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殷北，那日，我一个人站在夜家大院门前，人影晃动，一个素袍男子来到窗前。
夜虽然深了，但是我能清楚看到此人没有影子，那么定然是魂魄了，我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眉眼，那是殷北。
修眉长眸，男人如月一样清润动人，并不显得妖，他是如此美好，但却不是活人了。
“你知道，那日，我不得不去。因此留下了你。”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有着浓浓的无奈。
我的唇角上弯：“那么你现在来寻我，又是为何？”
沧桑疲惫的叹息声中，面前这个男子的表情竟然有几分无助。“我在夜家找了一个人选，我委托他去殷家学习锻炼，成为扭转夜家和殷家关系的人选，你觉得可行吗？”
对于身后人的话语，我没想到殷北生前一直坚持的工作，会委托给他人，我冷冷地笑，“可曾记得，你也说过，这一世，你会一直努力下去，没想到你自己先脱了人世。还把自己的责任委托给他人么？”
男子面容僵住，抬起头，痛苦和矛盾的情绪在脸上交杂，但最终还是回归了坚毅。
“对不起，夜黎，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真的是没有放弃你。我的寿元已经尽了，再也不能陪你了。但是我会留在这个世间一段时日，来完成一些保护你的准备。”
“够了！殷北。”我的脸上凝起了严霜，一把推开身后的男人，迅速地旁移至对方碰触不到的地方。“说，那个人选是谁？”
“是素迁……”殷北伸出手，却发现再也抓不住眼前的人。他已经是魂魄，再也不能碰到人。
我冷笑。“殷北，我没想到你会委托他人完成你的使命，你叫我情何以堪，我们还是各自分开，好好想想吧？”语罢，蓦然转身拉开木门绝然而去。
木然看着那秀丽的身影消失，很久……殷北无力地垂下手。他轻轻地说：“夜黎，从此我们再也不能见了，我委托素迁来照顾你，而你也会忘记和我这次的见面，这次的所谈，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他的话语幻化成绚丽的光影，凝结成了一个语咒，消失了。
而我回到夜家，再也没有记起这一日的谈话。
深秋，一个烟雨朦胧的清晨。
“阿黎，我走了。”素迁的声音糯糯的，很好听。
我没想到他会走，因此他这句话，听起来尤其刺耳。是父亲让人带着素迁去山上学习武术的，说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根本不想让他走。
“素迁，我会去看你的。”我只记得他最后走时的表情十分黯然，但是我没办法让他不要去，只有无奈等待他学成后回来。
而素迁也不会告诉我，自己在梦境里见到殷北，他委托自己完成殷北的工作，修复殷家和夜家的关系，因此他此去殷家是有重大责任的。
1
楼堂的风贯穿而来，吹皱湖水的夜。
我站在窗边，这已然是深秋了，雾露深重，窗外是一棵新栽下的绿树，那新牙嫩嫩的，如同那人的手，从来见过一个男子有如此嫩白如玉的手。
“素迁。”我喊了那人的姓名。
一位素衣男子站到我的跟前：“夜黎，你怎么了？”从没有见过那样灼烈的眉眼。夜家的人对我都无比恭顺，只有他，忠诚之余，还有些放肆。
“这五月的天，怎么又有些凉了。”我淡淡地说。
“这几天雨露深重，请移入屋内。”他十分恭敬。
走出去望眼就是无尽的风，他曾经说过，最讨厌我拿背影对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忘了。
眼前放着新摘下的荔枝，鲜红色，时间已经指向五点，白日的时间已经静静过去，我打电话给他，其实他就在屋外不远处的长廊上，但是我却并不愿意走出去，只是希望打电话，让他来找我。
电话打通之后，又迅速按掉，听到对方打过电话来，心里头便称产生无止境的恐慌。
曾经我设想过无数次他愿意跟随在我的身边，但唯独不是现在如此。多年前，素迁去跟了师傅学武功。小小的他对着我，说着糯生生的话：“等我回来，一定能够保护你。”
可是多年后，他回来，虽然已经获得武术大奖，获得一级教练的称号，还任职武术院校，可是他却变了。变得冷冷的，还万般恭敬，再没有幼时的亲密。
武间堂是宁北市最大的武术操练馆，在这里最强的武者在比斗的时候可以获得一张金质的面具，效仿的是古代的兰陵王。可自从素迁来到这里，这张面具总是属于他的。他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可以通过那张面具回到过去。
