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上)

2022-07-20 00:00:59

悬疑

1、

又是那种味道,像是瓜果腐烂后掺着消毒水的气味,又像是经过暴晒后的垃圾场传来的腐臭味,一阵一阵的随着屋内空调的气流飘动不断传到莫庭的鼻子里。

她难以忍受的抓起夏凉被的一角掩住鼻口,昏沉的睡意让她实在打不起精神探寻是何处传来的这股腥臭味。丈夫在莫庭身边翻了个身,像梦到什么似的回味的咂咂嘴,仿佛那股难闻的气味只冲向莫庭。

让莫庭强制起床的是六岁哭闹不止的女儿,小朵怀里抱着她最喜欢的兔子娃娃,脑袋上盯着的则是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枕巾。她撕心裂肺的哭嚷着推开了父母的卧室。

“妈妈……臭,洗澡……我要洗澡!”最后一句,小朵像是喊出来的。

莫庭被女儿的哭声吓得一激灵,眼睛都没睁开就摸索着朝着女儿的方向移动。

“朵朵别哭,妈妈在呢!”

丈夫也被惊醒,扑面而来的臭味让他攀附在床沿边上干呕。

“是不是隔壁的老头子出事了啊,咱们这两天不在家,他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丈夫从卧室里跑过来问道。

“不能吧。”正在给女儿洗澡的莫庭犹豫的说。

“上次他儿子打电话过来说这几天他给送饭,要是天天来的话不至于没发现……”话虽然是这样讲,但莫庭眼里的担忧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心理写照。

报警后没多久,警察就来到了402室的门口。

“谁是报案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位警官问道,她的身材高挑挺拔,瘦而不柴,令莫庭微微诧异的是竟然是一位女警官。

“我,我是报案人。”莫庭回答道。

“嗯,我是负责此次案件调查的民警何灿。你刚刚在电话里说,隔壁401室有腐臭味传出来,隔壁住着什么人?”

“是一位独居老人。”

“他腿脚不方便,还患有心脏病,怕不是……”

莫庭后半段话没有说出,但何灿明白她想要表达些什么。

和何灿一起来的那位男性警官,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学生,脸庞还比较稚嫩,隐隐透着婴儿肥。

“刚给物业打了电话,马上就过来了。”杨意的话还没说完,就从楼下传来了一阵阵钥匙碰撞在一起叮啷响的声音。

赶来的物业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穿过众人连声招呼都没和何灿等人打。

“腐臭味这么大,天又这么热,尸体的毁损程度一定很高,姐你一会儿还是别进去了。”杨意凑在何灿耳边讲着话。

何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物业打开房门后,一股巨大且令人作呕的气味像掀翻而起的浪潮将众人淹没。首当其冲的物业干呕了两声,红涨着一张脸朝楼下跑去,刚跑了半层就跪倒在楼梯上呕吐起来。

剩余的几人虽然已事先带好了口罩,但还是被这腐臭味侵扰的想吐。

最先动身的是何灿,她皱着眉头朝屋内走去。室内没有开灯,比较暗。何灿在大门口摸索到开关后,打开了灯。

屋内很干净,像是被刻意打扫过一般。客厅的玻璃方桌和皮质沙发之间趴着一个人,应该就是莫庭说的那位老人了。

老人面部朝下,额头上有一处伤口,和玻璃方桌上一角的血迹吻合。屋内比较潮湿,隐隐约约能看到尸体下面流出的血水。

“杨意!杨意!”何灿喊了几声,杨意才顶着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走了进来。

进来一看到老人的尸体,又捂着口鼻跑了出去。刚刚对何灿说得豪言壮语仿佛不复存在一般,何灿摇摇头,到底是个刚毕业的孩子。

何灿联系了其他同事前来处理现场,自己则退到了门外。

“老人的亲属联系了没有?”

“联系了联系了,大儿子在隔壁三野市正往这边赶,二儿子在这附近,应该快到了。”

何灿点点头。

“应该是老人摔倒的时候碰到了头,手脚不便而无法起身,这才造成了死亡。”

莫庭点点头,虽然已经获得了老人死亡的消息,但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消减。

“根据腐烂程度,死亡时间有三天了。”法医科的同事对何灿说道。

闻言,何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老人三天没有出门,你们没有发现吗?”

