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回江南(上)

2020-12-23 15:04:56

古风

“你脸红什么?”少年身着一袭酒红色长袍,拿着酒壶随意地跨坐在石阶上,嘴角还挂着一丝恣意潇洒的笑。

我连忙把头转开。谁知他一把将我搂过,“你这酒那么上头吗,还没喝几口你脸就红成这样了。”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竹马江然。

我爹是京城里有名的商人,我们家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算是家财万贯。他年轻时在江湖混迹,结交了不少好友。江然的爹便是其中一位。

我与江然自幼相亲相爱,两小无猜(并不是)。江然这厮打小便是个色坯子,看见好看的女子便走不动道,尤其是我这等相貌品性一流的女子~江然看见我的第一眼就抱着我他娘的大腿嚷嚷着要娶我。

刚开始我还故作矜持,忍住内心的冲动没有揍他。再后来江然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后头,妹妹长妹妹短的,惹得我是又羞又恼,终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向彼时还很弱小的江然伸出了我的魔爪。

在见识了我的真面目后,江然再也不敢调戏我。每日勤勤恳恳地练武,只是为了在惹恼我之后可以跑得更快。那段时间天天与他小打小闹,日子过得也算轻松愉快。

然而身在江湖,怎么可能一直如此平安快活?某日,爹爹的仇家便找上了门来。他们没有放火杀人,只是把美丽而又柔弱的我逮住,说是要让我爹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然而他们武功不精,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便被我爹打趴下了。父亲念在他们对我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且诚恳认错的份上就放了他们一马。

但是,这对当时还那么弱小的我,是多么大的惊吓!

至此之后我便大病了一场,爹爹怕再发生这种事,吓得连夜整理家当,带着我娘和我哥,还有一个楚楚可怜的我,退隐江湖,来到了京城。

还记得走的那晚,江然抱着我死活不肯撒手,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心里是又恶心又感动,随即拿出随身的小玉佩赠予了他。

爹爹凭借他的强大的人脉和凌厉的手段,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也经常忙得见不着人。我好几次生出要去看江然想法但都未能实现。

我与江然整整八年未见。听说江然的爹在江南开了家镖局,小日子过得也不错,但江然的娘在我们离开后几年后便不幸病死了,与他相隔千里的我却无法帮他分担这份伤痛。

说来也怪,之前在江南的时候日日见着他觉得烦的很,但在分隔的八年里,我却日日想着他。

前段日子爹爹名下的好几家铺子被一些江湖人士给砸了,调查几番才得知那几人是一个冥月教的教徒,带头的那位就是当年绑着我的那伙人之一。原来近些年来,这刚兴起的冥月教在江湖上烧伤抢掠,无恶不作,最近还准备将手伸向这京城来。

听到这些消息爹爹当即拍案而起,怒吼道:“大胆!当年放他们一马,如今竟然还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然后扶着因激动而扭到的腰,怒气冲冲地写下书信,通知当年的好友们汇合。而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爹爹终于同意带上我,并将京城的产业全扔给哥哥打理。

马车一路驶向风雪山庄我也如愿以偿地在那里见到了江然。

江然这些年长高了不少,眉眼也张开了,脸显得愈发精致。我前些天刚见着他时,他骑着一匹黑马朝我飞奔而来,眉宇间满是少年风发的意气。

他见着我很是热情,又是帮我拿包袱又是给我递茶的,还邀我一同月下饮酒。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出。但我沉浸在这不真实的快乐中没多久,现实便给我狠狠地浇了一盆水。

江然,我的小竹马,此时正喝醉酒正抱着我哭着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茵茵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哥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我对别的女人好你都不为所动……”

江然这句话信息量着实有点大,我捋了半天才捋明白。他不喜欢我了?还喜欢上了他哥的女人?还利用我刺激那个女人?

