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原罪在谁(下)

2020-12-24 19:03:18

悬疑

市局,审讯室里。

坐在椅子上的人狼狈不堪,面无表情的紧紧盯着许觅,神色间是隐隐的不卑不亢。

许觅并没有理他,轻咳了一声坐在他对面,开口问道,“那封遗书呢?”

审讯室里一向是冷的,或许是这种寒冷能给人或多或少内心带来一丝恐惧。

或许,能够让他们联想到一些,沉溺在黑暗里的东西。

林琛走进来,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贴近了站着,身上散发出的热意,仿佛让许觅有些发冷的身子都舒服了些。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依然沉默着,许觅也只是静静等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林琛顿了顿,走过去“刷拉”一声将冰冷的椅子贴着地面拉开,坐了下去。

他头发有些长了,有些遮住了眉眼,双手交叠在额前,仿佛无声的逼问。

过了半晌,那人果然有些撑不住了,张了张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觅挑了挑眉,仿佛觉得很有意思般低下头,回望着那人。

半晌,他笑了笑,轻声说道:“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未等那人说话,许觅先一步伸手,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说道:“先别急着开口,我来替你说。否则……‘’

“我怕你啊,一会圆不回来。”

许觅垂下眼,开始慢慢说道:“在我进来之前,你逼迫自己淡定,强迫自己认为,我们把你带过来,只是因为你恰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十分巧合地碰到了我们。那么这个顶多算是……妨碍执法?”

“如果我开口询问,你会直接否认我之前在邰达门口对你说的一切,说你只是晚上借酒消愁,觉得对不起他,想来……祭奠一下他?”

许觅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很扯。但是你还是会这么说,因为你笃定我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楼梯口那番话只是在诈你。”

“但是,我一进门就问出了那句话,让你不得不将之前构思好的一切都全部推翻。你不确定我猜到了什么,所以只能心存侥幸,装作不静观其变。”

“如果我没有打断你,你大概会说的是遗书是你伪造的,只是为了让他的自杀更加逼真。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没有时间写具体内容,只能留两个字在那里。”

许觅抬了抬眸,望着眼前的人眼中划过的一丝惊惧。

他有些满足地笑了起来,仿佛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糖果般。

林琛转过头,宠溺的看了他一眼,许觅才轻咳一声,收敛了笑容。“我并没有说出我所知道的全部,你知道的。”

许觅慢慢坐直,正声说道:“而你应该课上认真听过讲,知道这个东西:晕轮效应。”

“所以,谨言慎行啊,申浩。”

申浩僵硬地坐在那里,依然面无表情,但脸色却是惨白的,放在桌子上的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微微颤抖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色不要那么紧绷,垂了垂眼,低沉的声音在审讯室里逐渐响起:“猜得基本没错,许师兄,现在叫你一声师兄应该不过分吧。”

申浩抬起头,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但是师兄,我没有杀邰达。”

许觅没有接话,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解剖室那件事之后,邰达打了我们仨一顿。本来可以说是扯平了,但是汤伟仁依然记恨在心,说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而几天后,他恰好偷看到了,邰达小心翼翼地写下了的那封隐晦的情书。下课后,他趁所有人都未离开,立刻跳出来轻而易举地说出了邰达埋在心里的暗恋,大肆嘲笑,公之于众。”

“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最后他跟邰达说:“就你这样,就算死了,翁晓婷也不会看你一眼。”

“当时邰达脸色铁青,转身就走了。”

“之后,同学间开始传闻邰达在追求,甚至是骚扰翁晓婷,汤伟仁本来暗自得意,认为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

“邰达整整缺席了一周的课,有老师找了过来,汤伟仁开始慌了,好在邰达后来又出现了,但我开始留意起来他。”

“后来案发的那天晚上,我恰好路过操场旁边,听到了翁晓婷的叫喊声,并且看到了邰达。”

“我之后尾随着跑走的翁晓婷,看到他躲在角落里不敢回去。我默默地陪着他,直到我发现邰达找了过来。”

“我帮助恐惧到极点的翁晓婷翻过了墙,但邰达跟了过来。”

“他拉住了翁晓婷,对他动手动脚的,我试图阻止,但慌乱中,翁晓婷先一步抽出了他的皮带。‘’

林琛倏然抬起头紧盯着他,许觅敛了敛眉,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所以是翁晓婷杀了邰达?”

申浩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但是邰达先图谋不轨,强奸未遂的,他是正当……‘’

“够了。”林琛冷声打断他,“这些不需要你操心。”

“还有一个问题,”许觅手轻轻拍了拍林琛的手背,缓缓问道:“那封遗书。”

“至于遗书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到公寓时,就只看到一个写有遗书两字的空白信封,里面什么也没有。”

申浩抬起头,定定地说道:“师兄,我知道晕轮效应。刚开始时您对我的印象已经是那样了,我没有必要再撒谎自讨苦吃不是吗?”