“是这样的,孩子放暑假了嘛不是,就去避暑山庄待了三天。这个事老人的二儿子是知道的,是他打来电话说最近暂时不用给他老爹送饭了,我们才去的,一开始没打算前两天去……”莫庭的丈夫着急的解释道,两只手似指挥似的在空中飞舞。

“二儿子?之前都是你们每天给老人家送饭吗?”

“是的,他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工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这样生病腿脚不便的老人呢。”

“他大儿子每个月付给我们五千元钱,主要内容就是管老人家的一日三餐,顺便时常看望看望老人,也是怕他摔了什么的吧。”

“既然这么关心,怎么老人去世了三天都不知道?”此时的杨意缓过点神来,身子半靠在墙上问道。

“等他们过来就知道了。”何灿面无表情的接过杨意的话。她再次朝室内望去,客厅的地板被擦得透亮,沙发上的罩子铺得很是平整。再往里屋走去,何灿不由地一怔,算得上整洁,但还够不上干净。

她来回扭头对比着卧室和客厅里的情况,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或许不是一件简单的案子。

2、

老人家的二儿子在上午九点的时候赶到了现场,在与民警进行笔录对比的时候出现了偏差。

“13号那天我根本没给你打过电话,你记错了吧。”老人的二儿子君泽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的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的情绪。好似那个房间里发生的种种都与他无关一样。

“怎么可能,警察面前我怎么可能说谎呢!我是有通话记录的!就是13号那天的下午……”莫庭像是急于撇去身上被泼的脏水一般,激动地打开手机,翻动几下后,找到了当天的通话记录。

“喏,就是这个。”

何灿接过手机一看,有些吃惊。

“座机号?是用座机打过来的?”这话虽然是在问君泽,但何灿却是面向着莫庭。

“这……我当时也纳闷,君泽他说话说得很急,我就没来得及问。”

“我说了,我没给你打过电话!”君泽将话又重复了一遍,脸上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或许真的和他无关,连扫视何灿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信任。只是,这通电话不是他打的,那是谁打过来的呢?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有一道声音从楼下远远的传上来,何灿看了一眼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十分,心里想着,这应该就是老人的大儿子君绎了吧。

果然,跑上来的人是他。来得路上得知了父亲的死,所以道歉时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眼睛有些红肿,大概是来得时候已经哭过一场了。

何灿注意道,君泽竟然轻轻拍了拍君绎的后背表示安慰。看来,比起父亲,君泽要和这个哥哥的关系近一些。

“这是亲兄弟吗?怎么差别这么大。”杨意颇感奇怪的问道。

“倒像是两对父母生出来的孩子。”

何灿扫视着两兄弟,也暗自惊讶两兄弟的不同。

弟弟君泽典型的糙汉样,清爽利落的板寸头,小麦色的皮肤加上隐隐可见的肌肉线条,让杨意觉得他去当一个健身教练比较合适。

反观哥哥君绎,虽是男人,身上却多了些女性的柔美。他的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含情目,倒真是十足十的漂亮。一个男人,竟然要用漂亮来形容,何灿摇摇头,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蹦出这个词。

“殡仪馆的车马上就要到了,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们。”何灿拾起警官的身份继续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推辞的意味,倒是有着小领导的姿态。

何灿身子偏向杨意,低声说道:“按照莫庭手机里的座机号码查一下电话来源的位置。”

“顺便去一下小区的监控室,把这几天进出单元楼的人员都排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好,我知道了。”

问话的场合由外面转移到了莫庭家里的客厅。

“打扰你们了。”何灿低头致歉。

“不碍事,我们能出上一份力,心里也是开心的。”莫庭丈夫端来茶水,憨厚地回答道。

小朵抱着她的兔子玩偶站在莫庭身后,一双圆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何灿。

“经过法医推断,死者死亡的时间是三天前,也就是14号那天。想问一下二位那天在干什么?”