“???”我被挖墙脚了怎么办,很急,在线等。

我试图摇醒江然想问清楚,“我是陆依妍,陆依妍!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江然彼时已经醉醺醺,站起路来都找不着北。“陆依妍……嗝……阿妍我只是把你看作妹妹”说罢他把手往我胸前摸了摸“哦不,只是个弟弟……嘿嘿”说罢他便昏倒过去,我怎么摇都摇不醒。

“???”我真想把他扔在这里一晚上,冷死他。但是我善良的内心不允许我做这种事情。于是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将江然这厮拖回了厢房。

呵,男人。我让随身的丫鬟宁儿去打听了一下,才知江然口中的茵茵,乃是他娘亲生前婢女所生。但如今那徐茵茵已与那江门镖局少镖主——江迟订了婚约,想来也是有几分手段和姿色的。而这江迟则是江然异母同父的哥哥,性格敦厚老实,为人仗义,先前对我也颇为照顾。

夭寿了,江然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准嫂子!

一夜无眠。第二天我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众人眼前,江然则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众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我真是有口难言。不过这几日注意力都集中在江然身上,都没发现原来江迟大哥也在。

我走上去跟他打招呼“江大哥!”江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朝我抱拳,脸上堆满了笑,“阿妍好啊,许久不见,这些年长大了不少呢。”江迟大哥真是憨厚啊,自己女人被弟弟惦记了恐怕都不知道呢。我心里默默想着,嘴里还是说了不少恭维的话。

“阿迟,这位是?”我见一穿黄衣的的女子体态轻盈地走来,美目流盼,端庄秀雅,身材也确实比我饱满那么一点。“这难道就是你们口中常提到的依妍妹妹吗?妹妹长得可真是清丽可人,难怪阿然老惦记你呢。”

真是好做作的的自问自答呀,我也不甘示弱,“哦,我的天呐,这位姐姐你不会就是昨天小然然提到的茵茵姐姐吧,真是美艳大方呢。我刚刚乍一看还以为是天仙下凡呢~”在外人眼里就像失散多年的姐妹那般互诉衷肠,而实际上我们之间正在进行一场女人之间的决斗。

我和她两人手拉着手互夸了三十句上下,最终以我方词穷败下阵来。

果然,我还是太年轻。我一边感慨着一边往回走,没注意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胸膛。一抬头,发现原来是江然这厮挡住了我的去路。

“阿妍阿妍,我们去后山看操练好不好呀,阿妍阿妍我们一起去……”

“不去!”我甩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我们很熟吗?”

“我们昨儿不是还喝酒来着吗!”江然乐呵呵地又将手搭在我肩上“谢谢你将我送回卧房。”

我无视他自顾自地走回厢房,他也跟着我一路,跟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酒还没醒吗?”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昨晚你喝酒一直喊着茵茵、茵茵的,你说吧你和她什么关系!”我见没人了,立马转身拧住江然的耳朵,听到他痛苦的叫声,内心舒服了许多。

“额,这可能是我见到你太激动了,忍不住哭出了声,嘤嘤嘤嘤~”

我见他还嘴硬,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诶不是,你别走,就那个你知道的,我哥旁边那个女子,我心悦于她,就想借你来醋一醋她。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咱俩这么些年交情了,你就当帮我个忙?别生气了。”他说的非常理直气壮,我竟然无从反驳。

江然突然弯下腰戳了戳我气鼓鼓的脸,“你说你这么生气不会喜欢我吧,可是你小时候那会儿不是最嫌弃我了吗,天天欺负我?”

“我才不会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我只是生气你瞒着我。”我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气的转头逃回了厢房。我一定不能喜欢上江然这小子!我按耐住自己那疯了似的跳动的心房。咱陆家人可以缺心眼,但绝对不能没有脸面!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还困在厢房里兀自苦恼的时候,爹爹已经和他的好友们商量好对策整理行囊,率领大批人马准备出发了。

“阿妍~还生气呢~你爹他们都快走了”江然用力地敲打我的房门。

“这不还没几天吗!这么急!”我一打开房门,江然这厮一个没站稳突然朝我倒过来,重重地撞上我的额头。

我刚准备动手揍他,他却十分自觉地把手伸过来揉我的头。我的心情也顿时被抚平了不少。

“听说那冥月教最近在那济城内动作颇大,我爹他们打算去看看!”江然一边揉我的头一边说道,“不过陆叔叔他不允许你去,让你在这等着他回来,还把我留下让我看着你。”

“不行!”

