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炙:孤家寡人

2021-09-27 21:01:10

古风

1

一母同胞,若是龙凤胎,国之大幸;若是双生子,必去其一。

我与皇兄,命不太好,是第二种。出生时,父皇还是楚国太子,人前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不谨慎,人后深爱母妃,自然两个儿子谁也不舍得放弃。

于是,我和皇兄,共用一个名字长大,一举一动分毫不差,只是仍有几处不同,我面笑心乱,皇兄面沉心稳;我好享受今朝,皇兄满腹壮志;还有就是,我爱慕的人,爱慕皇兄。

十八岁,我和皇兄刚成为太子,平日出行分工明确,杀伐决断的事皇兄做,与人笙歌的事我来做。

父皇这个帝位坐的不稳当,因为朝里还有个权臣——摄政王,在父皇还是太子时,就屡次与父皇作对。

五月十八日,摄政王在兰玉楼设宴,遍邀王公贵族,这样的宴皇兄是不乐意去的,我换了便服赴约,临走时皇兄叮嘱,“他若说了不中听的,莫急,回来说与我替你报仇。”

我笑皇兄多此一举,我与他每日晚间都是要将白日经历对一番帐的,摄政王今夜如何了,我回来定要和他说的。

宴上,摄政王果然屡屡给我挖坑,就在我想以醉酒之由离场时,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穿了一袭红色舞裙,莲步翩翩,大约是异域舞的原因,那双桃花眼中满是热烈,让我以为真的置身草原般激荡。

一舞结束,她摘下面巾对我行礼,我才知晓,她美的不仅是那双眼眸,小巧秀挺的鼻,不笑而弯的唇,连下巴都很秀气。

只是那双桃花眼,在跳完舞之后,只剩淡漠无寂,我自诩见过女子无数,她这一眼判若两人的样子,实在让我觉得自己见识还不够。

于是我将怀中舞姬推开,走到她跟前,抬了她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她垂了眼眸,任由我将她下巴抬起,“燕涫乐。”

这性子,与我皇兄有一拼,我从前总觉皇兄太冷,现下倒想该怎么将燕涫乐变得软和一些。

摄政王适时开口,“太子,这是臣的义女,在府里宠惯了,没什么规矩。”

我扬唇一笑,“无碍,既是摄政王的义女,本殿就不好唐突了。”

我朝燕涫乐看一眼,美则美矣,可惜无缘。

宴上众人神色各异,我起身回了座位,将舞姬搂回来,继续推杯换盏,脑海里却不时闪过那双淡漠的眼。

我想,如果说与皇兄,他定会嘲笑我,太重颜色。

只是没想到,会在我的马车上见到燕涫乐,她仍旧一身红,却比刚才跳舞时的衣料更加轻薄,我不清楚她的心思,却一下清楚了她的来意。

“摄政王倒是舍得。”我将身上的披风扔到她身上,“可孤,也是挑人的,不了解的,孤吃不下。”

她波澜不惊的眉,有一瞬轻蹙,接着弯起唇角媚眼如丝,“太子殿下想怎么了解?”

我挑起眉,向后靠在马车车壁上看她,不过一眨眼,她便将我扔给她的披风放在一旁,抬手按住我的肩膀,俯身朝我靠近,清冷的莲香袭过来的时候,我侧过头,她有些惊讶的看向我。

这是我今日从她这儿,看到的第四种神情,她像个幼童一般懵懂,像是在惊讶我明明瞧上了她,怎么她送上门来我还不肯要?

我抬起手,食指轻点她眉心,“讲讲你怎么成了摄政王的义女?还是,讲讲他派你来想要些什么?”

“殿下觉得,我会说实话么?”燕涫乐浅笑出声,退后坐好,将我的披风重新拿起将自己包裹好,眼角眉梢泰然自若,我却晓得这才是真正的她。

“不在乎真假,说来解闷儿。”我保持着刚才的坐姿,无所谓的耸肩,听漂亮的女人讲故事,管什么真假呢?

“白日里殿下救我的时候,可有受伤?”燕涫乐突然将我仔细看了一遍,话题却转的突然,只是方才出门时皇兄并未和我说白日里他还行善积德了!