“你怀疑我们?”君泽的身子前倾,带着显而易见质问的口吻。

“别那么没有礼貌。”君绎及时阻拦道,他的语气温和,却对君泽有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何灿清清嗓子:“只是必要的审问程序。”

君绎点点头,表示理解。

“14号那天,我睡了一天,因为前一天公司团建,我喝醉了。”

“有人能作证吗?或者监控什么的。”

“有的,小区里的监控可以作证。”君绎阐述完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以后,何灿将视线转向了君泽。

“我在公司,监控可以作证。”他说得言简意赅,何灿想他大概并不想和自己多说些什么吧。

见俩人表达意愿的兴致不高,何灿决定等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以后再找他们进行核对。

中午简单吃过饭后,何灿分别去了一趟君泽所在的公司和君绎所在的小区。案发当天的确没有拍到俩人进出的画面。只不过,比起君泽面面俱到的不在场证明,君绎的不在场证明就显得有些牵强。

“只有这些区域被纳入到监控范围里吗?”

“是……是,只有这些。”保安大爷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何灿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转头就扎进了监控视频里。

君绎所在的小区是市里搭建的极少数的安置小区,居民大多是退休的老人。何灿想起君绎人事主管的职位,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住在这样一个小区里。

小区大门口的位置上有两个监控,剩余的监控分别安置在每个单元楼的楼前。何灿巡视了一圈,整栋楼体并没有人家安装防盗窗,君绎的房间位于二楼,身手敏捷的年轻人完全可以不走正门,而是选择从窗户处跳到空地上,再沿着围墙翻墙而出。如此一来,小区大门口和单元楼前的监控里就不会出现君绎的身影。

何灿问过物业的人,君绎楼下的那户人家很早就搬到了别处,房子一直空着没有租出去。何灿舌尖抵住后槽牙,这样一来,连个问话的都找不到。

杨意在监控室里待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把监控视频里出现过的人都理清了。他眨眨因长时间盯电脑屏幕而发酸的双眼,艰难地伸了一个懒腰,便马不停蹄地给何灿打去了电话。

“何姐,监控都看完了,案发的当天及前一天都没有出现过君绎和君泽的背影。其他出现的人也都和楼里的住户一一对应上了,不过还是发现了两个小区以外的人。”

“什么人?”何灿的腰板微微挺直,说话的语调也一下子高昂起来。

“一个女人和一个外卖小哥,这两个人是14号中午左右先后走出单元楼的,看样子应该打了个照面。”

“嗯,外卖小哥的身份应该比较好确认。你先歇一会儿,一会儿还要排查是谁在14号那天点了外卖。”

“我觉得外卖小哥应该不是凶手,他进出楼里的时间不过5分钟,应该杀不了一个人……”杨意在电话那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概是何灿之前说过,警察嘴里最好不要出现“应该”“可能”等词汇,说到后面的时候,杨意的声音已经慢慢弱下去了。

“找他不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凶手,而是想知道他有没有见过那个出现在楼里的陌生女人。”

“原来如此。”

“对了。莫庭手机里的座机号位置有查到吗?”

“已经拜托技术科的同事查到了,号码是通过公共电话播出的,位置在世华街一座电子工厂附近的烟酒店里。”

何灿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寻找外卖小哥,我去一趟世华街,一会儿你把位置发给我。”

“收到。”挂断电话后,杨意笑了笑,说好的歇一会儿呢?他摇摇头,准备起身,突然被上衣口袋里什么奇怪的声响吸引住,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的小面包。

杨意撕开包装,咬了一小口后,猛然想起早上闻到的尸臭味,顿时没了胃口。

3、

工厂附近不好停车,何灿把车停出一段距离后才下车步行到烟酒店里。

店面不大,估摸也就十几平米。店主是个五十出头的妇女,身材有些臃肿,头发微卷,发色是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玫红色。

何灿去的时候,老板娘正背对着她看电视。听见后面传来动静,下意识以为是来买烟的熟客。一转身看见是个小姑娘,诧异地张大了嘴。

“打电话?”老板娘试探着问。

何灿掏出警察证,说明了来意。老板娘捣蒜似的快速点头,表示会好好配合。

“13号那天下午,有没有人来你这里借用过电话?”

