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子

2022-08-21 12:00:08

古风

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

他面如春晓,色若朝霞,我一看就喜欢。

我用皮制的马鞭轻抬起他精致的下巴,问他:“孤乃古今从未有之之皇太女,地位超凡权柄甚大。梁拓,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要么从此忘掉你质子的身份乖乖做孤后宫的夫郎,要么——”

我微微一笑,凑上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就做孤的外室,待你那老父过世,孤亲自送你回家。”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一个堂堂帝国的下任继承人,竟会光天化日之下流氓到此种地步,美目中顿时流动着莫名的光彩,我猜大概是怕极了要哭。

可我毫不怜惜,只将马鞭一甩,居高临下地质问:“回答快些,孤可没有多少耐性浪费在你的身上。”

他低下头,众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见他身躯在微微颤抖。

半晌,他开口了,声音如细雨淋竹,无限萧瑟,“臣早就是殿下的人了,听凭殿下吩咐。”

???

怎么回事?这意思是已经和原身成就了好事吗?系统竟然没给我安排一个处男!?

差评!

我内心谴责着,面上却装出一副你回答的不错的样子,木已成舟为时已晚,我苛责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于是想了想道:“既是如此,已经失身的男人怎好再送还回国?万一错配,岂不是平白耽误别个好人家的闺女。罢罢罢,以后你就留下吧,贴身侍候在孤的身侧。”

虽然这人不是雏儿,但这张脸自己实在疼爱得紧啊,肯定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话音刚落,我连忙把他拉起来,不要他再跪着。

对于已经确定是自己男人的男人,我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女人还是很体贴的。

他却好似突然失力站不稳,倾身跌进我的怀里。

也不知是我太很强壮,还是他太过瘦弱,总之他没有把我扑倒,而是力道恰到好处地撞在了我身上。

……美男的身子投怀送抱,我眼珠一转心中暗喜。

随即打蛇随棍上,顺势紧紧搂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嘴上义正言辞道:“看看你,怎么虚成这样,以后在床榻上能服侍好孤吗?今日也就算了,孤不和你计较,你且靠着孤不要动,一会儿和孤一同乘銮驾回宫。”

他应声答应,人很知趣,而且听话。

回程途中一直依偎在我肩膀上,手指也乖乖被我握着把玩。

我乐不可支,只觉得自己捡了个宝。

到了太女寝宫,他也没有因为我刚才的宠爱而忘记自己的身份,提前一步先我下轿,代替了本来要扶我的侍从。

我心里爱他的美貌,便分外怜惜他,吩咐道:“不用你做这样的事,在榻上服侍好孤即可。”

他微微一笑,“臣遵旨,自当尽心竭力。”

这话说得漂亮,合我的心意,我奖励地爱抚了一把他的俊脸,然后迫不及待要和他回房共度春宵。

却不妨迎面走来七八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

个个都长得不俗,一个穿得赛一个的风骚,我看得眼都直了。

好家伙,这都是原身纳的美人吧,胃口可真不小。

其中一个应该是领头的,属他长得最好看,穿得也最风骚华丽,人群中我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妖精。

他袅袅婷婷的向我走来,先给我抛了个媚眼,我等着他扑上来,他却隔着一段距离站定了,屈身带着后面的众人朝着我的方向行了个礼,“参见太女殿下,太女郎殿下。”

???

我摸不着头脑,太女说得肯定是我了,太女郎是个什么鬼?听起来和太子妃差不多,这什么傻缺代号?

我正在这吐槽呢,一直跟在我旁边的梁拓开口了,“起来吧。”

???

我猛得转头看他,这家伙不会就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太女郎吧?他不是邻国送来的质子吗?

他并未看我,语气平静,“怎么没见到皇太孙?”