“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只待在这里!这不提前通知你来了吗。”江然很自然地绕过我坐到椅子上,跷二郎腿继续说到,“正好我也想去见见世面,就勉强带上你吧。我已经想好了,等我爹他们先出发两天,我们再翻墙出去走小道追上他们。”

“好主意!”我颇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过你要知道,此次前去济城凶险万分,那冥月教可不是好对付的。我们要去的话,也绝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那是自然。”

是夜,我与江然坐在房檐上看着远行的人马。为了避免麻烦,爹爹他们乔装成商队和送镖的人,兵分两路,他和江叔领的队伍正往北边走去。爹爹临走前神色凝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呆在山庄里。我拍拍胸脯义正言辞地向他保证,他叹了两声气便走了。

事实证明爹爹太了解我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了几个人守着我。我和江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法子出去。

“陆叔叔这就没意思了,哪里用得着这样关着你嘛。”江然一垂头丧气地趴在石桌上。我也一脸苦闷地倒在一边。

“阿然,我正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里。”我闻声望去,没想到来的人竟是那徐茵茵。她今日身着一件金色的广袖裙,施施然地向我们走来,贵气那是端得足足的,我是横看竖看也不觉得她不像个丫鬟的女儿。

“茵茵姐,你没跟着我哥他们去啊。”江然看见那徐茵茵顿时挺直了腰板,一改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家伙还有两幅面孔。瞧着他这副样子我真是气得牙根痒痒。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江迟就让我留在这里。但是整日在这山庄里也有些闷得慌,这不就想找你出去逛逛,正巧依妍也在,那便一起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她有些偏见的缘故,我总有意无意的从她的语气中读出一种对我的轻视。

“茵茵姐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啊,这天气也怪冷的,出去也不太好——”我一把堵住江然的嘴,“好啊好啊,茵茵姐我们去哪里逛啊,这些天我被这些人看得紧,着实难受得很。”

“那明天我们便一起去离这山庄不远处的梅林里逛逛。我瞧着你们也没有想乱跑的意思,就试试能不能让他们先退下吧。”

这简直正中我的下怀,我十分开心地点了点头,并朝江然使了个眼色,他也被迫点了点头。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徐茵茵办事效率还挺快,当晚那些人守着我的人便撤走了。我觉着夜晚出发比白天溜走更合适,当即就潜去江然的卧房,将他一把揪起。

“陆依妍你能不能做点正常人干的事!”江然有些不满地从床上坐起。我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有些心虚地看着他说道。

“你……你这一直盯着我,我如何更衣啊。”

“大男人,怎的如此扭捏作态!我都不介意你害羞什么!”我本来也就想着调戏他一下,没想到这家伙果真就当着我的面开始更衣。(有穿里衣的!)为了让他觉着没什么,我一脸严肃地看完了全程。

别问什么感觉,问就是害羞。

过了不久我就和江然背着包袱骑着马从山庄大门大摇大摆地出发了。

马是江然偷摸去马厩牵来的,看他这手法,老惯犯了。

只是这一切有点太顺利,顺利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和江然还是踏上了去济城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少年策马的身影我总有种莫名的安心。

然而在树林里走了两天两夜,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高估了这厮的认路能力。

“还能不能行了!你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林子走半天就可以出去了嘛!我们这还怎么追上我爹他们啊!”我抚摸着累得跟蔫了的花似的马儿,埋怨地看着江然。

这家伙还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我们不是一直朝北走嘛,一定能走出去的。”

“你确定这里是北边?”“……”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停下来稍作修整。

没想到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和江然两人抱头鼠窜,直到浑身都湿透了才找到可以避雨的山洞。

“你把湿衣物脱下来啊”江然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枯树枝。我抓紧了衣领,看着他。我就知道这小子馋我身子!