“你很好,孤…也很好。”我与皇兄武功不分伯仲,一般人轻易伤不了,皇兄能出手救人,就必定不会让自己受伤。

燕涫乐缓缓松了口气,“殿下既寻到了西长街的宅院,便是同涫乐一般,为了救人吧?”

西长街的宅子里,关着太傅覃将的家属,而太傅覃将历经三朝,虽然学生遍了天下却是一贯的保皇派,父皇初初登基,朝廷里最需要这样的人坐镇,可半月前,覃将突然被人诬陷与谋反过的武王勾结,摄政王一派在早朝上齐齐跪着要父皇把覃将下狱。

覃将下狱后,他的家人跟着失踪,我与皇兄找了三日,才发现了踪迹,白日里皇兄便是去西长街的宅子瞧瞧,却正碰上有人要救覃将家属,摄政王的人不是吃素的,皇兄便出手相救了。

这事儿我知道,但救的人是眼前的燕涫乐?估计皇兄自己也不知道吧。

“你义父囚人,你救人。”我看着燕涫乐,调笑道:“怎么,你们父女反目了?”

燕涫乐听我这么问,仍旧镇定自若,“殿下信不信?他如果死了,一定是死在我手里。”

她说完这话,起身就要下马车,那背影太干脆,到让我觉得她现下就要去弑父了,“燕涫乐,城南十七号的院子,可作你暂时的藏身之地。”

这院子,是我从皇兄手里赢的,我还没去过,若燕涫乐真能杀了摄政王,我并不介意她先去住两天。

2

回了宫,皇兄正在翻兵书,我将燕涫乐的事与他说了,他没什么表情,一贯这样,只是我要去沐浴时,听见他低头呢喃了一句:“竟真是个女儿家,难怪…”

难怪?难怪什么?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清楚,只是燕涫乐我得查一查。

手下人办事很快,第二日晚间她的消息就被递到我面前:燕涫乐,摄政王义女,年十六,出自罗州百花楼,十二岁时被摄政王收养。

与同一批的女孩儿们,如今都在各位大臣的后院了,唯有她还没找到目标,也对,以她的样貌手段一般大臣配不上。

我将资料就着烛火烧尽,我想她会武这件事儿摄政王并不知情,那么她在摄政王身边蛰伏这么久,是为了报谁的仇呢?

“在想什么?”皇兄不知何时回来的,手里拿着块绢帕,神色十分不自然。

这样的神色,百年难遇,我来了兴致,“皇兄,你不会在外给弟弟我惹了情债吧?”

那绢帕,一瞧就是姑娘家的。

“莫要胡说,玷污人的清誉。”皇兄严肃起来,将那绢帕在桌案上放平,我跟着一起看,却问到了无色散的味道。

绢帕浸在水里不过半刻,上面的字就密密麻麻显现出来,原是十年前吏部尚书府的悬案!皇兄的眉头和我一同皱了起来。

“燕涫乐?”我出声问。

皇兄点头,“原是如此,这样的女子,到比我俩过犹不及。”

不过六岁,就入了杀手行,六年生死磨练,为接近摄政王不惜卖身百花楼,好在被摄政王选中,认贼作父四年,如今证据收齐存放在了城南十七号的院子,那个可以让她躲起来留条命的院子。

我一时不知该感叹她的勇敢,还是指责她以卵击石,摄政王身边高手多如牛毛,她如何能行!

再次见到燕涫乐,就是在骁骑将军禾彦的私牢,她既然收齐了证据,不该去杀摄政王吗?怎么会在宴席上行刺骁骑将军呢?

她被绑着扔在地上,见到我时,那双桃花眸子便突然亮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骁骑将军,武功不弱。”我伸手帮她解绳子,还好禾彦是东宫的人,我昨夜看的资料,正是出自禾彦之手。

“我也没真的想杀他,不过是替摄政王再添一项罪名罢了。”她甩甩手活动着,“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说一遍就好,孤耳朵不聋。”我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只好归咎于禾彦有眼色,知晓我并不想让她死,才没有在她行刺的时候下杀手。“如今,打算如何?”

我与皇兄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摄政王活不到夏天,此刻我只好奇燕涫乐报了仇打算去哪儿?

“他死之日,可是我父沉冤之时?”

“是。”

“我可算有功之人?”

