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乾正元年,徐皇后薨,帝重择年号,将徐皇后追谥为武德皇后。
我在皇后的灵前哭的昏死过去好几次,我简直动了想要追随她去的心思。
第四天夜里,我实在难过的睡不着,在吐了几口后,便又去了皇后灵前,更深露重,深邃寂静的夜里,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是皇上,我只听到一句“你永远是我最好的皇后……唯一的”
这,是他对照儿十几年后位的肯定么?
次月,娴贵嫔晋方昭仪。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着宫墙中女子权利最高者,得到了协理六宫之权,从一个婢女。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三年,这三年,每月都有官员送入宫来江南女子,淮北女子,甚至边地女子,他从来来者不拒,我也从来不去惹他的不痛快,他的鬓发早已渐变成银白色,满面的皱纹越来越深,他还从异域寻来什么长生丹药,我除了添了点东西,倒也懒得管的,我只顾培养我的势力便罢了。
终于,在一个深秋清夜,他在一个才人的塌上昏了过去,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只是不住的冷笑,终于让我等到了。
待我到了那宫殿,才发现竟是熟悉的媣云宫,我瞧了瞧那惊慌的小羊羔似的女子,她不敢正眼瞧我,眼神飘忽,我叫人固住她的脸,是了,眉眼间跟绾贵嫔是有两分相似来着,倒是跟净妃还有三四分模样相同。
不过又是一个被当做替代品的可怜姑娘罢了,我并不想为难她,只叫小杏把她送出去,送到那避暑行宫去吧,至于路上出什么逃走之类的事,便与我无关了。
皇帝在我的注视下悠悠转醒,看了看我,脸中似有怒意,却冷声道“芸儿呢?你把芸儿藏哪去了?”
我扬起嘴角,娇滴滴的一声道“芸才人没有侍候好皇上,这时候,怕是已经被丢去乱葬岗了吧。”
他听着话,忽的双目圆瞪,大声对我吼道“你这个疯女人!你把芸儿杀了?!你这个疯女人!你连皇后的一点都比不上!来人那!来人那,把这个疯女人打入冷宫!”
我低下身子,轻轻捂住他颤抖的嘴,笑道“臣妾自是比不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国母,臣妾哪里敢如此僭越,只是皇上,这协理六宫之权,可是你亲自给臣妾的,怎么能想收就收的?”
他似是真的喘不过来气了,我这才松开手,看着他用力呼吸的模样,只觉得十分痛快,这宫中太压抑了,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如今,一切都即将要结束了。
“你想要什么?妃位?贵妃?后位?我都给你,真的,我一定给你,只求你放心我吧。”他缓过了气,便立马祈求道。
堂堂一国之君,竟狼狈至此,低声下气到如此地步,可惜啊,我准备了这么些年,就是等的一个今日,就算我真的放过他,他体内的毒素,到底也不会让他再活多久了。
我闭着眼睛,伸出双手在他的口鼻之上,他挣扎了很久,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模样,良久,这具身体到底渐渐冷下来了。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我竟然落了几滴泪水出来,这算什么?十几年青春的断绝?还是纪念?我自己也不知道。
乾正三年秋,帝薨,举国哀恸,丧钟响彻京都足足一月。
次年,太子继位,设年号为平昭,尊生母徐氏为武德太后,尊昭仪方氏为武宁太后,太子妃姜氏为皇后,侧妃徐氏为贵妃,其弟永平为仁王。
13
我就这么成了如今大越国最尊贵的太后,永安登基后一年,皇后就生下了他们的嫡长子,我和照儿的小孙儿,永安给他取名承兆。
我每日就“兆儿,兆儿”的这么叫着,叫的自己时不时都很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那天夜里,照儿躺在那个塌上,想起那时她惊惧的眼神,想起她的话“含秋……我好怕……我好痛”
“照儿……照儿……没事儿的,有我,有我呢”
完
番外1
〖星月掩映云曈昽〗
从踏上马车,离开皇城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宫里的绾贵嫔,以一个庶人的身份,入佛寺,成为一个尼姑。
我其实也明白是有人特意来告诉我我是替身这种事的,我只是……有些气不过罢了,凭什么,我这样的家世,我这样的容貌,却仅是当了一个他永远得不到的女人的替身?
我骄傲刚入宫时她们看我那惊艳的目光,换句话说,我很享受这种感觉,我从小便是嫡女,受尽万千宠爱,却在自己的丈夫眼里,是别的女人的替代品?
即使入了佛寺,余下的日子青灯伴古佛,我也照样还是我自己。
后来,我有了我这一辈子第二个名字,“莫韫”这是他给我的名字,他赐予了我的重生,只要有他在,就仿佛寺庙里也并不冷清了。
我原以为,远在千里的宫墙,就这样堆在那,永远也不会和我再有什么牵绊了,直到那日,皇帝将绾贵嫔晋了绾嘉皇贵妃,迁入了妃陵,我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瞬间,满腔怒火冲上心头,我简直忍不住要回去掀了那墓。
却是他,他抱紧了我,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我,语气温柔道“过去的便都让它过去吧,你早已不是金挽儿了,你如今是莫韫啊,莫韫?”