“哟,你怎么也扭捏起来了?之前看我更衣不还看得挺欢的嘛~”

“你转过去!”见江然乖乖将头转开,我才从包袱里还没有湿透的衣服拿出来换上。

待我换好衣服,便看到江然坐在火堆那安安静静地烤火。火光跳跃,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少年平时张扬的眉眼温和了不少。

“江然,你为什么喜欢徐茵茵啊。”看着江然的侧脸,我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盯着火光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她是我娘带回来的,在你离开后不久。我刚开始还挺讨厌她的,因为我娘总是顺着她,宠着她。但是她一直对我很好,我娘走后也是她一直在安慰我开导我……她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真好……”听完他的话我只觉得心里头闷得难受,就像是被死死压在石头下,越是挣扎越是喘不过气。

“休息吧。”“嗯。”

也许是白天累坏了,我很快就睡了过去。我睡得向来很沉,以至于后半夜江然叫我的时候废了不少劲。

“陆依妍你再不起来我要掐你了!”接下来我便感受到了耳朵传来的痛感,没想到江然这小子真敢动手。

“江然你……”我刚想骂他,就被他紧紧地捂住了嘴。

“嘘,别讲话,有人来了。”说罢他便松开了我的嘴,轻声慢步地朝洞口走去。我也小心翼翼地拿起佩剑,跟着他。

此时雨早已经停了,火光也熄灭了,夜幕中蔓延着无尽的黑。

刚刚没有仔细听,现在静下来我竟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哽咽声和几个男人模糊的对话。

洞内视野有限,我们走出洞口隐在旁边的巨石下,才看见有四个男人举着火把,拽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朝我们走来。

“跑!我让你跑!”其中一个男人用弯刀挑起女人的下巴,甚至恶劣地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我看得心惊肉战,手死死地捏住剑柄。江然按住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出去。

“哥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去里面把她解决了吧。”另一个男人说道。言罢他们一步一步向这个洞口走来,脚踩在雨后泥泞的地上,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渗人。

洞内还有我们的马和包裹,若是他们靠近,必然会发现我们的行踪。可是面对四个实力尚未知晓的壮汉,我们不能确定是否打的过。

明着来不行的不行就来阴的。

“大哥,里面有马匹!定是有人!”走在最前面的手里举着火把的男人激动得说道。我从腰间取出一块飞镖,直直地朝那个人投去。飞镖扎入他的手臂,他疼得丢下了火把捂住手臂,原地哀嚎。

“谁!”另外三个人被吓到了,还没来得及取出武器,江然就一跃而起,朝他们撒去石灰粉。三人被呛得直不起腰来,我抽出剑也跟了上去。

那三人还是有些功夫的,力气也比我大了不少,虽是暂时看不见了,还是举出刀对着四周乱砍。我拿剑朝那个为首的刀疤脸刺过去,但碰巧被躲开了,他也趁机拉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甩出去。江然本是在跟另外两人缠斗着,见我如此,赶忙过来跑将我接住。

我再次向前,举着剑使出爹爹教我的那套花里胡哨的剑法,不一会,刀疤脸的身上就被划了不少口子。

他怒吼一声,双手握着弯刀向我砍来,一副要将我劈成两半的架势。我侧身一躲,没想到刚才那个被我飞镖扎中的壮汉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被吓了一跳,但好在反应力够快,迅速低下头躲过他的攻击,然后反手用剑鞘重重地朝他的后颈拍去。“扑通”,他应声倒下。

那刀疤脸仍是不依不挠,提刀朝我纵向砍来,我矮下身子用脚将他一勾,他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我也用我的的剑刃也指向了他的喉部。

“撤!”那刀疤脸见状忙不迭从地上爬起,另外两个男人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跟着刀疤脸一起扛着那个昏迷的壮汉逃之夭夭。

我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臂,上前去查看那个女人的伤势。“还活着。”我对江然说道。

“刚刚那几人好像是冥月教的教徒。”江然捡起地上的令牌向我走来。“真是冤家路窄。刚刚就应该追上去。”

“你们是什么人?”刚刚假装昏迷的女人开口用微弱的声音问到,“和冥月教有什么关系?”