我有些无语,怎么又来个什么皇太孙。系统不是说找我来就是吃喝玩乐搞男人吗,这怎么演完一出又一出。

我在这正抱臂不耐呢,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肉弹炮车,直对着我就撞了过来。

这东西有些威力,我不敢小觑,躲在梁拓后面。

只见梁拓伸手一抓,那蜷成一团的小胖子就被制住了。

梁拓叫他,“赵亓。”

我对小孩子没概念,看不出多大来,只见他身量刚刚到我胯部,浑身金装玉裹,环佩叮当,额上系着条玉珏连成的金带子,胖嘟嘟肥乎乎的圆脸玉雪可爱,可以看出有点梁拓的影子。

我知道了,这就是那个皇太孙,大概是原身和梁拓的种。

我开始烦躁了,这系统怎么回事,把我送到这就没影了不说,还给我弄了个已育妇女的身份。我倒真可以不要脸,占人家的身子,上人家的男人,可这连孩子都抢了,就太过分了吧。

而且一看这小朋友对我的凶相,就知道这一家子肯定有问题,不是父母感情不和,就是家庭教育出错。

我是来玩的,我不是来当奶妈的。

梁拓对那孩子摇摇头,他便瘪着嘴停住了,一副委屈样。

我看得心烦,索性拍了拍梁拓牵着我的一只手,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行了,你去哄孩子吧,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联系。”

已婚已育男什么的,我吃不消。这张脸啊,我是没法受用了。

他抿着嘴固执地看着我,我故意不去看他,手腕稍微用了些力挣脱开,将那对父子扔在身后。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感叹着,搂过那个领头的风骚美人,尽量忽视后面像是钉在我身上一样的灼人视线,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开了。

......

......

美人们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大殿,装饰极其奢华。

她们熟练地分工安排我,一个给我捏腿,一个给我揉肩,一个喂我吃水果,一个给我倒美酒,剩下的都自发地给我表演歌舞。

我享受得自是很开心,但却总觉得不对劲。

……他们是不是太老实了?

穿得那么风骚,个性原来这么保守吗?怎么不把给我捏腿揉肩的手伸进我衣服里,长成这个样子却连勾引女人都不会,和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么区别。

我执过正喂我吃葡萄的美人的手,暧昧地看他一眼,低头想要亲吻一下。对方却滑不溜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回去,然后娇娇媚媚地对我笑,像是刚刚拒绝我的事根本没发生过,继续若无其事地往我嘴里塞葡萄。

我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可看他笑脸相迎又不能发脾气。

哽了一下,我又换了个美人调戏,可这些人却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怎么拒绝我还不让我生气,我是一点便宜也没占到,他们油滑得让人郁闷。

于是不可避免地,我又想起了梁拓。

……他多乖啊,多好看啊,跟他一比,眼前这些都成了鱼目。

我正在这伤春悲秋怀疑人生,梁拓却走进来了。

众位美人见了他又是鹌鹑一样的行礼,默契地离我三尺远。

我看着梁拓走近我,默不作声。

他在我面前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执起我刚刚摸了那个美人的手,细细擦了一遍,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我心尖一颤。

他睁着那双清水似的眸子温柔地望着我,嗓音低柔悦耳,“我来陪你好不好?不要他们。”

嘭嘭嘭,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霎时间温软得仿佛要化掉。我想我大概是中了梁拓的蛊,不然怎么才见他两面就好似已经爱了很久一样,面对这个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他见我呆呆地望着他,笑了一下,起身温柔地将我抱起来。

我窝在他怀里,头靠在他胸上,他的双臂坚实而有力,步履稳健又宽阔,我根本不想挣扎。

......

......

梁拓一路将我抱到了书房。

他要处理公务,找来一个椅子让我坐下,然后左手牵着我,右手执笔写字。

我有些郁闷,“你说陪我,就是让我在这干坐着吗?我还不如回去看他们给我跳舞呢。”

我话是这么说,屁股却一动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面色愧疚,转过头来为难地跟我道歉,“是我不好,再等等好不好?我不想你和他们在一起。”

他低着头的样子好像很难过,我看了莫名也觉得难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我闭了嘴,不再打扰他,趴在一旁默默想着别的事。

他在旁边认真地工作,我能察觉到他会时不时看我两眼。

梁拓他……很喜欢原身吧。

我心里烦躁,可我好像对他一见钟情了怎么办?对一个有妇之夫一见钟情,我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他好像很能察觉我的情绪,只略略挑了几个紧要的快速处理了,便把剩下的都堆在一旁,然后伸手将我抱到他腿上,亲亲我的脸颊,“在想什么?”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梁拓,你很喜欢我吗?”

