恨,如今我位低言轻,无法在朝中为赵老哥活动一二。”陆父一脸愁容,灵光乍现间他想到一人。“瑶儿,现在或许唯有二皇子能解赵家危难。”

6

黑云压城,大有吞没一切之势。陆瑶不便久留,边关消息明日或许会传的满城风雨,她需要趁着这个时间差,回府打点一番,明日一早去见一见二皇子。

从陆府回来后,已过丑时,天将明未明。来不及通传,陆瑶直朝李氏院中走去。

咚咚咚,

“大嫂,醒醒。”

咚咚咚,

李氏今夜不知怎么,总感觉有事发生,心里慌乱,总是惊醒。如今陆瑶此时来她房里敲门,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她连忙起身,随手披了件衣服把门开开。

“瑶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怎的如此慌张。”李氏问道。

“嫂嫂,边关传来消息了……”陆瑶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说到悲伤之处一度哽咽,心痛难忍。

次消息与李氏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夫君战死,如今居然还要背负罪名。

虽为深闺妇人,但身为赵氏儿媳,危难之际,她也不得不强打精神,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双儿女还需要为其筹谋,决不能让他们小小年纪,身背罪名。

“夫君素来与都察院御史之子交好,明日我去见一见他,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然后你去二皇子府上,我们各自行动。明日一早,你到账房取五万两银票,各处打点都要用钱。”李氏说完便瘫软在床上,双手掩面,哽咽出声。

“他还说等他回来要教元宝学射箭的。骗子,怎的就回不来了呢。”

陆瑶见大嫂如此,自己也是悲伤难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上前抱住她,什么也没说,让彼此都依靠片刻。

7

如今朝堂之上,党派之争形势严峻。一方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而与太子相对立的则是二皇子党。

太子是皇后嫡子,身份尊贵,外祖家世更是显赫,与朝堂官员,关系错综复杂。二皇子是淑妃之子,淑妃多年来盛宠不衰。母族家境日渐昌盛,二子夺嫡之势愈演愈烈。

若赵家之事另有隐情,王镭敢如此空口白话,这背后定少不了太子手笔,如今恐怕只有二皇子能不失公允探查其背后真想,认认真真,不偏不倚。

翌日,陆瑶带着从账房取出的五万银票,早早来到二皇子府上。

“赵三夫人,这钱我们家主子说让你拿回去吧,今日早朝上万岁爷大怒,只给大理寺三天时间探查原委,如此形式,我家主子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愿您自求多福了。”

说话之人,身穿一袭暗灰色真丝绸制长袍,手握拂尘,腰间挂着一枚如意平安扣,质量不俗,陆瑶估计此人是二皇子贴身伺候之人。

“大人通融,二皇子能否抽出片刻时间,奴真的有话要说。”说话间抬手便放在那人手里一枚金锭。

“赵三夫人,请回吧。”言语态度不容拒绝,那枚金锭子也一并退了回来。

陆瑶求助无门,只能黯然回府。李氏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陆瑶回来。忙上前迎去。“怎么样,二皇子可有办法?”

陆瑶摇了摇头,“我连二皇子一面都没有见上,如今形式不容乐观,他亦不愿惹事上身。”

“我也是,人家一听我是赵府的,都退避三舍,以前称兄道弟,好不亲密。如今都明哲保身,世态炎凉啊”李氏这一早也是空跑一趟。

“大夫人,少夫人,不好了。老太太不知听那个乱嚼舌根的说了边关之事,急火攻心昏过去了。”丫鬟匆忙来报。

“快去请胡大夫。”李氏说道,不等话落抬腿便朝老妇人房中走去,陆瑶紧随其后。

赵老妇人房内药香浓郁,老妇人大病未愈,身子孱弱。陆瑶本就怕她得之此事更是雪上加霜,但是防不胜防。几月相处下来,陆瑶早已把赵府当家,老妇人更待她如亲女。

病来本就如山倒,又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个中滋味,恐难煎熬。

胡大夫急匆匆赶来,放下药盒子,顾不得周全礼数,忙伏在老妇人塌前为其诊脉。面色凝重,时不时摇头,陆瑶的心也跟着高高提起。

片刻后胡大夫起身,朝着大夫人摇了摇头。陆瑶只觉眼前一晃,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时二夫人张氏也慌张赶来,眼肿如核桃,发丝凌乱,见到陆瑶与大夫人时,两行热泪急急落下,见样子估计是已经知晓边关之事了。

“敏敏”这是李氏闺名“你们过来。”老妇人缓缓醒来,见屋中此景,将陆瑶三人叫到身旁。老夫人病体恹恹,手指颤抖,从枕头下拿出三封信,分别交到他们手上。

陆瑶打开一看是三封放妻书。“赵凛行兵打仗多年,英勇有谋,鲜有败绩,绝不是莽夫之辈,我绝不信外界所传。咳咳咳”说到此处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般,胸口不断起伏。