我看她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威胁,便将我们的身份托盘而出。她听罢怔怔地看向江然,“你竟是,竟是,阿柒的孩子!”

“你认识我娘!”江然有些激动地看向她。那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块被血染得红透的帛书,交到江然手里。“往东走,到湖口镇,咳咳咳……在那个镇上最大的医馆里找一个叫吴永的人,把这个给他。咳……他会告诉你……所有事,还有……”女人捂着胸口艰难的地坐起,泪眼婆娑地看向江然。

“你娘……不是病死的。”

我当场就愣在原地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惊天的内幕吗!

只见江然捂着脸半跪在地上,正当我以为他会倒地崩溃大哭的时候,他却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单手执剑抵住那女人的咽喉,“演的还挺不错啊大姐!”

“???”我一脸迷惑地看向江然,他甩了甩自己额前的碎发,一脸得意地说道“你不会真信了吧,这等画本子都写烂的情节都能骗得过你?”

“啊?”

江然挑了挑眉毛看向那个女人:“首先,这令牌倒确实是冥月教的,不过刚才那些人可不是,冥月教规矩繁多,教徒也向来谨慎,他们会靠肩上黑色的图腾来辨认身份,而我刚刚划开其中一人的衣物却没发现。

其次,不管你什么身份,他们冥教月要追杀你,会只派四个连我们俩都打不过的人吗?再者,就你们刚刚就那般对着洞口演戏,发出的声音生怕我们听不到,也未免太刻意了。最后,”江然清了清嗓子,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我娘虽然名字里带有‘柒’字,但她最讨厌别人叫她阿柒了,(因为像打喷嚏)你也千不该万不该拿她骗我!”

“竟是有这么多疏忽吗……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聪明。”女人愤恨的说到。

“可是她身上还有伤啊?”“这伤也不过看着渗人罢了,那个衣服上的血估计都是假的,也就脸上那道划痕像点样子。”

原来是这样。见状我连忙从洞里拿出麻绳将她绑住。“想把我们骗去那个什么湖口镇干什么!你们有什么阴谋!”

女人却再也不说话了,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呀。”“把她带着吧,等我们到济城了,将她交给我爹他们处理。”“也好。”

“可是我们往哪走啊?”“你傻呀,她刚刚不是说那边是东嘛,那这边不就是北吗!我们往北走不久好了!”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我还是整理好包裹跟着江然走。女人被横着绑在我的马上,一路颠簸,我想她实不太好受。江然一边骑马还一边跟我吹嘘他的聪明才智,我也着实不好受。

从半夜一直走到第二天正午,我们才终于走出树林,并且看到了一个客栈。风餐露宿好几天了,可以来顿好的了!

“老板!三间房,然后把你们这最贵的菜都都给我来一份!送上来!”说罢我正要从我的袖口拿出银票。

“一间房就够了。”江然伸手拦住了我,“三间房让她跑了怎么办,两间房的话只让一个人看着她我又怕有危险。咱俩一块还有个照应。”

“男女授受不亲!”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

“没事我不把你当女的看!”

“………………老板两间房谢谢!”说罢我狠狠踹了一脚江然,“我还不把你当男的看呢!”

