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北方普通的农村，鬼脸是我的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因为他喜欢开玩笑做鬼脸才有了这个外号。
他以前和普通男孩一样，翻墙偷柿子，撒尿和泥，真正的改变是发生在他七岁那年。他七岁那年失踪了，十岁那年又回来了。
这三年他去了哪里，都经历了什么，就连我也问不出来。三年让他的模样变化很大，性格变化也很大，但是小孩子嘛，三两天就又玩到一起去了。
我们在玩沙子，用沙子堆砌城墙用石子代替士兵玩攻城战，遇到刚从娘家回来的王婶，王婶的丈夫进城打工去了，平时很少回来，她觉得无聊就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鬼脸突然站起来“王婶你明天在家吗？”
“在家啊，怎么了？”
“明天你带弟弟出去玩吧。”他指了指王婶拉着的小孩。
“为什么？”
“哎呀，我也说不清，总之你们明天别在屋子里。”
看到一脸认真的鬼脸让王婶有些害怕，那不是十岁小孩能做出来的表情。
第二天，王婶突然想到鬼脸的话，也不知道去哪，他说别在屋子里，那我在就在院子里可以了吧？她在院子里侍弄蔬菜，让孩子在树荫下自己玩耍。
她手里拔着草还在想，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屁孩的话。她的孩子拽着她的衣服吵着要去抓鱼玩，但是王婶一心想着鬼脸的话并没有理他。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房子塌了。王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拉过孩子，紧紧保护在怀里，直到确认再无危险才松手。
施工队说是房梁多处老化，这样的木头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这件事儿之后，鬼脸成了村里的名人，有些人来陆续问了他一些事儿，神一般的都准了，大家都说他失踪这三年是被神仙拉去收徒了。
他的故事越传越快，我们的老师，那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还没找到结婚对象，有一天偷偷把鬼脸叫进办公室，问鬼脸她什么时候能找到良缘。
鬼脸说：后天你上班的时候晚一个小时就可以。
那是她第一次迟到，也正巧那天早上她拉肚子，为她的迟到找了个好借口。
她住在邻村，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那天她在上班的路上遇见了初恋，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双方都还没有结婚，于是很自然的在一起了。
那天放学，是那个男人接老师回的家。
来找鬼脸算命的人越来越多，他快忙不过来了，我每次去他家叫他出来玩他都在忙，其他小伙伴都不喜欢他了，但我还是喜欢和他一起上学，我喜欢在路上听他讲这些有趣的事儿，也为我交到一个神仙朋友感到骄傲。
他父母也开始收费，价钱不高，但是效果奇好，没两年他家房子就重新翻修了，这几乎都是他的功劳。
突然有一天，鬼脸说，他累了。父母也心疼孩子，认为这几年消耗他太多功力，帮他拒绝了所有来问挂的人，不管对方出多少钱，带来多少礼物，都被拒之门外。
鬼脸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上课也不去了。他的父母很担心，知道鬼脸只有我一个朋友，就让我来劝劝他。
他妈妈对我说“孩子不想上学，不想算命了都行，但是他一直把自己关起来会生病的。”
他见我来很开心，问我“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改变？变成世界上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怎么变？”
“变成女人。”
“啊？什么？是啊。。。为什么女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们男的就不好了？”
“男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他们越来越让我生厌，年轻的男人来找我问仕途、问财运，老年的男人来问我寿命，而女人不一样，他们来问我事情多是关于子女，然后问姻缘，在姻缘中她们大多关心的男方的人品和前途，还有就是问父母公婆的身体，很少问关于自己的什么。你看她们是多么善良而又可爱。”
“你连改变性别都能做到？”我知道他很神，可是关于性别他都能改变的话那他就是真的神仙了！
“我不能，但我的老师可以。这几天我一直在跟我的老师联系，跟他讲明了我的想法，他过几天就回来接我，帮助我改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吧！”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我并不想变成女孩，他看出我退缩的目光，失望而又鄙夷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们的友谊已经彻底结束了。三天后他再次失踪了，我知道他是被他的老师接走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他父母关于这件事，我期待有一天他能回来，以女人的身份。
他再也没有回来，起初他的父母还在四处贴寻人启事，大家还在讲述他的事儿，说他是透露人间太多秘密，被神仙抓回去了。
后来他的父母有了新的孩子，越来越少的人会提起他。
我也成了一个普通社畜，今天在回家的地铁上看到一个女人，她的五官与鬼脸一点也不像，但是她的神态，她的表情，她的动作，都是那么熟悉，这一刻，我敢肯定，她就是鬼脸。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别人也许认为我是个变态吧。
她也认出我来，我们相视一笑，她对我做一个他儿时标志性的鬼脸。
我邀请她去我家，我可以为她做点晚餐，家里还有点酒，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并不是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只是我觉得她的故事在外面的饭店说被别人听到不太好。
独居男生的房间虽然还算整洁，毕竟我也没多少个人用品，但是家里的味道多少有点不大好。我的烟味、酒味、臭汗味一进屋就能闻到，我赶紧打开窗户，还喷了一点前女友送我的香水才邀请她进屋，她到没有嫌弃，大大方方地坐在沙发上，反而十分拘谨的我到像是客人。
酒过三巡，我们也都了解了对方目前的生活状况，我问她“你的老师真的是神仙啊？还真把你小子变成女人了，我不是我太了解你了，走在大街上我绝对认不出来。”
“我的老师是更高维的生命，他看人类就像你在看游戏中的角色一样，你的游戏人物想让你给他换个皮肤，这不是很容易就做到的事儿吗？”
“那你之前失踪那三年你干什么去了？现在能说了吧？”
“嗯。。。怎么跟你形容呢？”鬼脸思考着又喝了一口酒“就像是看了这个世界的电视剧吧。”
？？？？我一脸问号。“我不像老师一样可以随意改变这个世界，我只能站在他身边看着。所以我回去后能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因为我提前就知道了，就像是你看过的电视剧在回放一遍，你都知道后面的剧情是什么样的。”
“这说不通啊，你说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是你救过王婶，帮老师找到男朋友，还...”
“那不是我改变的。”他打断我说“就算我不说，王婶也不会有危险，那天弟弟会吵着去抓鱼，王婶被吵烦了就带他去河边，他们刚出门房子才会塌掉。”
“那你知道他们不会有危险还在警告他们？”
“那时我还不确定我看到的就是真实发生的，那件事之后我才确信，之后我也再没主动说过什么事儿啊，都是他们主动找我剧透的。就像我们老师，就算她不问我那天早上她也会因为拉肚子而迟到，在路上遇到她的良缘。”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老师来后确实跟我们说是因为拉肚子才迟到的，我还偷偷笑过她，为了找对象用这种方法骗我们。
“你怎么确认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你想做的事情？”鬼脸突然画风一转，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啊？那不是我想做的还是你想做的？”对她的表情我有点怕，但我还是用开玩笑的口吻想尽力让气氛缓和一点。
“对，就是我想让你做的。”
“我想做的事情是你想让我做的，但我不知道是你想让我想做的。”我好像在说绕口令。
“聪明！”她似乎在表扬我“我知道你下班坐的哪趟地铁我跟你上去，然后我让你认出我，我让你带我去你家，然后发生这一切。”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难以理解只能问“为什么？”
“毕竟我还是个人，也会感到寂寞吧。”说完，她走了。
我再也没见过她，这就是我与鬼脸的全部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