“是。”

我向来揣摩人心十拿九稳,可她问了这两个问题,却令我看不透,她若想要个女官当一当,可是没可能的事儿,我和皇兄两人加起来都办不到的。

燕涫乐突然笑起来,如初见那晚的神色泰然,“殿下,可否扶我一下,腿麻了。”

见她这样,我便觉得自己猜错了,她要是真想要个女官,怎么敢对我这太子如此放肆,还敢让我扶她起来。

我伸手去搀她胳膊,她却突然将手放入我掌心,触感冰凉却纤细柔软,我与皇兄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份,到现在东宫没有一位侍妾妃子的,我虽平日里与舞姬逢场作戏,但从来也只是搂着人肩膀罢了。

我瞬间的发愣被人捕捉,她贴着我站好。

“殿下救过涫乐两次了,寻常女子被救一次便要以身相许,涫乐命薄,不似寻常女子有福气可以做正室,想问问殿下,涫乐能在你的东宫做个侧妃吗?”

我垂眸看她,她坦率的回望,眸子里星光点点,“你…”

“侧妃不行,侍妾也可以。”她弯着嘴角朝我笑的勾魂,“我对殿下一见钟情,所以侍妾也可以。”

3

回了东宫,已是夜深,皇兄闻了我身上的酒气,“出什么事了?”

我酒量尚好,现下只是微醺,扯着皇兄将白日里的事情交代一番,临了我问皇兄,“喜不喜欢燕涫乐给你做妃子?”

摄政王一除,父皇便要废除一部分旧的规矩,其中就包括了双生子必去其一这条,到时我与皇兄皆能同时立于阳光下。

至于太子之位,无论立嫡立长,都非皇兄莫属,他的雄才伟略和满腔抱负便可派上用场,皇兄还是太子,燕涫乐喜欢的,一见钟情的是皇兄,她要当的便是太子的妃,我的…嫂子。

何其可笑,我对她一见钟情,而她一见钟情的是另一个我。

皇兄说了什么,我不记得,只是后来与燕涫乐有关的,我不喜参与,皇兄有时与她见过,回来的时候神色便不一样,我就这么瞧着,与我无关的快乐。

“明日,她想亲自动手。”皇兄同我说的时候,我心中并不同意,摄政王明日一定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场面会乱成什么样子,皇兄可有时间再护着她?

脑海中忽然又跳出她那双带着恨意的眼,她曾说摄政王会死在她手里,想来现在谁想拦她,都是拦不住的。

我与父皇母后坐在一处,等着最终结果,我心中一直担忧燕涫乐,却没料到出事的…是我的皇兄。

摄政王临死射出一箭,正中皇兄心口,与燕涫乐长剑贯穿摄政王,是同一时间。

“好好…照顾她。”这是皇兄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身后是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燕涫乐。

皇兄死后,我一个人成了太子,而母后也因为失去皇兄心身俱损,每日里都要见我一次,心中才能安稳一些,那段时间父皇给我恶补了很多,都是皇兄曾经一力承担的东西。

又过一年,母后离世,我也终于成长,神色严肃,身姿板正。许多时候,父皇与我议事,总会透过我去瞧皇兄,也因此对我的衣食住行更加小心谨慎。

二十岁,父皇开始给我选妃,我平衡着轻重,挑了几位,除了紫宸殿周围,她们可以随意居住。

燕涫乐住在紫宸殿有两年,我一次都没去瞧过,如今东宫要进人,我虽然知晓她能应付,却还是派人去远远看着。

谁知,几位新人进门第二日,燕涫乐便来书房寻我。

“涫乐求殿下,放我出宫。”她跪在地上,笔直淡漠。

我翻着手里的折子问她,“一个人出宫要去哪儿?”

“殿下在意吗?”她抬头看我,眼中冬泉凛冽,“在将军府私牢,我问过殿下,能不能在东宫做妃子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瞧出我和皇兄的区别,也不知道她怎么清楚分辨当日在将军府的是我,只是她忽然开始落泪,我便心中生疼。

我好好照顾她,是答应了皇兄的,其他的…我不能想。

“殿下不信我,是吗?”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从将军府出来后的两次见面,我见的都是大皇子,对吗?”

“你…如何知晓?”