结果自然就是我和那个女人一间房,江然单独一间房。

饱餐一顿之久我又沐浴了一番,整个人懒洋洋的,当即就倒在床褥上昏睡过去。一觉醒来竟到了傍晚。

我抬眸看了看看了眼缩在角落的人影,还好没跑。“喂~大姐~饿不饿呀~”女人没有回应我的话,而是闭上眼睛,仿佛在休养生息。多么冷漠滴人儿。我叫来晚膳,特地在她旁边吃,女人还是连瞧都不瞧我一眼,我不由地佩服她的定力,她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啊。

天渐渐暗沉下来了,我躺在床褥上一直到深夜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突然,一支箭射破窗户,划破夜晚的宁静,直直地朝我飞过来。我立马翻下床,躲过了袭击。

令我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又有无数根箭矢朝我飞来,我也顾不得那女人了,头都不回地跑出了客房。江然早已被这声响吵醒,一脸迷茫地站在门口看着我。就在此时,那可怜的窗户被人用蛮力破开,几个穿夜行衣的人影跳了进来。

我哪里见过这阵仗,拉着江然就撒开腿狂奔,身后的黑衣人也紧追不舍。大半夜在客栈里搞出了这么大声响,不少留宿在此的江湖人士都被吵醒,黑衣人有些许忌惮,便没有再追下去。

江然拉着我趁机躲进客栈的杂间里。门外谩骂声一片,若是我们被那些暴躁的江湖人士逮住,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骂声越来越近,感觉有人像是要推门进来了。江然一个侧身躲到柜子后面,我也慌的一匹,直接就地躺下,好在旁边有一堆杂物,从门口的角度往里看应该也看不到我。

我们躲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的声音逐渐变小,江然才从柜子后出来。奈何这破地方光线太暗,江然这小子眼睛也不太好使,给东西一绊,便整个人朝我倒了下来。可怜我刚想爬起,被他砸了个正着,脑阔结结实实着地。

“啊!”后脑传来的巨大疼痛,我忍不住叫出了声,江然连忙用手捂住我的嘴。

“谁!”有人闻声赶了过来,走进了杂间。我这才意识到,我和江然此时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整个人就覆在我上方,我们贴的极近,宛若两只正在交颈的鸳鸯。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所呼出的热气,清楚地感受到他沉重的心跳。那一瞬,感觉呼吸都停止了。

“额,二位继续……继续。”那人随即退了出去,还特别“贴心”地关上了门。

“咳……咳咳”江然有些尴尬地起身了,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一定没有什么好脸色。

谁又愿意和自己不喜欢的姑娘整这一出呢。

我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我知道我这副样子肯定狼狈极了。我揉着有些发胀的头,扶着刚刚撞到的腰,绕过江然走了出去。

江然追上来问要不要帮忙,我谢绝了他的好意,独自回到客房里。

真是倒霉。

屋内一片狼藉,那女人也早被救走,好在东西没丢。那窗户破得不成样子,风肆无忌惮地刮进来,掌柜的也站在那屋里头,拿着算盘清点他的损失。此情此景,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想到刚才差点没命了,我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那掌柜的以为我想赖账,站在一旁无奈地摊手。

“阿妍,别哭了……”江然一把将我按进他的怀里,我的头被他一摁疼极了,哭得更惨了,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身上。

“头肿了啊,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江然的声音不似平常那般吊儿郎当的,温柔极了,我听着他的安慰哭得越发得劲。

第二天我在江然的那个房间醒来。昨晚撞的有些狠了,我摸着剧痛的头和腰吃力地从床上爬起。

江然碰巧从门口端着粥进来,见状放下粥要来扶我,我连忙退后躲开他,摆手说不用。

“我再帮你上点药。”江然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从胸前拿出药油。

“不用不用。”江然看出了我的别扭,将药油放在一旁,端起粥桌上的碗,“喝粥吗?”

“我自己喝,自己喝。”我拿过他手里的粥,默默坐下喝了起来。气氛变得尴尬极了。

我一想起昨晚做的事情,就尴尬地用脚趾扣着地。江然本就不喜欢我,这下更没戏了。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一路实在有些危险。我担……”他突然开口说道。

“原路返回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而且我觉得我们能够应付这些危险。”我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自信。

江然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我们问清了去济城的路,并打算马上启程。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个月,身上的小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来到了一个叫苏溪镇的地方。

一到镇上,便能看见有人群围在一旁,那处还传来一阵打斗声。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就看到一位衣冠华丽的男子正带着一众家丁暴打一名小贩,旁边还有位头发斑白的爷爷跪着在求饶。

见我一头雾水,旁边的姐姐便十分热心地给我解释。原来这人是苏溪镇上出了名的恶霸,仗着家里有财有势,经常干一些欺压百姓的事。

岂有此理!我拉着一旁的江然就走上前,想要替天行道,狠狠将这群恶人惩治一番。

“姑娘,你这……”我身旁那人甩了甩衣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谁料想我旁边这人竟不是江然!江然这小子人呢!