人人都说他有种奇怪的能力，但却不是孔武有力的男子，他总是用巧劲打散了对手的一切攻击。而我知道素迁那里有两张面具，一张属于武间堂，另一张属于他。
素迁的师傅在国外待了多年，长大后的素迁外语能力就比较出众。
宁北市最有名的就是静吧，素迁平时无事的时候，会穿着一身素衣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喝酒。有人搭讪，都被他浑身散发的冷气打走了。
有一天夜深的时候，我去武间堂找素迁，没想到此时馆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默默地倚坐在馆里的木制长椅上，我只是感觉到背影十分孤独。其实素迁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是又应因为英俊的外表，娴熟的武术让人倾慕。
“你怎么来了？”他听力很好，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来。
“我找你，想一起吃饭。”我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答应声好。
2
我们吃饭的地方是中式餐厅，吃的是煲的汤，还有手工制作的面条。素迁看了看我说：“去看《杀破狼2》。”这是他第一次约我看电影，我欣然点头。
《杀破狼2》的画面很生猛。洪爷为了续命、阿猜为救女儿、志杰只为求公义，一场人性善恶、因果宿命的战斗旋即展开！我只是没想到在昏暗的电影院走出来的时候，素迁的眼睛会变成赤红色，我想这一次一定是劫。
素迁住的地方是以黑白相间为主的装饰，这是第一次他带我回去。他并没有和我睡在一起，只是睡在沙发，把床留给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状，最后只得在累极之后才昏然睡去。次日早上起来，素迁已经准备了早餐，油条豆浆，看来他是先起床了，出去买的。
“素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他从来就没有在我如此，我感觉他一定有古怪。
他看了我好久才说：“师傅的弟弟来到宁远了，想要见见你。”
当年就可以那么狠心地带走年幼的素迁，如今这是又要回来了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你直接说吧。”我看着他。
“师傅的弟弟想要看看，当年我想保护的人那个女子到底是如何模样？而且这么久了，我需要和你说一些往事。”他看着我。
“当年，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呢。”我点点头。
“夜黎，其实这次回来，我不单单是为了你。”他说完这句话就停了，站到窗户边。
“当年培养我的殷家其实有种特别的能力，可以通过面具回到过去，而我作为外传弟子，意外得到了这份能力，所以我与殷家有关系，而且不能背叛殷家。”
彼此就这样静默了许久。
“我送你回去了吧。”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夜风很冷，坐在车上的我，却沉浸在刚才他说的话了，如果不能忤逆殷家，那么是不是殷家所有的要求他都得听从。那么我和他的未来在哪里？这一路回去，我们再无话语。
一个月后，素迁的师傅来了，那是一个叫殷宏的男子，看上去28岁左右。听说他这个家族，是以武为传承。殷宏当年带素迁离开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光景，如今15年过去，少年老成的他，倒颇为儒雅了几分，殷家的武术以四两博千斤见长。习的都是轻便之术。
殷宏让素迁约我在武间堂见面。
偌大的武间堂在此刻变得有几分狭小起来。我抬眼看向首座那人，一张刀刻般令人感觉深刻的脸。
“你是夜黎吧。素迁一直提起你。”慵懒的声音。
“是。”
“你不用太紧张吧。把这本日记带回去吧。这是素迁当年在修习武艺的闲暇时日写下的，他回来之后，就寄存在我这里，如今我觉得该是送回来的时候了。”
我伸手拿过那本书。
“我先走了吧。素迁在门外等你呢。”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没想到见面如今简单就完成了，生怕再出什么事，出门见着素迁，面色有些恍然。