他像是笑了,胸腔震动起来,手掌轻柔地抚着我的头发,“嗯,我很喜欢你。”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多么甜蜜的情话呀,可惜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不禁恶劣地质疑他,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没认出来自己老婆换人了,估计也不是真爱吧。

遂抬起脸来,揪着他的耳朵,恶声恶气道:“我不信,你骗人。”

他马上又露出那种让我看了很悲伤的表情,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气息交缠在一起。

他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和我对视,眼眶却慢慢变红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心脏又开始疼。

他哑着嗓子开口,“没有骗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似乎我曾经真的离开过他很久一样。

一瞬间,我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妻子,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只想紧紧地将他抱住,只想让他不要再那么痛苦。

……

……

第二天,我在梁拓的怀里醒来。

我一睁眼,就看到他正注视着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我刚想朝他微笑,脑子却猛然一痛,晕了过去。

我的灵魂飘飘忽忽地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里游荡,这是经历过的熟悉的场景,我安下心来。

虚空之中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你该做正事了。”

“……我不要,”我声音低落,“我不想听你的了,我不想做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梁拓很爱自己的妻子,你把她换回去吧。”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我彻底清醒过来,美梦再也维持不下去。

那道声音陡然变得阴沉,“你以为你有选择吗?”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的任务,你为什么一定要折辱梁拓?我做不到,你让我离开。”

那道声音不说话了。

我正无措,突然整个灵魂似乎从最深处割裂开来,巨大的痛苦将我裹挟,我尖厉地哀叫出声。

虚空中的声音再次传来,“按照我说得做,不然你将永远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我战栗着,慢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我灵魂中唤醒,记忆纷至沓来,但那声音却仍自顾自地说话,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

……

我再次睁眼,梁拓并不在,小胖子赵亓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见我醒来,他立刻慌张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梁拓就进来了。

和他对视的瞬间,我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他奔过来,脚步竟有些踉跄,然后猛得抱住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以为,你又要离开我。”

湿热的泪水低落在我的脖颈上,我被烫得皮肤发疼,心中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一样。

小胖子看梁拓哭,自己眼眶也红了,只是倔强地不让它流出来。

我朝他扯开一个笑,一只手搂住梁拓,一只手朝小胖子招手。

他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蹭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心里酸酸胀胀的,摸摸他的小脸,又摸摸他的头发。

他嘴巴一瘪,呜呜地抽泣着哭出声。

……

那天之后,我遣散了后宫的一众美男。

他们纷纷感激涕零地跪着给我叩头,直呼太女仁慈。

其中那个穿得格外风骚的更是泪流满面仰天长叹,“守活寡的日子总算到头了,小爷我以后再也不随便轻薄小娘子了,日后便寻个对我真心实意的,好好过日子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回身抱住梁拓的腰,戳戳他的腹肌,“孤为了你这个妒夫,可算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此情深义重,你拿什么回报我呀。”

梁拓低低地笑开,亲亲我的发顶,幽幽道:“我何尝不是只有你一个,若你不甘心,眼下还没走远,便把他们召回来,只是再别想着我会只守着你。”

听这话,我气得七窍生烟,狠掐一把他的健腰,很恨道:“你什么意思?只有我一个你很勉强吗?你再不让我,我立刻就去广召后宫!”

梁拓瞬间收紧了环住我的手臂,声音在我头顶闷闷的响起,“不要!我不允许。”

我哼了一声,故意不搭他的腔。

他退开半步,捧起我的脸,温温软软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我脸上,声音缱绻,哀告道:“我只爱你一个,我说过的,信我好不好?我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刚刚是我错,是我口是心非,就算你不要我,我也只要你,你丢开我,我就等你盼你。总之,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我被他说得甜蜜,满满涨涨的蓬勃爱意充盈在我心里,我凑上去吻他的唇。

他顺势和我纠缠在一起,我们的唇齿间无关其它,俱都已明白对方的心意。

……

……

处理了东宫的事务,我带着梁拓和赵亓进了宫。

大殿上,病容憔悴的美妇人正坐在御座上持笔朱批,眉头轻轻蹙着,时不时咳嗽两声。

我看得心酸,眼泪几乎要滚出眼眶,赶忙躬身行礼,“母后。”

上座的女人顿了一下,叹息一声,“起来吧。”