而我此时已经顾不得生那厮的气,那恶霸和家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颇为迷惑地看着在风中凌乱的我。

若说只是个误会,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那恶霸俨然将我当成一个投怀送抱的姑娘了,指挥家丁就要将我抬回他的府邸。

我有些急了,抽出剑对着他们就是哗哗一顿乱砍,没想到他们那么不抗揍,没过一会就倒地一片,那恶霸留了一句“给我等着”,匆匆而逃。

“女侠好身手。”我一转头,就见一白衣男子手握折扇向我走来,他的眉眼带着些许笑意,温煦如风。我的注意力却全在他一旁的护卫上。我也是头一回见这样浑身带着戾气的人,不由的退后两步。

那白衣男子与我攀谈了几句,我也于之客套着。临走前,他摇着扇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不过小姑娘还是得注意点安全。”

我还没搞清楚江然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冲他点了点头便有些急切地告辞了。

我人生地不熟,江然居然就这样把我抛下了……

我沿着街从头找到尾,终于看见了江然的马匹。但我牵着他的马顺着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旁边的乞丐瞪着滴溜圆的眼睛看着我,我立马会意,拿出碎银子给他,他果然就告诉了我,“刚才这里有人骑这马被马车撞了,被人送往医馆了。”

还好找到了他。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绑着胳膊的江然,找了家客栈将他安顿好。

“你干嘛去了,留我一人,还能被撞成这副样子。”我戳了戳他的手,他疼得嗷嗷叫。

江然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说道“刚刚看见一个背影特别像茵茵姐,我想你看热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乱走,就追上去看了一下,没想到一个没看路,就被撞了……”

我愤愤地看着他,有些激动的捏紧了手上的碗。怎么办,突然有种想用药灌他的冲动呢。

“就知道茵茵姐茵茵姐,我不是活人吗!”我忍着怒气将药送入他口中,他还嚷嚷着说烫,要我吹凉。

我真是气急了,揪住他的耳朵,“你有本事让你茵茵姐吹啊!”江然却笑了起来,凑近了我,“好大一股酸劲,你闻到了吗?”我有些心虚地松开了手,他笑得越发得意了起来。

“我只是有些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你说奇不奇怪啊。”江然翘着二郎腿,很享受地喝着我喂给他的药。

“不知道不知道!”

我认命地照顾了江然两天,他的要求却越来越刁钻。你见过有人受了伤还撒泼要吃酸枣糕的吗!江然你大爷的!

我问了一路,终于在镇子西边的一家店铺买到了这糕点。

回客栈的路上行人少了许多,我心里莫名有些慌乱脚步也快了起来。

一抬头,就看见那恶霸带着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我的后方也不知何时跟来了许多人。

这群人看着与上回的家丁不同,明显都是练过武的。

来者不善。看来江然今天是吃不到酸枣糕了。

我直接放弃挣扎,将酸枣糕揣进兜里跟着他们走。

临走前,我余光一撇,便看见那个白衣男子摇着折扇,站在茶馆二楼笑吟吟地看着我。

突然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我被带到了一座暗牢里。

眼前漆黑一片,满耳充斥着被关押着的囚徒们的哀嚎,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我几番摔倒,还是被人拖着往前,膝盖在地上狠狠地摩擦着。

我被随手丢进一件牢房里。所幸这牢里只有我一人。

我是真的害怕了。

但我必须镇定下来。

那恶霸早就走了,明显只是个带路的,真正要抓我的人恐怕不是他。

与我有仇怨的怕也只有那冥月教的了。

我忍着膝盖的疼痛查看了四周,认清了我没法逃出去的现实。

这地牢中静的可怕,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在牢前晃荡。

不知在这地牢中坐了多久,那地牢的大门又再次打开了。我吓得一激灵,眯着眼作假寐状。

“给我进去,贺员外的府邸你也敢烧,看你这手也别要了!”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心神一震。

“大哥轻点啊。”

这声音!是江然!