“殿下是想问,我如何区分的吗?兰玉楼那晚,殿下虽瞧上了我,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惊艳,后来更多的是对我的好奇,我做什么您都能淡定自若接招,可大皇子不一样,我给他绢帕他害羞脸红,我与他稍近一些说话,他便结巴,我那时便在奇怪,本想手刃仇敌之后再找殿下问个清楚,可…”她说到这儿忽然顿住,“殿下觉得大皇子将我托付给您,便再不敢动弹,是吗?”

她这一番话,将过往说了个明白,可她一见钟情的,分明不是我。

我堂堂的大周太子,被她追问的像个女子,然而她说的并不全对,我与她交谈,没有时时都淡定自若,只是表面波澜不惊。

“即便我如今把话说明了,殿下还是不信我喜欢的是您是吗?”见我不说话,她又开了口,“我孤身一人,想要的便需自己争取,所以我不顾别的再问您一句,我究竟…能不能做你的侍妾?”

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时噙满了泪水,失了一贯的冷静,我叹口气,起身将她扶起来,“你让孤,想一想。”

我牢牢记着皇兄如何对我的,也牢牢记着她说她对谁一见钟情的,可我闭上眼睛却只能看见她那双哭肿的眼。

“殿下,燕姑娘出事了。”

燕涫乐将人推进池塘,推的还是羽林将军徐贺的女儿徐令雯,我赶到的时候,她站在岸边有些手足无措,“殿下,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她,因为她不屑用这种小把戏,而且她刚刚说自己想入东宫,不可能出来就惹事。

“无事,你先回紫宸殿。”我将徐令雯抱起送回汀兰苑,直到她醒过来又睡过去。

到了紫宸殿外,瞧见里头的灯光,就知道燕涫乐还没睡,我隔着门同她说,“睡觉吧,徐良娣无恙了。”

殿门传来三声敲响,原来她一直现在大门口,有那么一瞬间我没有忍住,“涫乐,深宫比战场,都要凶险。”

“殿下,我不怕凶险,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好。”她将门开了一条缝,勇敢而真挚。

后来我总想,那时我应该让她出宫的。

4

涫乐像只小兽,一点一点瓦解我的铜墙铁壁,我不知道皇兄在地下会怎么算我的账了,她的勇敢像是传给了我,让我有勇气向父皇求婚。

“朕以为,你还要再憋几年。”父皇靠在软榻上,面色慈爱,“你皇兄那一战前,就为你求过这婚事了,只是…后来朕想让你先理政,便将此事搁置不提,如今你倒是主动了。”

我接过赐婚圣旨,将自己锁在东宫三日,皇兄大约比我要清楚这些事,却愿意将心爱之人让给我,我果然差皇兄许多。

又一年,涫乐生下朝恒,小子皮的很,除了涫乐,谁都不让抱。我求着涫乐,让她为我生个女儿,娇娇软软的女儿。

又三年,父皇驾崩,我登临帝位,后宫进了一批新人,是涫乐自己选的,我没有去,朝恒这小子不好好读书,我这个当爹的,必须亲自看着。

刚选完秀,涫乐就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有了头一个的经验,对这第二个照顾的很是齐全,我会给涫乐按摩,泡脚,带涫乐散步消食,而麻烦也是那个时候来的。

原来我是太子,子嗣单薄没问题,有孩子就行。可如今我是皇帝,一两个孩子就不够了,需要开枝散叶。个别大臣竟然想要去凤藻宫哭诉,涫乐怀胎八月,正是最苦的时候,万不能受惊扰。

于是我每日下了朝,便一天一个宫殿的坐一小会儿,可逛到丽姬徐令雯宫里时,却被下了药,一觉醒来早朝都要过了。

一向中庸的我,发了脾气,将丽姬打入冷宫,又责令后宫妃嫔闭门思过,踌躇了一天,又去花圃摘了一捧涫乐喜欢的花,到了凤藻宫门口,却又不敢进了。

站了半个时辰,涫乐站在窗口问我怎么不进来?我还没想好说什么,就不受控制走了进去,涫乐抱过我摘的花,神情淡然,“和妃子圆个房就将人打入冷宫,不至于,放出来吧。”

我心中有愧,便急于让这件事情过去,却没有想到,这是我们破裂的开始。

我将丽姬放出来,仍然不许后宫众人走动,可三月后,我的宝贝公主刚出生,丽姬就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涫乐没有问我,只是派人送了养生嬷嬷和不少补品,我的涫乐是个好皇后,我却不是个好丈夫,而且涫乐为了生朝姝,亏了气血,身体开始变得孱弱。