审讯室里真的有些冷了。

许觅晃了晃,被林琛一把扶住。

基本上事情已经捋清楚了,审讯室寒冷,即便一直紧紧靠着林琛这个天然“火炉”,许觅也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他尽量稳住脚步,向门口走去。

突然,他转过头,望向申浩,冷不丁问道:“为什么?”

申浩一愣,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申浩顿了顿,收敛好神色,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因为……我爱她。”

“但我的爱,还不足以让我为她去死。”

大概是因为凌晨,审讯室外的走廊里,还没有往日的忙乱。

许觅踉跄着走了两步,突然间脚下一软,向前倒去。

林琛一把扶住他,皱着眉看了看他的脚。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琛的视线,许觅努力稳住身形,声音低弱到几乎听不清。

“不是脚的问题。‘’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声音中终于带上了隐忍的痛苦:“是我头晕。”

“我头晕得看不清。”

林琛目光紧了紧,朝他望去,许觅眼神涣散,眉间紧紧蹙着,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疼痛。

方才审讯室里他一直在耗费心力,此时骤然放松下来,恼人的头痛立刻又找了上来。

许觅双手冰冷,手指甲透露着一股苍白之色,被林琛握住,轻轻搓了搓,试图变出一点血色来。

许觅想睁一睁眼,但每每看向前面时便头晕目眩,前额处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神思涣散间,他感到自己仿佛腾空了一瞬,落入一个稳稳的怀抱之中。

“闭眼。”林琛抱着他稳稳向外走去,“晕,就靠着我。”

尽管林琛努力将车速放稳,但凡有轻微的颠簸,许觅就会立刻惊醒,有些焦虑地抬起头,用涣散地目光寻找着什么,最后再筋疲力尽地昏晕过去,直到几分钟后,再次强行惊醒。

如此反复。

林琛皱了皱眉,许觅平时睡觉虽然很轻,但也绝没有到这种地步。

这种样子仿佛平时都是在刻意控制,强迫自己保持在“正常人”的范畴。

而如今,他心力交瘁,难以为继,才暴露出本来的更脆弱的一面。

—如惊弓之鸟一般,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恐惧,不敢放松片刻。

你在怕什么呢?

路过红绿灯时,林琛转头瞥见身旁那人脸色越来越差,疲累之色越来越浓。

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变得艰难了起来,害怕他再次发病。便将车缓缓开道路边停下,转过身子,望着有些不明所以的许觅问道:“别折腾自己了。”

许觅此时有些神志不清,没有说话,而是慢慢露出了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

“睡不着的话,就和我聊聊吧,”

许觅此时的反应很慢,好似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明白林琛说的话。

他整个人明明已经难受到极点了,却仍然不肯放过自己。

林琛叹了口气,慢慢引导他放松下来。

“刚刚申浩说的那些……你有什么想法?”

许觅顿了顿,歪着头想了片刻,缓慢而又认真地说道:“他很聪明。”

林琛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又有些吃味,轻轻咬着牙,慢慢凑近许觅耳垂,低声问道:“嗯~聪明?”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不可尽信。”

许觅半阖着眼,微微放松了些,轻声回道。

林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思及许觅说得上一句话,林琛挑了挑眉,突然加了一句:“有我聪明吗?”

许觅仿佛怔了怔,半张着嘴,刚要说话,冷不丁耳垂处突然被林琛轻轻碰了一下,他本就浑身发软,这下直接一下子跌入林琛怀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琛的鼻息喷洒在许觅颈间,轻声说道:“想好了再说。”

许觅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地,半天才慢慢说了一句:“有……”

林琛愣了愣,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又透露着些许无措。

他微微吸了口气,刚准备继续说什么时,却见许觅慢慢窝到他撑着座椅的胳膊下,缓缓阖了眼,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赶忙凑近,只听见了最后半句话:

你的聪明,只有我看到就好。

次日早上,林琛需要开个晨会,许觅便带着曹钧去审了翁晓婷。

“你杀了邰达?”

“……”

“你怎么做到的?”