我连忙睁眼往外看,只见几个黑衣人推着江然走进来。真的是他!

他也看见了我,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指着我的牢房,“大哥,我想关在这里。”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将他踹了进来。

“阿妍。”

江然逆着些许微弱的光,有些狼狈地朝我一步步走来,我却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了。

“你怎么来了。”

我强忍着想哭的念头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势。他那原本就摔伤得有些青紫的手现在更是红肿得不成样子。

“不过是脱臼了,还好另一只手还能用。”他还是笑着逞强地说道。“我在客栈等了你很久,出来一打听才知道你被抓了。”

我将江然脱臼的手骨掰正,他咬着牙强忍着没叫出来。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口像被刀尖钻的那般难受。

他从小就很怕疼的。

“你这么胆小又爱哭,一个人被抓肯定害怕得要死,我不得跟来看看你的蠢样子嘛。”我看他受伤了还有力气嘴贫,气得将衣兜里的酸枣糕拿出来扔给他。

“你的酸枣糕!我可一口没舍得吃!”我有些懊恼地撑着头,“刚刚是一个人被抓,现在是两个人受罪了。”

只见江然歪着头,手撑在我的肩头上,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小爷我有的是办法出去。”

江然这厮正经事不干,净学些偷鸡摸狗的本领。

连撬锁他都会。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那些看守我们的黑衣人退下了不少,有些甚至偷偷打起了盹。加之吸入江然带来的迷烟,他们是想醒也醒不过来。

不过老实说,看到江然吹着从他的黑靴里掏出迷烟,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江然看到了我的表情,略微尴尬地咳了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跟在江然后头,却因为膝盖的伤走得有些缓慢。

“膝盖受伤了?”我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江然走到我跟前,单膝蹲下,“上来。”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声音突然有丝冷意。

“怎么?我这右手受伤了,还要我抱你出去?”

我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

从现在这个角度,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精致的侧脸。

好看的要命。

“今日这些帐你且记着,改日你江然哥哥定帮你讨回来。”

就这一句话,撩的我心潮激荡。

出了地牢便是一条阴暗潮湿的过道。

过道很窄,我的手轻轻地扶着墙面,抚过了

一块纹路特别的的板砖,不由地多注意了它几分。

越往上走越能听到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我心里正疑惑时,江然开口说道:

“其实我早上支开你去买糕点是因为我看到了茵茵姐。”我早就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没有想到是关于徐茵茵的。

“然后呢”

“我跟踪了她一路,窃听到了她与人筹谋要抄了贺府。而且那人,看起来像宫里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你会被抓进来这贺府来。我原本打算趁乱将你救走的,现在看来这没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茵茵姐和宫里的人有联系?”江然点了点头。“冥月教作乱多年,勾结了不少达官贵族,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也算是一块不小的肥肉了。大概是那宫里的贵人们也想掺上一脚。”

这样想来,我被抓进来这事也没那么简单。怕是有人故意想我死在这,激化我爹他们与冥月教的矛盾,使鹬蚌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又或者有什么别的阴谋……

细思极恐。

那迷烟药效不强,再过不久那些昏迷的冥月教徒就要醒了,当务之急便是走出这地道。

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江然放下了我,我们俩费了些劲才将这地道的门打开。可一探出头便被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女人眼熟得很,正是不久前被我们绑了的“大姐”。

“直接杀了。”

眼见无数把刀将要从我头顶落下,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江然反手将我护在怀里。我怔然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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