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吏部尚书之女周星楚，留牌子，赐香囊。”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这最后一批秀女选完了，充入后宫的人数也算定下了。
入宫六月余，周星楚像个被遗忘了的人一般，皇上从未踏进过她的院子。
今日下了初雪，库房拨下来的银炭根本挺不过接下来的寒冬，周星楚披着狐裘立在院中，“琉璃，扶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高起的宫墙不知隔断了多少人的自由，周星楚心事重重地走着，不曾想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了，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将她扶正，才拱手道：“路面结冰，小主小心。”
周星楚这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面如冠玉，水月观音，不由心生欢喜，“多谢。”
那人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又听见周星楚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萧迟。”说罢匆匆离去，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
周星楚心想这人服饰看着不像宫里人，怎会在这后宫乱跑，正疑惑着就听琉璃说道：“小主，那是皇后娘娘的弟弟。”
难怪。
2
走了许久，总算到了翊坤宫，周星楚的双手早已冻得通红，屋内也烧得火红，她脱下狐裘进去，皇后娘娘正剪着绿梅，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剪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福身道，今日来她有所求。
寒冬将至恐怕难挨，她苦点无妨，却不想平白让琉璃跟着受苦。
“楚常在身子可是好些了？”皇后没停下修剪绿梅的手，漫不经心地问道。
“劳烦皇后娘娘挂心，已经好多了。”周星楚答道。
“那便好。”随着话音落而来的是一片沉默，半响皇后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楚常在还有别的事？”
周星楚看了眼身旁的琉璃，心里苦笑，“琉璃这丫头倒也算个机灵的，我身子常年抱恙，跟在我身边实在是委屈她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琉璃打断了，“小主说什么呢，奴婢一点不委屈。”
周星楚刚想出言训斥她插嘴，就听到门外传来萧迟的声音，“难得一见的主仆情深。”
他进了门，作了礼，径直走到矮塌上坐下，品着茶倒也不再说话。
“委屈你了。”这后宫是个什么地皇后比谁都清楚，“你先退下吧。”
周星楚无奈，却也只得退下，看来这银炭是无望了。
3
前脚刚迈进院门，就见得库房的太监拿着好些银炭与棉絮往院里送。
琉璃又惊又喜，“公公，这是？”
那太监本是一脸不屑，看见周星楚身后的人又挂上谄媚的笑容，“前几日亏了小主的东西，今日库房刚补齐，这不就给小主送来了么。”
周星楚一回头，果然就见萧迟倚在门边笑意盈盈，摆了摆手遣退了那些太监，这才开口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迟轻笑，“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周星楚疑惑，她好像从未见过他吧，不待她说话，又听萧迟说：“登徒子。”
周星楚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地手指着他，一脸惊奇，“居然是你！”没想到他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没成想他居然会是皇后的弟弟。
“你一个小主，怎么连个银炭都要不到。”萧迟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周星楚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这跟冷宫没什么区别。”
闻言一丝惊喜在萧迟眼中划过，“怎么会。”全然不知这话问的有多唐突。
知晓了萧迟是谁，周星楚像是找到了故人一般，话也多了些，“除了选秀那日，我压根就没见过皇上，我这入宫就跟养老一般。”
“挺好的，银炭送到了，我也该走了。”萧迟眼神晦暗，故作镇定的说出告别的话。
周星楚只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他不悦了，目送他离开。
4
御书房内。
“萧迟啊，此次凯旋回朝，可谓战功赫赫，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皇上倚在卧榻上，看着奏章，似是心情甚佳。
萧迟单膝跪地，拱手道：“回陛下，臣想要一人。”
“加官进爵不要，要美人。说说，是谁家的女儿。”皇上不禁大笑起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真如此。”
指甲掐进了肉了，萧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心下一横，答道：“吏部尚书周云之女，周星楚。”
话音一落皇上脸色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朕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朕的楚常在。”
一阵威严压在萧迟身上，他的另一条腿也弯了下去，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是，臣走之时她还是自由之身。”
“你好大的胆子！滚出去。”皇上闭上眼，似是在极力忍耐。
萧迟跪在原地，久不动身，“求陛下成全。”
话毕一个奏章就飞到他身上，“滚出去。”
5
银炭在炉内烧得正旺，映得周星楚脸颊泛红，“这个寒冬，算是可以熬过去了。”
“是啊小主，得亏皇后娘娘心善。”琉璃替她添了杯热茶。
“跟着我苦了你了。”周星楚拍了拍自己身旁得空位，“过来坐吧。”
琉璃忙摇头，“奴婢从未觉得跟着小主是苦。”脚下还是不动，并未过去坐。
半晌，琉璃手一拍脑袋，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周星楚，“瞧奴婢这记性，前日萧迟大人来让我把这交给小主，最近忙着扫雪，奴婢竟是把这事忘了。”
周星楚接过锦盒，摆了摆手让琉璃退下，这才将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对明珠耳坠，珠子通体雪白，晶莹剔透。
她将明珠取出，把在手里细细看着，不禁笑出了声。
不禁忆起和萧迟的初遇，鲜少出门的她那日上街果真迷了路，走到一个死胡同里，刚想转身朝回走，就被一男子抱住躲进了一间无人的屋子。
那男子就是萧迟，他脸上戴着面具，身上一股血腥味，她顿时吓得就要大叫，还未喊出声，就被萧迟吻住。
她刚想挣扎，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那小妞呢，跟了这么久难不成还让她跑了不成？”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跟踪了。
待那些人走远萧迟才将她放开，不等她说声谢谢，萧迟就已经整个人倒在了她的身上。
她才发现他受了伤还在流血，有些慌了神，正想将人推开跑掉，却被他一把拉住抱在怀里，他说：“很累，帮我看着点。”
这声音像是能够蛊惑人心一般，她竟真的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地守着他。
6
“可不就是登徒子。”周星楚抬手将耳坠戴上，与他的相遇相识如梦一般，那日相逢，竟让她兴起了一份不该有的想法。
她忙摇摇头，似是要将这些想法甩出去。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尖细的声音，令她心中一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穿上鞋子迎了出去，“臣妾参加皇上。”
“起来吧。”皇上绕过她径直进了屋子，她只得紧跟在身后。
皇上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开口道：“你入宫多久了？”
“回皇上，七个月了。”周星楚低着头，浑身僵硬，不敢抬头看。
“抬起头来。”
闻言周星楚只得慢慢抬起头来，眼睛却不敢看向他。
“你不敢看朕？”皇上轻笑一声，在看到她的脸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情绪，“罢了。”
不待她作答，就起身离开了。
周星楚心里一阵后怕，不自禁伸手摸上耳坠，她还以为...幸好幸好。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恨不相逢未嫁时。”喃喃自语道。
7
“走水啦！净玉轩走水了！”一声大叫惊得整个后宫不得安宁，“快救火，楚常在还在里边。”
一桶接一桶的水扑到火上，没起半分作用，直到整座院子烧得焦黑，火势才逐渐小了下来，屋内的陈设木具早成了灰烬。
“楚常在...殁了。”宫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这场火终是带走了净玉轩的两条人命。
这样一位不受宠的妃子，其实活着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三日后，长安街上，锣鼓喧天，皇上钦赐大婚，萧迟与民女周星楚结为夫妇。
洞房内。
萧迟挑开盖头，“当年亲了你还抱了你那么久，我说过我会负责的。”
周星楚一睁眼就落入温热的怀里，“你是怎么说动皇上的。”
“拿兵权换的。”萧迟俯身将她压在床上，“我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登徒子。”周星楚轻笑，闭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