那夜的星月都被一层薄薄的细雾掩住,连点点星火都被一片一片的小云覆盖,他的怀中却是温热柔和,叫我沦陷与此。
是啊,我早已不属于那座城了,可我还是忍不住为那座城里,真心待我的人担心,为我的永平担心。
时间慢慢流逝过去,皇后薨逝,皇帝驾崩,新帝继位,永平也封了王。
我也逐渐真的不去理视这些事情。
只是在某一日,那一颗菩提树下,笑着望他“为什么给我起名莫韫啊”
他笑笑“我喜欢”
我扭身便要走。
还是听到他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道“你”。
番外2
〖无人解赏棠梨意〗
“棠妼,你一定要帮帮姐姐,姐姐是真的喜欢他。”
“好,我会帮姐姐。”
我原本是想答应的,可是,没过几日,我便被父亲召去。
“入宫的必须是我沈府独女!你和你姐姐那点小心思,真当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知?”
……
“可是,父亲……”
“没有可是!如果你执意要帮那个庶女入宫,我就权当没你这个女儿,你母亲这个夫人的位置,也便换给你柳姨娘罢了。”
想起母亲那为府上的事操劳而苍老的面容,我知道,我撇不下的。
对不起,姐姐。
父亲看着我的神情,知道我终于答应了,开怀大笑道“我的好女儿,那徐家是什么东西,随随便便送了个嫡次女去,竟就坐上皇贵妃的宝座,你此次入宫,务必要夺了她的宠爱,取了那后位!”
看着父亲阴沉圆滑的嘴脸,我却没有任何办法,终究,他还是生我养我的父亲,尽管,他从我很小时便是风流成性,庶子女成群的。
于是,药是父亲准备的,沈梨婠被塞上了入恒王府的马车,而我,则踏上了入宫的那顶小轿,和其他几位秀女,一起入了那皇城。
我很害怕见到那王座上的男人,我不知他是否会将我驱逐出宫,成为满京城里的笑柄。
可是,他没有,他就那么定定的瞧这我,眼神中透漏出温柔,却是还有连我都能看出的,明显的失望。
最终,他还是让我入了宫,我就这么成了宫里的沈美人,而姐姐,变成了宫外的恒王妃。
在众多秀女中,我一眼就看中了那位金秀女,便是我,估计也没有金秀女的神态模样像姐姐,这位,是个有福的呢。
不知是否有他的授意,我进了宫中很偏远的暮霭宫,便罢了,大不了往后余生,就待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宫中,每日瞧着后头湖水里头的锦鲤,也不妨一桩美事。
没几个月,第一个来见我的,却是恒王,我十分疑惑,不知他来见我做什么。
“我来替美人的姐姐送信的”
他今日好像十分高兴,不知在路上遇到了谁。
“好,姐姐……近来都好吗”
“承蒙美人关照,一切都好。”
那便好……那便好。
他走后,我打开了那封信。
“见字如面,妼儿,我明白你的不得已,我明白父亲的作为,只是,宫中从来是争斗不停,此次的信,他也有一封,待再多几月,我会亲自入宫,去向他说辞,我只求他能照顾好你,没有帝王的宠爱,没有一个孩子,在后宫里终究无所依靠,姐姐此生,唯一放心不下,唯尔而已。——长姐梨婠至上”
姐姐原来,都明白。
后来,他赐了我一个“婠”字做封号。
可是他还是没有见过我一面,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让我发现了,有人在暮霭宫边企图放火,我立马兴奋起来,我自己拿着一盏盏的灯油,将火势便的越来越大。
终于,终于,他肯来见我了。
两月后,我只被封做了净妃,连我的暮霭宫,也被他变成了暮霭寺,能陪我说话的,也只有那娴贵嫔,我原是很看不上她的,一个婢女上位,竟也能做的贵嫔,我曾一度怀疑皇上的审美,她虽美丽,却美的十分普通,性格也怯怯弱弱,敢于特点。
只是,日子长了,我却也发现,她仿佛是这宫里唯一的真实,有很多事,她知道,却从来不去说道,也从来不会去掺合,也有很多事,她不知道,就更无从谈起身入其中。
日子长了,我却也和她敞开心扉,她知道了好多我姐姐的事,我也通过她,知道了好多皇后娘娘的事。
日子好像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
那天还是来了,我不知道从来被皇上下令不许闲杂人等进去的暮霭寺,怎么会突然出现个小内监,来告诉我,姐姐去世了。
我的大脑一下涌入回忆。
姐姐的娘柳氏原本是父亲的青梅竹马,只是家道没落,父亲又正需要官场上的助力,无奈,只能将柳氏收做小妾,又将我母亲娶进门来,柳氏诞下庶长女两年后,母亲诞下了我。
因着父亲心中的愧疚,姐姐在府中的地位高于所有其他庶子女,甚至吃穿用度一应,有时和我不分上下,母亲当然不肯,回回去找父亲理论,可父亲哪里会管这些,什么发妻,什么青梅竹马,统统没有他的官位大,后来慢慢的,有些得宠的姨娘的孩子,甚至能欺辱到我头上,父亲却是从来不管的。
只有姐姐,她会帮我,帮我驱散小时候的邪祟,姐姐啊,你当只有我是你此生唯一的牵挂么。
“姐姐,我原是对不起你的,如今,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
“你,也是我心中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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