她眼睛在我周身转了一圈,又看了梁拓一眼,见他点头,随即松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她揉揉眼角,朝我严厉道:“你可混了不少日子,东宫的事一直都是梁拓替你处理,这下清醒了,往后要格外用心。”

我哽咽低首称是。

上面沉默一下,温下声来叫我上前去。

我站在她跟前,看着眼前这个被病痛折磨得身形消消瘦的女人。

父皇早逝,母后只我一女,她力排众议,总揽前廷后宫,暂代皇帝之职,平四方之乱,又坚持立我为皇太女,替我扫清一切障碍。

我自小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坚强从容的一步步将我坚决地护着,我虽早早丧父,却活得无忧无虑,一切全赖母亲周全。

可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女人,却终究没有逃过病魔的肆虐,在我无知无觉的时间里已将近油尽灯枯。

我再也忍不住,哭着跪在她脚下,不断地喊着母亲。

我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儿女。

她叹息着怜爱地拍着我的脊背,如同小时一样温柔地安抚我。

声音轻轻缓缓,“母后就要去见你的父皇了,只是临走前总惦着你,放心不下。你从小性子跳脱,不耐烦跟在我身边学着处理朝政,心思又良善,我明知你不适合做帝王却总是训斥束缚你,你体谅母亲心意,并不怪我,渐渐大了也成了一个朝野间都夸赞的仁善之君。”

她低低咳嗽两声,将我扶起,给我拭泪。

“我儿莫哭。我起初并不赞成你与梁拓,想想那还是你长大后头一次顶撞我。”

像是忆起什么,她笑笑,“你与我说,我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主,不是这个国家的傀儡,我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也会拿取自己应得的权利。”

她收住笑,眼神悠远,“那时起,母后就知道,我儿已经真正长成可以承担一国重任的君王。母后相信你,自然不会再去阻止你,你也确实过得很幸福,且愈发得朝野赞扬,后来还有了亓儿这个好圣孙。”

她又开始咳。

我担忧地轻抚她的后脊,她摆摆手示意我没事,而后渐渐目光坚定,直直地看着我,“母后能为你做的已不多,你是个心有成算的好孩子,母亲也不多问,只有一点你要记住。”

“大丈夫,绝不为人所控,做人傀儡。”她掷地有声,凛然有势,“何况你是一国君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误入歧途,涉及到的是千万性命民生。你自己说过的话,可不要忘了。”

我抖着手握住母亲,字字清晰坚定,眼中是和她一样的光芒,“儿臣谨记。”

……

……

大约是了了心事,母后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上午上朝听奏,下午陪伴母亲,夜晚处理朝政,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有梁拓在一旁助我,我轻松许多。

只是今晚东宫回报亓儿生病又梦魇不止,梁拓放心不下,回去照看。

我心里也担忧不已,可事务繁多不可堆积,便硬着心肠留在宫中。

烛火摇曳,恍惚中我眼前陷入黑暗。

还是那片熟悉的虚空。

“你行事太慢了,今晚只是一个警告。”

我攥紧了拳头,“亓儿的事,是你做的?我不是他本来的母亲,你何必用他来威胁我?”

“人类不是都说爱屋及乌,你心仪梁拓就也会舍不得他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的命掌控在你的手里,别再拖延。”

……

我醒来的时候梁拓正要将我从椅子上抱起来。

见我醒来,柔柔地亲我一下,将我抱着来到偏殿的床榻上。

我问他,“亓儿如何了?”

他给我脱了鞋,陪着我躺下,“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我还要再问,突然脑子像是被劈开一样,身体百骨崩裂一样的疼,我早做好了准备,咽下脱口而出的痛叫,手指颤颤地推梁拓。

他立刻发现我的不对劲,焦急不已,“又疼了是不是,怎么又疼了?”