他却眼尖地看见我手里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师傅给你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师傅说是你留在他那里，现在给了我，不过我现在不会去看，在这之前我会经过你的同意。”
他听到这句话之后，迟疑了一下。便拉起我的手出门去，我看着他那双骨骼分明的手，这是表示亲近的意思了？想到此，我一天的心情都不错。
第二天上班结束后，我约了素迁吃饭，这一次依旧是无言，但是我却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
就算海沽石烂，也没觉得这仅仅是一幕戏。
吃完饭，他很慎重地拉起我的手。我笑了笑，有力地回握住。
这是第一次如此认可。
“我有没和你我少年时练武的往事？”
“没有。
“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
月色正好，过去在慢慢而来。
3
十几年前，少年时的素迁发质柔软，双手柔嫩，看起来一副脆生生的青葱模样。马步，劈拳，学功法，小小年纪，似懂非懂地就开始学习，好在他是安静的孩童，虽然还不知事，但幸在安静，因此就比师兄弟多了一些修习的时间。别人玩闹的时候，他都在练功。
这十几年的日子待的地方是在深山，素迁记得自己最辛苦的一次修习，是在十五岁的那一年，已经练了十年的武艺，身子骨就是好的。可是下山的时候，因为刚下过雨，路上极其颠簸，他从石阶上摔了下来，好在到中间，他的脚被阶梯边上的石头割破了，他也就此停了下来。
当时他并没有哭，只是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住处，休养了几天之后继续练舞，后来凭着自己的特长，考到了武校，来到了我的身边，那十几年，殷宏并没有一直在他身边，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带来山下的特产，还有灵芝。
殷家祖辈们都修习武艺，对于这一门，比之别人更有想法。因此素迁的性子便越发隐忍了。
后来，他的武艺以轻便为主，到了夜黎的身边，便只记得她的好。
从回忆中回来，我知道此刻的素迁无法说得太多，便辞别回去，不想第二天，我去找他的时候，却听见他和殷宏的争吵声。
“当年带走的那人不是你把，殷宏，是你孪生哥哥，殷北。”
“没错，只是殷北如今病故了。”
“那么如今，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是想来和你说，一下，殷北的死因。”
“那好吧。不过你为什么要去那栋古怪的小楼呢？”
“你跟着我去便知道了。”
他们打开门，没想到我就在门外，素迁愣了楞，拉起我，一起向前走。殷宏在前面带路，一栋废弃小楼很快出现我们面前。
“你说你哥哥死前在这里住过？”我问他。
“夜黎，哥哥身前待你很好，他不会伤害你的。”殷宏认真地说。
殷北我是认识的，曾经的他对我极好，他帮助过我好几次，在素迁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殷北成就我少年时的一些爱恋，可是最后殷北却突然离开了，如今殷宏才在我面前出现，我才知道殷北已经死了。
“我不担心这个，如果我担心这个，我就不会来这里，只是觉得这里有些古怪。”我说，话语里虽然没有懊恼，但是多少有些不忿。
殷宏不说话了。
小楼外墙油漆的都是白色。但是走进去里面的布置和一般荒废老屋一样，都是杂乱的摆设，还有乱掉的墙漆，我没想到殷北最后住过这样的地方，不由得悲中心来。我抚摸着已经掉落墙皮的墙壁，眼中含着泪水。
“你还是不要伤感了，哥哥最后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可是有原因的。”殷宏很认真地与我说。
“你卖了那么多关子，就不能直接说吗？”我承认对殷宏有敌意，看见就像看见殷北，其实殷北最后离开的时候，我们之间产生很多的误会。他不告而别，我才知道的，他爱过我吗？为什么我到最后才知道？
“现在还不能说，我带你来这里，其实是想把哥哥生前嘱托，我要给你的东西给你。”他说完，就上了二楼，我等了许久，他才拿来一个骨笛放到我手中。“这个你拿去吧，好好保护。”
那是一枚骨笛，我只留了殷宏的电话，他说以后要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却没想到就此就到一个工作委托。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