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费俊儒,是一名退役的职业选手,现在用退役前赚的钱经营一家小餐馆。
但很显然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打烊结算时,甚至不需要计算器,就可以算得清楚今天的收入,除去人工水电和房租,还赔了二百。
我叹了口气,关上收银机,硬币在收银机里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手机铃声,吵闹得让人心烦。
电话是曾经的队友,孙明星打来的,每晚如此,从没断过,刚接起来就听见他在嚷嚷:“下班了吧?快点来,打游戏,就差你了。”
“来了。”我说。
没有多余废话,拉上卷帘门,关掉灯,顿时餐厅里变得黑漆漆空荡荡的,我走到后厨旁边的一间小屋子前,推开门,一张单人床紧贴墙壁,可还是占据了屋子一多半的面积,不大的空间却还是在床边摆着一台电脑,然后就没有其他多余的空间了。
住房到期,经费紧张,我把储物间改成了住的地方,虽然连个窗户都没有,但好歹也有个歇脚的地儿。
坐在床头打开游戏登陆,邀请信息接二连三的发来,刚一进游戏房间,就听见高海枫嚷嚷:“干嘛呢?从餐厅到你睡觉的地方几步就到了,迷路了吗?”
“下班时间都改了,你们怎么知道的?”我有些好奇。
康学智接道:“好兄弟嘛,知根,知底。”
“你餐厅经营怎么样了?”王海峰关心道。
“就那样吧,勉强苟活。”
“我就说吧!你那餐厅风水不行,对面就厕所,门对下水,失财啊。”明星讪笑着,呲牙的模样我都能想象得到,他又说:“再说你八字跟它不合,克它。”
“听没听见,让孙大仙给你讲解讲解,想个办法。”高海枫接过话茬。
“哪有啥办法啊,对面那是公共厕所,你又不能扒了,要不把门的方位改了?”
“改哪去?”
“后面呗。你左右都有人,人家也不能让啊。”
“后面,也是厕所。”
“那完了,看看你挑这地儿,背腹受敌,前后都是屎。”
他们四个无情大笑。
我也笑了笑,懒得搭理他们。
我喜欢玩游戏,好多人都说我不务正业,快三十的人了,还每天抱着电脑打游戏。
他们说的不对,但我没反驳,他们只是不知道我对游戏有多热爱,我的学生时代没有电视剧里的青春热血,也没什么故事,平平淡淡,回忆里常出现的,只有网吧和游戏,还有那四个陪我一起打游戏的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热爱游戏,不能像热爱运动或者其他爱好一样,被平等对待,他们总是带着一些偏见来看待这件事情。但当初打职业能赚钱的时候,这帮人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游戏打到夜晚十一点才散去,关掉电脑,发现很疲惫,已经没有学生时代那种精神状态了,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第二天凌晨四点,闹钟还没响,我就像安了弹簧一样坐了起来,然后穿上衣服,准备蹬着小三轮奔跑于各大早市。
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我没见过,但凌晨四点的家乡也挺好看,星空没褪去,东方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半深蓝一半纯白的天空,犹如梦境一般。
夏末秋初,早晨居然还有一丝凉意,我裹了裹大衣,从美好的景色中醒来,用袖口擦掉凝固在三轮车手把上的露水,准备出发。
凌晨的菜市场应该是唤醒这个世界最早的地方,吵闹声一点不比热闹的集市弱。
我钻进一家蔬菜店,左右看了看,拿起一根黄瓜问:“黄瓜怎么卖?”
菜店老板停下手中的活,上下扫视了我一圈,然后又继续搬运货物:“两块。”
“便宜点!”
老板头都没抬:“便宜不了。”
“那我要多买呢?”我试探着。
老板终于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我问:“要多少啊?”
我想了想:“三十斤!”
“那一块九。”
“就便宜一毛钱啊!”
“本来也没多少利润啊!”
“那我再买点别的,能不能一起便宜了?”我一点点放出我的想法。
老板放下手中的箱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别的要什么?要多少?”
我报出今天饭店所需的蔬菜和数量,老板用计算器加了半天:“八百六十七块九毛二,给八百六十七。”
“抹个零吧!八百!”我说。
老板眉头一皱,有些无奈:“真抹不了。”
“那我要以后都来你这拿货,每天都这些东西呢?”