我勉强笑一下,断断续续地开口,“出…出去,快…出去…。”

你不要看着我,我会更疼。

我努力要推他离开,却发觉他也满脸痛苦,大脑被疼痛搅得无法思考。

…怎么回事,你怎么好像也很疼一样,出去吧,快出去,看不到,就不疼了。

他却不走,固执地抱着我,手足无措地想给我安抚又不知如何下手,生怕加重我的痛苦,只得颤颤地吻我,滚烫的热泪洒在我的皮肤上。

我痛苦极了,想给他擦,却浑身无力,无法做到。

这段日子以来我常如此,突如其来的痛苦深深折磨着我,我一直尽量避着梁拓,不叫他发现,可今晚却是不能了。

我本以为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我想再和他多一些相处,我贪恋着他,却不妨系统拿赵亓来威胁我。

看来,我和梁拓,真是要到此为止了。

……

……

半月后,母后殡天了。

我以帝王之礼为母后送葬,让她和父皇合葬明陵。

随即迅速登基,改元嘉平,笼络母后给我留下的人脉,内安百姓,外抚番邦。

登基大典本随后就该是封后大典,可我却迟迟不下旨意,甚至赵亓的太子位子都坐稳了,我也还没给梁拓一个名份。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我昼夜惶恐,很怕自己将父皇母后留给我的基业毁于一旦。

我对梁拓避而不见,赵亓来找我也是一样,他气得在殿外跳脚。

我强忍着身体的切肤之痛,挥退侍候的众人,独自在御座上蜷缩着流汗。

我迷迷糊糊地想梁拓,要是现在,他能抱抱我,就好了。

不止身体疼,心上也绵绵密密地被针扎了一样。

正浑身发冷,突然,身体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所在。

我一僵,是那个不用我回头去看也能辨别出来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我牙齿打颤,话也说不清。

他像是在哭,缓了缓在我耳边低语,“你不要我来见你,可我实在想你。”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住声音里的哭意,“我知道你也想我,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你好疼对不对?”

他半哭半说,不停地和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艰难地摇头,舌尖被我咬出血来。

我叫他,“夫君……”

他握住我要伸向他的手,应我,“夫君在。”

“夫君…先…先回家乡,好不好?”我努力爬起来,被他托着坐起来在桌案上寻找,拿出那张我早就写好的国书,“我…我都…安排好了,回去后,没有…人敢欺负你,夫君…这么…厉害,也不会…让人欺负。”

我趴在他身上,唇角渗出一丝血来,“夫君…照顾好自己,我和亓儿…也会好好的,我…我会照顾好他,夫君最疼亓儿了,你…放心。”

我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去看他,“夫君…你…走吧,你走了…我就…不会疼了。”

他浑身僵住,半晌轻轻吻我,“好,好,夫君走,夫君不要你痛,夫君听话,夫君走。你不要再痛,你要长命百岁,你要好好的,不要再痛了,不要再痛了。”

“你再痛……我要疼死了。”

……

……

梁拓走了,我没有去送他。

身为一个刚刚登基的帝王,我有太多事要做。

我不准任何人再在我面前提起梁拓。

赵亓来见我,这是我和梁拓唯一的孩子,是我俩在这世上唯一的连接。

我高高端坐,他在其下给我跪拜行礼,语气恭敬疏离,“母皇日理万机,儿臣只有父亲陪伴在侧,不知此次离开何时再回来?”

我看着这个执拗的孩子,回避他的问题,“你是这个帝国的储君,你的父亲希望你能长成一个忧国忧民、为天下先的君王,你有你的事情要做。……下去吧亓儿,不要再问。”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我,眼眸中竟出现一丝恨意,随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殿外,太阳敛光,余霞散绮,晚云长收,雁背斜阳。

母后,儿臣绝不敢忘。

……

……

嘉平二年。

我拒绝了群臣给我广纳后宫的建议,并广集天下名士入东宫伴学,既为增长他的学识,也为表示我的后继之人只有太子。

嘉平三年。

为了给赵亓增厚根基,我设立了崇贤馆,凡课试举送,教授诸生,隶属东宫。

嘉平四年。

赵亓染病,数日昏沉,太医也无法,我徒步上山求问僧道,减恕罪孽。病愈后,又召度三千人出家,修建道观寺庙,还将狱中囚犯减免了罪行,以为祈福。

我到底还是不放心,又疑心宫人怠慢,欺辱他年幼无父,唯恐他出差错,便要下诏让他居住宫中武德殿,好得我看顾。

奈何群臣力谏,赵亓自身也不愿意,只得不了了之。又赏赐了布帛金银无数,昭示我爱他之心,好不叫人轻视。

嘉平五年。

有人上奏,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对赵亓不够尊重,暗地里中伤非议他的血统。自登基以来,我头一次雷霆震怒,召集群臣当面呵斥,又贬损诸人,方消气焰。