我没心思管丽姬,一心抱着我的小公主朝姝,女儿果然比男孩儿贴心,我的小公主才两个月,就会对我吐泡泡了。

朝恒每日下了学,便围在婴儿床边盯着小公主瞧,有什么好吃的都要问一遍妹妹吃不吃,自己练字时还要问妹妹练不练。

我同涫乐说,“朝恒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涫乐将朝恒拥在怀里白我一眼,“阿恒是疼妹妹!”

是啊,阿恒是疼妹妹,涫乐离开后的每一天,朝恒都守在朝姝身边,陪着让着哄着,他比我这个父皇来说,很是称职。

我与涫乐冷战,是从丽姬生产那日起的,她生了龙凤胎,一男一女,我命礼部起个名字,无伤大雅就可。

涫乐却下了凤旨,升丽姬为丽妃,而丽妃显然,是农夫与蛇的那条蛇。

生产之后,日日带着那两个孩子到我面前晃悠,到涫乐面前晃悠。

一日我抱着小公主朝姝上朝回来,就见丽妃哭着从凤藻宫跑出,衣服上还有一团水渍,我把朝姝交给奶嬷嬷,进去就见涫乐孤零零站在窗边。

“既不顺心,以后就别让她来了。”

“她说话不入我的耳,我就用茶水泼了她。”涫乐扭头看我,手里还拎着空茶杯。

“何必动气,你身子弱,朕下旨让她不准靠近凤藻宫即可。”

可下一瞬,那空水杯就砸在我的脚边,涫乐一向淡若的面容,有瞬间扭曲,“陛下是心疼了吗?”

“朕是心疼你!”我上前将她抱紧,我知道是我让她不安了。

可后来的事,却脱离了控制,丽妃的一双儿女因下人看守不力,得了风寒,丽妃抱着孩子来乾清宫,我瞧着孩子可怜,便看了两日。

而这两日后,涫乐的身子突然一蹶不振,日日吐血,不过七日就只剩一把子骨头,叫了多少神医都治不好。

最后那日,涫乐抓着我的手,死死盯着我,什么也没说,我却什么都懂了。

涫乐走了以后,我不敢消沉,小公主朝姝日日吵着要母后,朝恒发了一场痘,而北藩突然翻了脸,朝中除了欲壑难填的徐贺,竟无人可用。

两年后,徐贺大胜归来,气焰猛涨,颇有当年摄政王风范,宫里的丽妃终于迎来了她的时代。

朝恒和朝姝住进乾清宫,我日日看护着,喂给他们的饭食我都要先过一遍,不过一月,我替朝姝尝燕窝的时候,竟中了毒。

虽毒性不大,但对于朝姝来说,必定是致命的,我知道是谁,可我像我的祖父我的父皇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择了朝恒的错处,我把他二人撵出了乾清宫,很快宫里就传来这二人失宠的消息,我充耳不闻,这是我和涫乐的孩子,怎么会失宠,可我不能张扬,我只能小心谨慎给他们安排暗卫,安排小厨房,安排太医,安排一切。

我在等一个时机,等我能把徐贺一举扳倒的时机,没有皇兄没有涫乐,只有我自己。

我时常偷偷带朝姝出宫,我的小公主笑起来,和涫乐八分相似,最像的是那双桃花眸,时而狡黠,时而淡漠。

接着,我的小公主朝姝亲自挑选了个侍卫,我暗中派人跟了两年,才没有再继续,两年后我开始一点一点废弃徐贺的棋子,与此同时,我开始经常去丽妃的宫里,甚至留宿。

只是,我每个睁眼到天明的夜晚,都在想最后应该给丽妃喂什么毒药,才能比涫乐的症状更痛不欲生。

朝恒领兵去北藩,我胸有成竹,我和涫乐的儿子,是那样的聪明。果然,朝恒大胜归来,却死于归途。

我的小公主朝姝冲进乾清宫与我大闹时,乾清宫的屋顶上正在发生一场杀戮,我急着让她离开,冲她发了脾气,那是我第一次,冲她发脾气,我曾和涫乐说,我的小公主是整个大楚的明珠,我将永远宠爱她。

