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杀死了我的爱人。
下午3点医院打电话告诉我,你的情况又恶化了,可能是反反复复听过太多次类似的话语,这次挂断电话后,我并没有感到慌乱无措。
收拾好家里,出门前给奇奇填好了狗粮和水,下楼路过小徐的花房,想给你买一束花时,才发现,结婚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没有给你买过花,我都不知你最爱的花是什么。想了想,我们喜好相同,我喜欢的你一向也喜欢,便让小徐拿了一束小雏菊。
花可真好看啊,金黄的花瓣旁是浅紫色的满天星,包装纸用的是象征着春天的嫩芽绿,我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的花就是这样的。
当时我下了晚自习就看见,你站在楼下的玉兰树下,向我招手,等我走进时,你突然拉开你鼓鼓的校服,露出了里面的花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你从校外就装进了校服里,经历了翻墙、等待,花束都皱在一起了,花瓣也落的淅淅沥沥的,只剩几朵还勉强维持着雏菊的样貌,倒是满天星还保存的很好。
我还记得当时你的表情一下子就从,全世界老子最厉害变成了为什么自己不会瞬移,你一边脸上挂着满不在意,一边一把就把花递进我怀里,说是刚刚等我下晚自习时在学校捡的。可是你忘了,我是你的同桌,我知道你下午就翻出校门了。
拿着小徐刚刚包好的花,招了辆出租车向医院驶去,等红绿灯时,看见窗外两个年轻人在路口,男孩伸手抱了抱女孩,女孩挣脱了一下,看起来是在闹别扭。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你横冲直撞的傻气,每次同我吵架后,总会找各种理由抱抱我,说原谅我了,这些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说来你可能不信,从你把花束递给我起,我才察觉送花那天上午,你说喜欢我的话是认真的。
下车后,我认真看了看这家不知道跑了多少次的医院,门诊两个字依然是红彤彤的抓人眼球。电梯里的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多,他们脸上带着淡漠的、痛苦的、麻木的表情,我知道的,因为曾经我也是这样的,可现在我知道,我要同你告别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似欢愉,又似沉闷,似苦涩,又似窒息。
我明白秦医生说的,现在做的一切治疗只会让你难受而无用,可是我从12岁就认识你了,放学回家的路是你陪我走的,学校演出、比赛的衣服是你陪我买的,每次获奖、生日的庆祝蛋糕都是你给我准备的,好像从你搬到我家隔壁起,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你陪着我的。我不知道放你离开后,我该怎么办。
我把前两天老家寄来的甜橙送给护士站的孩子们了,自你住院以来,孩子们帮了我很多,再说了从你生病,没有人给我剥橙子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了。
你今天也一样帅气,我想,若是你没有生病,我一定要带你去挑广场舞,让楼下的老妞们羡慕死。你的舞跳的那么好,我记得我第一次跳交际舞就是你教我的,那是在大学图书馆后面的湖边,你口里数着节拍,眼里装着星河。
这间病房或许是住的太久了,倒有几分温馨的错觉,窗台上是你送我的多肉和仙人掌,现在倒是开出来嫩黄嫩黄的小花,沙发上放着几个我喜欢的靠枕,茶几上还放着没读完的书,桌上是很早以前我们去旅行时买的杯子。环顾一圈,这明明是你住的房间,怎么反倒是我的东西一大堆。
秦医生推开门进来了,他朝我笑了笑,再次向我解释取下呼吸机的原因和操作。他可真细心,你当年要是向他一样细心又温柔,我可能早就喜欢上你了,哪用得着你从初中一直追到大学。你可真笨啊。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签字环节,我很想像前几次一样同他们说再考虑考虑,然而我看向病床上的你,呼吸机、中心静脉导管、输液管、心电监护。最后沉默的签上了名字。
我知道,是时候放你走了。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取下你身上的设备,我站在床尾看着,突然发现我们真的老了,你和我一起走过的几十年,像电影一般在我的眼前里闪过,最后停在你敲开我家大门时,手里拿着还未开封的巧乐兹冰淇淋,拽拽的对我说:“今天起,我就住在你家隔壁了,呐,送你了。”
我知道,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