嘉平六年。

我唯恐他阴郁寂寞,特赐居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的芙蓉园给他,以供闲时玩耍。

嘉平七年。

赵亓十三岁,我命他代我祭祀,并于正殿之侧设立太子御座,与群臣共议。默认太子仪仗、冠服与皇帝等同。

嘉平八年。

我下诏令赵亓宜令听讼,自今以后,细务委任太子,唯他决断。

嘉平九年。

赵亓加元服,我敕令封官进爵,天下大酺三日,又大宴群臣,赐帛各有差。

嘉平十年。

我昏睡数日,醒来后左右惶恐,逼问得知太子险些被我仗杀,幸群臣护佑。我悔之不及,下诏令太子监国权知军国大事,自己退居其后,然于事无补,此后母子关系愈差。

嘉平十一年。

乱臣入侵荆州,我任命太子为元帅前去讨伐,后果真凯旋,在太庙献捷。

嘉平十二年。

太子以勤王为名,大开关内,,迎梁拓大军深入腹地,直逼上京。

……

此时我正在东宫书房观画,那是一副我昔日为梁拓所作的肖像。

温润君子静坐石凳,柳树之下手不释卷,微风拂过天朗气清,彼时好时光。

我指尖碰触画中仙人的衣袂,口鼻大股大股的往外涌血,不多时五识六感已丧,再无力支撑,滚在地上浑身抽搐,片刻之间气息全无。

嘉平十二年十月二日,周朝大圣仁孝文皇帝,薨。

……

……

【女帝视角自述】

我是大周朝开国以来第一个皇太女,是圣人都赞过的未来明主。

一日,有个自称是系统的东西绑定了我,它非要我去欺辱一个质子,不然就要毁灭我。我没有办法,想着去做做戏,谁知竟对质子一见钟情。他叫梁拓,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

此时此刻,我哪里还舍得对心上人动粗,他讨厌我怎么办,但我也不想死,于是我想了个办法。

我暗地里派人欺负梁拓,然后我再英雄救美,这样既达到目的,一来二去,他也会喜欢上我。我承认我很卑鄙,可这损招竟真的管用,梁拓也心悦于我,我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

这时系统又要我把他送回他的国家,我心知质子不受宠,毫无权利地回去是有危险的,我不同意,还和梁拓成了婚,生了孩子。系统大怒,可它竟然一直在骗我,它根本拿我毫无办法。我放下心来,同梁拓幸福地过了五年。

五年后,系统又出现了,它说它升级了,它开始折磨我要我伤害梁拓,我怎么可能听它的话,不过是疼痛罢了,我可以忍受。

它愈发生气,竟将我重新伪造了身份和记忆,它告诉我我是个色痞,某一日许愿要一屋子美男相伴,它被我感动愿意成全我,只要我去欺辱一个质子。

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没有别的选择。我于是再次见到了梁拓,一看到他,我心都化了,我又一次对他一见钟情。

我不想伤害他,便装作看不上他,离他远些不去沾惹他。我看出他很喜欢我,准确来说,我以为他很喜欢这个原身,我还不知道那就是我,也不知道梁拓看一眼就知道是我。

于是我很难过,我想离开,可是系统不同意,他威胁我必须要折辱他,不然就折磨我的身体,它好像又升级了,对我控制更加严重,我被它折磨得日夜疼痛。

在它换掉我的记忆后再一次折磨我的时候,我恢复了记忆,但我装作没有,我怕他变本加厉丧心病狂。

后来,他拿赵亓威胁我,我没有办法,暗地里派了人回梁拓的国家安排,为他将来的回归做准备,我已决心和他分离,必须要为他安排好一切,不然我会日夜记挂。

梁拓走了,我日思夜想地想他。可系统的折磨还没完,它让我充盈后宫,要我去宠幸那些我不喜欢的男人,还要我虐待赵亓。我当然不同意,免不了又受它折磨,可这也让我知道,它并不能随意伤害除我之外的其他人,上一次伤害赵亓已是它的极限。