老板眼睛一亮,想了想:“那这些东西,你给我八百五。”
我心里盘算着数字,不带任何情绪地说:“行,那我再看看。”
老板没有多挽留,估计也是碰见多了像我这样的,我出了门去下一家蔬菜店,用同样的套路,循序渐进砍着价,最后绕了一圈,花了半个多小时,又回到这家店。
“都给我装起来吧,是今天早晨摘的吧?”上一家合作伙伴就因为蔬菜质量问题,让饭店菜品出了岔子,所以这次我长了个心眼。
“放心吧,都是赶早摘的,绝对新鲜。”
我付完钱,跟着菜店老板,把蔬菜一箱箱搬上车,挨箱验收,回去的路上,有些感慨,以前的自己,内向,不爱说话,队伍夺冠接受采访,事先准备好的问答,可还是会弄得我手足无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游刃有余。
到了饭店已经五点半了,随便吃了几口昨天剩下的饭菜,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刚开始经营饭店时,手里资金充裕,雇佣的人多,我就躲在家里打游戏,偶尔会来看一眼。
但因为经营不当,所以饭店的工作人员减少,人手不够,我也就没时间打游戏,经常会去帮忙搭把手,点餐上菜,收拾桌子,一刻也没停过,然后忙忙碌碌又到了打烊结算的时候。
再次听着收银机里硬币碰撞的声音,和跟定了闹铃一样的来电,我叹了口气,接通电话都没等对方说话:“来了!”
王海峰笑了笑:“快点,着急给你戒网瘾了!”
我有些差异,居然不是明星打来的,但也没多想,登陆游戏,发现只有四个人:“海枫呢?”
“不知道,打电话没接,应该是有事。”康学智说。
“咱们先玩!”明星打字说。
“怎么不说话呢?化身扣字小精灵了?”
“女朋友睡着了。”
少了最能说话的两个人,突然就显得很安静,游戏循规蹈矩地玩着,十点半,下了游戏睡觉。
第二天,依旧没到四点就起床去购物。回来时,拉着一车的菜,蹬着三轮,走着以往走过的路,却突然发现,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条小路居然开始施工了,没办法,我只能绕行。
最近的一条路有一小段坡路,不知道是因为拉了一些蔬菜,还是年纪的原因,这个小坡我居然得站起来才能蹬得动踏板。我一点点挪动着爬坡,一抬头,夕阳居然在坡的另一端也在一点点攀爬。
记忆里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次画面,好像是前天,也好像是上个月,也或许是一年前。想要在不断重复的片段里,找出不一样的一天很容易,但要找到它夹在哪段回忆里,实在是很模糊。
我突然想到罗曼罗兰曾经说过: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我每天也在日复一日的活着,可谁又不是呢?
唯一没有重复昨天的就是,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打烊后,我坐在收银台前,每天都响的电话今晚却出奇的安静,只有钢蹦在不断旋转跳跃。
我按了下电源键,发现电量是满的。
浏览了一下网页,网速也很流畅。
等了一会,我在群里问了句:“今天不玩了?”
明星是第一个回答我的:“女朋友明天得早起,今天就不玩了。”
“他们呢?”
“都忙吧!”
关掉手机,我自己打开电脑,一局游戏玩到一半就退出了游戏。
晚上十点多才收到他们三个的消息,都在加班。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收到他们要打游戏的消息。
“忙吧,忙点好。”我叹了口气,也没人能听见,但就是想嘀咕一句。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存奔波着。
曾经我们说过,若是有一天为了生存不得不放弃这个爱好,那就开一局人机,选择自己第一次玩的英雄,不杀人不推塔,只是在峡谷里好好转一转,去和野怪们打声招呼,然后退出游戏,卸载。
看着他们最后一局游戏记录上,都显示的是人机,我心里一酸,或许,我也该为未来好好计划一下了。
后来有人问我:“你们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喜好?”
我笑了笑,说:“不然呢,难道得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然后再大彻大悟?生活本就如此平淡,没有那么多狗血的剧情,可能改变你的,只是生活琐碎,和柴米油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