夜半处理完,另派了一部分暗卫去羲和殿守着,却还是不放心想去看看,羲和殿里,我的小公主趴在她挑来的小侍卫怀里睡着了,那小侍卫叫什么来着?哦,叫燕桓,燕是涫乐的姓。

我隐在夜幕中,看燕桓将斗篷小心翼翼给朝姝盖好,直到朝姝睡熟才将人抱进殿内,很快就出来了,却又不回房间睡觉,只站在殿门口握紧手中的剑。

那剑,还是朝姝从我这儿讨去的,却给了这小子,我想,等处理了徐贺,我要好好练练燕桓。

丽妃并她的一双儿女,没有一个是消停的,处处要与朝姝为难,我只能隔几天就找个错处将朝姝关禁闭,不过她总悄悄溜出宫,我都知道。她也不听我的话,我都说过糖葫芦不许超过两串,那个叫燕桓的小侍卫,也不知道劝着。

徐贺再次出征时,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即便他死在沙场为国捐躯,我也能灭了他的九族,谋害皇后,储君,公主,这样的罪名,一项就够,可他三项都占了不说,还屡次弑君。

给朝姝议亲,不过是想转移丽妃的注意力,而北藩要联姻,更是雪中送炭,我将朝姝送出宫,独自面对丽妃母子和叛军,却不知朝姝在宫外也遇了混账的北藩人!

还好,燕桓那小子勉强靠谱,英雄救美的戏码,我家小公主应该吃这一套。

我靠在龙椅上,收到了朝姝成婚的消息,燕桓比我强,比我有魄力,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圣旨,我一辈子瞻前顾后,临到头成了孤家寡人。

躺在龙榻上,我实在不明白,徐贺一家怎么这么喜欢用毒,我的妻子涫乐,我的儿子朝恒,还有我自己,竟然都要死在这毒上面。

只是,我实在担心我的小公主,若是知道自己要接手一个偌大的江山该如何?若是被人欺负了该如何?若是想我了,该如何?

“殿下救过涫乐两次了,寻常女子被救一次便要以身相许,涫乐命薄,不似寻常女子有福气可以做正室,想问问殿下,涫乐能在你的东宫做个侧妃吗?”

恍惚中,我看到涫乐就站在我眼前,明眸皓齿笑容狡黠。

“做太子妃吧,涫乐。”

相关阅读
其实他没有那么爱你:尘缘起(下)

归来的洛洛竟然有孕在身,毕岸知晓后一把捏住她的脸颊恶狠狠地问:“那个人是谁?” 洛洛留下信,并没有离开金阳城,而是隐身藏在了城主府。当她亲眼看着毕岸急火攻心,吐血昏迷时,她心如刀绞,跟着内侍一起着急,好不容易等到太医来,看到太医一脸悲切摇着头,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直等到众人离去,她才爬到毕岸的床边,隐忍地摸着他的面容,泪流满面。这是她的毕岸啊,不是天庭的二皇子,只是一个为了她能上天入地的凡间男子

替父从军

她这才得知原来他平生心愿竟然是想当一个侠客,从军只是一时兴起。 夏银翎初见周叔桐那年十五岁,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沙场上,周叔桐犹如一个闯入千军万马之境的悍将,在瞬间闯入她的视线。直到很久以后,她仍然能记得那天那个风姿卓然的男人。那年,漠北沙场操练。夏银翎假扮成士兵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偷看将士们操练。然后,她听见不远处传来阿爹与同僚的啧啧称赞声。“这个周叔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这气势看着就不同凡响……

再世陈世美

幸好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才能遇见彼此。《再世陈世美》楔子京城街头。女讼师沈绿正在分发传单,发着发着正好撞见一个着青衣、面貌俊美的男子路过,那男子器宇轩昂,眉眼如画,一看就知出身不凡。她立马拦住了对方,“公子,当今新科状元陈再贪图富贵!杀妻弃子!令人发指!但如果公子您也愤然的话!就在这里盖个手印签个字,一起上书朝廷!求圣上给个公道!”"陈再怎么个杀妻弃子?""具体事情我们不方便透露,总之您就在这里签