我竭尽权利呵护赵亓,生怕他受委屈,他很爱梁拓,我心中怜他小小年纪与生父别离,更加额外关照,但总不得他的心。后来,他终于长大了,我开始逐渐把这个国家托付给他。

我一直提防着系统,曾经它篡改了我的记忆,操纵了我的身体一年整,我生怕他又故技重施,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把梁拓找回来,我怕系统狗急跳墙。

但最终还是没有防住,它用我的身体差点杀死赵亓。也是因为这个,我终于下定决心提前计划。

我本想再等两年,就像我的母后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赵亓,尽管他已经是万人称颂的天纵英主,可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需要我去维护的小孩子。

但这时局已不由我控制,我不能再放任系统胡作非为,我决心和它同归于尽。我不能选择那些明显的自杀方式,便日日服毒,系统自然没有察觉。

终于,我就要死了,我的身体内里已经残破不堪。我知道梁拓大军已和赵亓汇合,就快要进宫了,可我等不到了。我想我要是再晚一点死就好了,那样就能看到梁拓了。我很想他。

……

……

【梁拓视角自述】

万丈荣光备受宠爱的皇太女是我一见钟情的人,可我配不上她,我只是个谨小慎微的质子。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喜欢的人突然开始欺负我,虽然她会在过后出来制止,但我还是觉得她是讨厌我,也许她只是为了好名声才欺负了我又救我。

我左思右想,我只是暗恋她,没有打扰她,为什么她竟然这么讨厌我。我有点伤心,但我是质子,又不能把她揪出来暴打一顿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况且我也舍不得。

就在我几乎绝望,一颗心要碎掉的时候,我发现了她在哭,她拿着我掉落的荷包,嘴里呢喃着我的名字,像是在念着我心疼我,我想上前问她为什么哭,又忍住了。

反复几次被我逮到,我终于明白,她只是太笨了,她其实也心悦我。好乖乖,怎么能为了接近我想出这样的烂办法。

我找到她,主动送了她一个我新学着绣的香囊,都说这是女子赠予男子的信物,可我不在意那套,我只想我的心上人不要再捧着商铺里我随意买的荷包哭。

她果然收下了,脸红扑扑的,好生可爱。我向她表白,我们在一起了。她对我很好,我对她也很好,我们很相爱,我想书本上的神仙眷侣也不如我们默契。

可她最近好像有心事,却不肯对我说,某一天还突然说要娶我,我很惊喜。她力排众议,谁都拿她没办法,我顺利做了她的丈夫。我发誓要爱她一辈子。

我们很幸福,还有了一个爱的结晶,一个丑巴巴的男孩,远不如她可爱,可我照样喜欢得不得了。她最近得了怪病,有时突然浑身疼痛,也不让大夫看,我和她吵,她只是悲伤地看着我摇头,我就说不出话了,等她下次再疼我就只是抱着她。

后来有一天,突然她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她看我的第一眼,我知道身体里的不是她,我惶恐难安,想起她往日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敢揭穿这个冒牌货。

她纳了好些男人,但终究占着她的身体,我不想别人碰她,便暗地里都警告过了,谁都不准亲近她,是以大家都陪着我跟她做戏。

过了一年,她突然又回来了。我好开心,但她好像忘记了我和孩子,她也好像不喜欢我了,但我想,只要是她,就一定会喜欢我的,就像我无论如何,也会一直喜欢她。

我努力去接近她,她便背对着我露出那种悲伤的神色,我很心疼,她又开始时不时很疼的样子,我无能为力痛恨自己,真想代她受罪。

之后,赵亓也开始那样疼,随即她就对我避而不见,还派了人接我回国,她又用那种强做悲伤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是不能不回去了,我走了。

但我不会就此放弃她,我在宫里有探子,我知道,她每一天都很疼。虽然远隔万里,但我依旧如临其身,心痛难当。

我想我一定要回到她身边,在背后操控她的力量不能阻挡整个世界,我需要强大起来,让她也不能阻止我去见她。十一年的时间,我做到了,我就要见到她了,她却自杀了。我心胆俱裂。

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这些年四处寻觅的方士僧道竟都毫无用处,他们都找不到她的魂魄,我也找,还是找不到,一直找不到。

我知道了,是我的方式错了,她其实在死后的世界等我,于是我死了,我终于见到她,我们又在一起了。长长久久的,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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