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放假以后你就生病了,一直在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生病是有的,但没那么严重,现在已经全好了。我的身体每次换季的时候都会有一些小毛病。”
“你先坐着,我去拿点水果。”
江心去了厨房,我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向阳台。窗户是开的,夏日午后的风吹了过来,迎面来的是生命茂盛的味道,还有水汽携着花草的香味。
我走过去从窗口眺望,河水缓缓地流向视线深处,两旁的柳树随风摇曳,一群孩子在草地上玩耍着,手里吹着泡泡。泡泡被风带着越吹越高,越吹越远,我好像离它很近,里面倒映的光影丰富,将现实变得光怪陆离。五层高度突然想一气跃下去便好了。
“外面的风景很好吧。”
不知什么时候杨一站在了我的后面,我入神的连他进门都没有听见。
“江心说想住在一个每天开窗户就能看见河水的地方,所以我就找到了这里,交了半年房租。”
“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江心。我很为你高兴,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杨一走到窗前背对着我向外看,我看不见他的脸,相互的沉默仿佛心照不宣。
只是刚刚的感觉更加强烈。
白色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饮料酒水摆在一旁,围在那束艾莉卡的周围。午后的阳光照进客厅,我们毫无目的地闲聊着。杨一告诉我,他和江心过几天会去其他城市逛逛。我问他想好去哪了吗,他说江心想看海所以就去靠海的城市。
“林宇,我相信蓝海是个没有回忆的地方,如果可以我会在那里度过余生。”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大海从来不会把回忆遗忘,他将它们藏在贝壳和海螺里,有的落进深渊里再也不会被人知道,有的则被冲到岸上等待着那个愿意听他讲完故事的人。”
我拿起桌上的纸杯放在耳朵旁看向杨一。
“你愿意听我讲我爱的那个人吗?”
六
街角的车水马龙仿佛时间的倒流反复,我站在电线杆旁靠着,看着它用怎样的姿态面对我,它崇高又卑鄙,美好又失望。这倒显得我不自然起来,看看身上,我苦笑。
江心快跑着从旁边的街巷里走了出来,看见我站在不远的地方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
“你这就要走了吗。”
“是该回去了。”
“能陪我到河边走走吗。”
就在这时,我开始不会拒绝江心的要求,她对我说话的语气,她看我时的模样。但心里只剩可惜了。
落日余晖都洒在河面上,头顶的杨柳温柔地肆意飘荡,我们并排走在河边的护栏旁。我想到了年幼时父母领着我在安城的城墙上玩的场景,我坐在玩具车上,他们在后面慢慢推着我。
我记得家中的相册里有一张当时的照片,我坐在红色的玩具推车上,身上穿着母亲给我缝的衣裳,他们蹲在两旁把我围在中间,对着相机笑着。
那时天空的颜色和这时一模一样,漂浮的暖红色铺满天与地,水与影。我捡起一粒石子抛向河里,映着我和江心倒影的水面泛起波澜。我想到了布罗格油画里的天使。
“林宇,你记得我说过我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吗?我一直是这样,但对你我做不到,而这是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就知道的事。”
江心看着流过的河水,轻描淡写地好像说着远方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而不是心底的不是秘密的秘密。
“带我走,带我去看海,就我们两个。”
“我不能这样做。”
“你不能,还是你根本不知道你要什么!”
————
“那时我六岁,我躺在卧室的床上,装作熟睡着,房间的门一开始是开着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我紧闭着双眼,只能听见门外的争吵逐渐变成嘶吼,还有东西被砸到地上的声音。
我现在还记得,我躺在床上的身体在发抖,眼泪不听使唤地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我克制住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直到声响停止,门被打开,有只手从我的背后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就离开出去了。
我不知道那只手是父亲还是母亲的,我也不知道他只是看我还在不在睡觉,还是来安慰我。”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离了婚,我跟了母亲生活。”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江心看着我掉下的泪想伸手替我擦掉,但我把她的手挡开了。
————
我把江心送到他们租住房子的楼下后就准备离开了。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讲话,但我能感觉到她情绪里异样的味道。
有那么一刻,我想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希望她不要为了不值得的我而伤心难过,但手就是悬在半空里落不到她的肩上。我也想好了分开后要道别的话,但即便这样也是说不出口的。
所以我会恨自己。所以,当我已经转头准备离去时,手突然被江心拉住时,我的心里很惊喜。
“林宇,你看那里。”
江西用手指向他们租住房子的高楼。我的目光有些游离、颤抖地顺着方向看去,那是他们所居住的阳台上,一男一女正在拥抱亲吻着,他们的动作缓慢而又热烈,像是蓄谋已久的爆发。
在夕阳的照耀下,飞鸟,树木,女人飘舞的黑色衣裙,还有喷气飞机留下的轨迹好像都成了陪衬,让他们的暧昧显得突兀,也让我的喉咙如同针扎般隐隐作痛。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杨一的号码,眼睛还是看着他们。等待是痛苦和漫长的,但也万幸是有尽头的,他们终于分开了身体接起了电话。
“林宇,怎么了,是不是忘拿什么东西了。”
“嗯,没有,你让她接电话。”
“谁?”
“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