女帝姜璃

女帝姜璃,性嗜杀,创万世盛朝,于晚年自焚,盛世功过于三千业火毁于一旦。天家无情,我与阿兄生来就是错误的阿娘是个不幸入宫的农女,一朝得幸,诞下我与阿兄,同一天,皇后产子,天降异象,言帝星诞生,阿娘谎报生产两女。三年后的腊月生辰日,阿娘产一子一女的消息传入皇后耳中,阿兄被溺毙,阿娘饮鸩而亡,留下我孤女一个,由冷宫众废妃扶养。 寒冬时节,七岁的我穿着单薄的春衫,在梅园中瑟瑟发抖,漫天盖地的雪险些淹没我,

我见将军多妩媚

大人,夫人出征回来了,还带回了个受伤的男人! 临近年关,六部的工作量明显增加,尤以主管典礼筹划、宗庙祭祀的礼部为甚。礼部尚书陆吟泽已经一连几天未归家了,属官林旭看了看挎着竹篮等在门外的美人,开口劝道:“大人,您要不去歇息一会儿,剩下的这些就交由某来处理吧。”陆吟泽笔下不停,摇头说道:“燕国来访乃是大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林旭叹了口气,不再劝了。这位陆大人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来他们礼部有四五年了,虽

逃婚

成亲当晚我逃婚了,扮成男人混进了军队,却没想到在军队见到了我的新婚夫君。成亲当晚我逃婚了,扮成男人混进了军队,却没想到在军队见到了我的新婚夫君。真巧,他也……逃婚了。 陛下赐婚,将我赐给了镇国大将军。听说镇国大将军身高九尺,力大如牛,满脸伤疤奇丑无比,娶了几任夫人成亲当晚都暴毙了。我爹娘哭得晕了过去,我自然也不肯认命。成亲当天就脱了喜服,换上早就备好的小厮衣服,钻窗户逃了出去。一路懵懵懂懂地出了府

似此星辰

“那便好,九慕姑娘,”“嗯?”“我心悦你。” .楔子“沈兄,戚兄,看前面,那大抵就是老师说的三年一度的洛阳花展了吧,可真热闹呢!”青衣男子兴高采烈的指着前方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虽说洛阳本就门庭若市,但前方,已经不是一般的拥挤了。他口中的花展,并不只是看花,个中有看头的其实是由子衿乐坊主办,具有娱乐性质的一次坊间女儿的比试,三年一次。“此次来洛阳,能赶上这等盛事,倒是不虚此行……”红衣的俊俏公子笑的

女侠

没有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人,总对江湖有很多浪漫的幻想。没有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人,总对江湖有很多浪漫的幻想。在他们的幻想中,江湖儿女总是一身白衣一柄长剑,仙气十足。性格豪爽大方,行事光明磊落,轻财重义,惩恶扬善,快意恩仇……其实这都是局外人的想象而已。少侠们并没有辟谷,也是要吃饭,要穿衣,要住宿的。常年累月在外头,花销格外地大,搞不好比一般人还要小气抠门。况且四处行走的人,怎么可能穿白色的衣服呢?剑的价格

这只老虎成神了

死遁之后,再出现的我以一人之力毁了两位神君的清白,惊呆看众。没料他俩,好龙阳? 我临死前回想了一下我与温佑的几次缘分。第一次是“起”,我跟着我的傻爹回侯府的时候,我爹指着一位贵妇人对我说:“草宝儿,这是你祖母了。”手再一指,对着另位俊公子说:“这是我二弟温佑,以后就是你小叔了。”我“嗷”了一声作为回应。没错,是嗷了一声。因为我是只老虎。我那年方二十硬要做爹的饲主,温临风,因为我一嗓子吓跑了他暗搓搓

嫁给本王,有什么不好吗?

疏影灯风雨,彼岸边招摇,吹芳菲。巷陌花深处,冷霜言朦昧,寥落孤痴。白露喜滋滋地怀抱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上面雕龙画凤,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十分贵重的宝物。白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走路时左右张量,细细的小碎步显得拘谨万分仿佛手上捧着世界。到我门前,对我笑着说:“朱颜姐姐,王妃交代我去把这支步摇送到金陵罗玉司修缮。这支步摇可是王妃嫁入王府时太后娘娘赏赐的。我怕保管不周,姐姐经验比我丰富,不如姐姐替我去吧。”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