“但如今破败之身也难为赵家讨要公道,愧对祖宗,染了赵家百年清白之名。

我怕是时日无多了,担心黄泉路上儿子怪罪,你们拿了这放妻书走吧。”说完这些话老夫人终于卸下说有心事,长长的松了口气“人死如灯灭,身后名声就任他去吧。”

陆瑶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她听懂老夫人最后一句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话。男人战死,只留深闺妇人,战场,朝堂,样样遥不可及。纵然有心但却没有搅弄风云的本事。

陆瑶一路恍惚走回房里。如今荆天棘地,求助无门,到底该如何。她拿出床上的盒子打开,铃铛还安静的躺在那。

见字如面

王都天气寒冷,记得添衣。母亲院中宋姨做的红豆卷沙糕特别好吃,你若时常去母亲房里坐坐,她定会做来给你吃。上次与你兄长聊天,他说你最喜欢看画本子。我已为你寻来许多,就放在书房靠门的柜子里,你闲来无事可读来解闷。

……

怀清。

见字如面

昨日做梦,大战得胜,大魏凯旋而归。你站在城门边,一袭红衣,笑魇如花。一如你我成婚那日,美的不可方物。美梦虽醒,每每想起都会心头愉悦。

瑶儿,好想快点回家,我想你了。

……

怀清

见字如面

边关黄沙漫漫,一眼望不到边,但每每夕阳西下,红云暖阳别有一番滋味。瑶儿可曾去过江南,听闻那里四季如春,山水相依,如诗如画。若有机会,想带你畅游一番。

想为你寻天下美景,相赠。

……

怀清

陆瑶泪水决堤,放声大哭。思念,担忧,无助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要哭出来一般。陆瑶不断的撕扯老夫人给她的放妻书。

若这世上再无君,死亦何惧。

离三日之期还剩一日了。

赵府人人自危,李氏遣散家奴,日日陪在老夫人床前。张氏拿了放妻书,在老夫人房门口拜了三拜,收拾细软便走了。陆瑶这几日又去拜访了曾经与赵府交好的各位官员,但是都不大乐观。

大哥曾来过一次,想接她回家,但是她摇了摇头,告诉他放妻书已经被她撕了,气的大哥直骂“陆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情种。”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心疼的看着她。

就在陆瑶已经认命的时候,转机突然出现了。

大理寺收到密报,太子结党营私,连合王镭构陷朝廷忠良。一条条太子罪刑,一封封来不及销毁的书信,出现的猝不及防。

北凉夺下后,边关将士,士气大涨。大有杀他胡人片甲不留之势。

但不知为何,后来每次交锋,敌人就像知道了我方的作战计划一般,总能巧妙取胜,又能消耗我方兵力。赵父察觉不对,怕是我方内部出了奸细,便命亲兵秘密探查此事。

王镭属太子一党,如今朝堂形式紧张,太子曾多次拉拢赵父,但均被拒绝,赵父不想参与党派之争,一心为民,只想守大魏一方太平。他不在乎皇帝是谁,只在乎百姓是否安稳。

但北凉被赵凛夺回。皇上大喜,高堂之上曾扬言,得赵家护卫我大魏,孤可高枕安眠。赵府丰芒毕露,但却不为太子所用。二皇子日日紧盯,若有一日,宝刀握在他人手,太子不敢想,唯有除之,方可安心。

王镭谎传军情,说自己带领军队巡查时被胡人困在二十里外的燕塞山上,急需支援。

奸细一事已经查出一点眉目了,王镭此人可疑。但求助声音迫切,赵凛只得先去援助,点了三万亲兵,出兵燕塞山。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赵凛的贴身侍卫,悄悄的朝着皇城的方向走了。

赵凛领兵行至燕塞山,没有看到王镭,也没有看到胡人。等他惊觉已经中计后,为时已晚。

他没想到王镭如此大胆,已经只手遮天到如此地步。大战一夜,赵氏三万亲兵全军覆灭。赵凛死不瞑目,他居然不是死在杀敌的战场上,何其讽刺。

身处皇家,无父子亲情,无兄友弟恭。太子为人如此狠辣,皇帝大怒。唯有废其封为,斩首处死,能告慰忠臣之灵,平百姓之怒。

皇后被废,娘家傅氏一朝落马,太子岳父王家亦是沦为阶下囚,曾经大魏朝名声显赫的高门大户,如今人人避之不及,连提起都怕晦气。

再大的风波都会平息在时间里。

这些年陆瑶带着那枚玉佩。走过江南水乡,看过如画山河。去过塞北边疆,见过落日下的荒漠。大魏万里疆土,你想寻觅的世间美景,你若不能为我寻来,那我便带你去看。

夏木南乔
夏木南乔  作家

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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