“13号?记不清了……那我得好好想想,那天是星期几来着?”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手里的日历。

“那天啊!那我记得!”老板娘的手指指着日历上的某一处说道。

“那天是周日,我小孙子非要赶着回家去看动画片,我就早早收了摊子,你也知道小孩子……”

“那天是没有人来过吗?”何灿生硬的打断道,她知道上了些年纪的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不不不,还是有人来的,不过就那一个。”老板娘摆摆手道。

“说来也奇怪,这地还挺偏僻的,怎么会有小姑娘来这里打电话。哦对了,年龄看起来应该和你差不多,打扮的很漂亮,就是说话声音不怎么好听。”

听了老板娘的话,何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如果两个地方都出现了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和老人的死存在关联。虽然现在并不能确定,打电话的人和出现在楼道里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您刚才说,她说话的声音不太好听?”

“是啊,虽然上了年纪以后记性就不太好了,可我这里难得有小姑娘过来,我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她的声音,怎么说呢,有些粗?对,就是有些粗犷,就算不是那种娇滴滴说话的声音,也不应该是那种……”老板娘肯定的点点头,为自己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汇而感到满意。

“好的,我了解了,辛苦您了。”

“哎呦,不辛苦,你们才算辛苦呢!这大热天的……”

何灿和杨意在小区门口碰面之后,大致说了一下各自调查的结果。

“我问过外卖员了,他说的确在里面碰到了一个女人,只不过他当时急着送外卖,没太注意。”

“看见脸了吗?”

杨意摇摇头。

“她当时带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不过,虽然没有看清脸,但外卖员说只看到眼睛应该就能看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何灿应了一声,显然对此次问话的结果不太满意。

“对了,外卖小哥还提到一点,下楼的时候他瞥到了女人的脚。”

“脚?”

“对,脚,说是脚有些大。比一般女性的脚都有些大。”

听到这个线索,何灿暗自思忖。再联想起烟酒店女老板说过的话,一个奇异的想法从脑海里渐渐升起,难道?

“那个陌生女人的照片打印出来了吗?”

“拿到了。”杨意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打印好的照片。

“拿着它们,去问一下君泽和君绎认不认识这个人。”

杨意找了一家环境雅致的咖啡厅作为谈话的场所,晚上8点的时候,四个人总算是碰上了面。

“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来了一些文件需要处理,所以来晚了些。”君绎行色匆匆的赶来,额头上还冒着微微的一层细汗。

“不碍事的,你弟弟也是刚过来。”

“大家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来请客。”君绎此话一出,颇有一番请大家吃席的架势。

君泽将事先点好的咖啡往君绎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喝咖啡少说话。

“咖啡厅不是有存包的地方嘛,放在身边多不方便。”杨意指着君绎那被装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问道。

“里面有很重要的文件,不放在身边我不放心。”

“要是放在身边还丢了,那就只能怪自己了。”杨意挖了一勺甜品放在嘴里,何灿不动声色地在桌底踩了他一脚,试图告诉他说话不太妥当。

但杨意很显然没有明白何灿的意图,而是一脸无辜的望向她,好像在问,你踩我干什么??

君绎倒是没太在意,他笑笑接着回道:“就算放在我身边会丢,只要能放在我身边,我心里就踏实些。”

何灿认同似的点点头,开始了问话。

“照片上的这个女人,二位认识吗?”何灿将照片平放在桌上,为了观看方便,她放了两张。

君绎只看了一眼便回答:“不认识。”

而君泽嘴上虽然也马上回答了不认识,但他的视线并没有从照片上离开。

“你认识?”何灿扑捉到了君泽这点不同。

“不认识。”君泽下意识看向君绎,又把视线挪了回来。

走出咖啡厅后,杨意买了两杯冷饮带上了车。

“我怎么感觉君泽没说实话,他应该认识那个女人吧。”杨意坐在驾驶位上,对着何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觉得他没说实话。”

何灿顿了顿,继续说道:“明天再去一趟现场吧,顺便问问莫庭死者和他这两个儿子关系怎么样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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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之死

破晓

累赘:唐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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