“……”

“你之前利用体型的问题,让我们排除了你杀邰达的可能性。但是我们忽略了,如果旁边有人辅助的话,也未必不可能……‘’

“没有!”女孩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急切与哽咽,“申浩没有帮我。”

“申浩没有帮你制服邰达?”许觅飞快地问道。

翁晓婷坐在那里,身子一抖,手腕上的手铐一阵响动。

“没有……人是我自己杀的,和申浩无关。”

“那么……”许觅慢慢走进,用有些低哑的声音问,“你告诉我,你不到100斤,身高不足一米六,是怎么杀死体重200斤,身高超过一米七的邰达的。”

翁晓婷瞬间收了音,再次啜泣了起来,低垂着头,只是神经质般地绞着手。

许觅盯着她,他依然穿着昨天的外套,虽然未表现出丝毫难受的表情,他脸色透着苍白,嘴唇是一种失了血色的淡白,仔细瞧去,后背有一小片濡湿——被冷汗浸湿的。

明明审讯室里的温度分毫未变,但他却能感觉到比昨日强烈许多的寒冷,让他不得不尽最大的努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并将如今这般难受的原因都归结于此。强迫自己忽略是因为某人不在的原因导致的。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翁晓婷一会,突然开口说道:“你如果不能告诉我原因的话,我只能认为……”

“申浩在撒谎,其实是他杀了邰达,栽赃于你。”

许觅作势起身,翁晓婷瞬间仓皇抬头,不顾椅子的禁锢试图狼狈地拉住许觅,审讯室中一阵冰冷的金属碰撞在女孩纤细的骨骼上的闷响声。

“没有,没有,申浩没有撒谎,人是我杀的。‘’翁晓婷神经质般地重复着:“是我自己杀的。”

许觅慢慢靠回椅背上,看着翁晓婷一边啜泣一边不断重复着这六个字,突然轻声问道:“你自己杀的,那么邰达没有反抗是吗?”

翁晓婷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静静敛眸的许觅,半张着嘴,一瞬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邰达没有自己主观上的反抗,除了在失去意识后生理上本能的反抗外,十分顺从地任你用皮带勒住了他的脖子。”

“申浩只是目睹了这一切,他没有来得及阻止,但是他帮你处理了尸体。”

许觅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慢慢颤抖了起来,他突然偏过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原本正发着低烧的身体一阵阵地发冷,胸腔里发出尖锐地喘鸣声。

他的身子慢慢的俯了下去,脸色苍白痛苦,口袋里的药跌到地上,曹钧连忙帮忙捡起递到了他嘴边,许觅颤抖着强迫自己吸入救命的药物。

在法医冲进来时,只看到许觅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粗重地喘息着,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

“许顾问……‘’法医不放心地开口,被许觅摇摇头打断。

“咳,我没事。”许觅用气音说道,手撑着桌子想起来,却一个踉跄再次跌回去,被法医眼疾手快地扶住。

法医被触手滚烫的温度吓得差点没扶稳脸上若无其事的那人,许觅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踉跄着向外走去。

法医跟曹钧皱着眉跟在旁边,在许觅出门的一瞬脚下一软重重地撞到墙上后曹钧立刻伸手扶住。

旁边的法医脸色难看地说道:“你先在旁边坐会吧,你这脸色出去……‘’

许觅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向外面走去。

作为一个法医,此次难得地体会到了平时医生对不听话的病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他有些气急地说道:“我说许顾问,你就不能缓缓再出去吗?你这样子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啊?”

许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去找一个东西……证实一下我的推测。”

“你就不怕晕在外面?‘’许觅的声音突然染上了些许笑意,仿佛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我要是晕过去了,他会把我带回去的。”

法医没有听清,疑惑地问了句:“谁?”

“你马上要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

申浩宿舍。

许觅面色平静地坐在屋子的正中央。

他双腿微屈,用手轻轻环住,一下下地前后摇晃着。

大概是许久未开窗的缘故,房间里弥漫着微酸的味道。

地上有些凉,许觅偏过头轻声咳了咳,静静地等着。

太阳一点点移动到合适的位置,第一缕光恰好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照到他身上。

虚空中无序地漂浮着的尘埃仿佛在光影里定格,许觅微微睁大了眼,视线却并未聚焦在任何一处。

身上的暖意让他又微微出汗,他叹了口气,轻轻戴上耳机。

“回到自己的地方,心里还是安心了一些。尽管已经仔细地处理了一切,但松了一口气后,我依然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疯狂洗手的冲动。”

“冰冷的水流瞬间覆盖了整个手心,仿佛冲淡了尸体上的味道,也稍稍抑制住了我的颤抖。”

“电话突然响了,是她给我打过来的。”

“她颠三倒四地边哭边感谢我,感谢我在听到汤伟仁打电话报警后,第一时间通知她,也感谢我赶了过来帮她处理尸体。”

“她说,她很害怕,我又何尝不是,但我强迫自己恢复一贯的冷静,安慰她不用担心,就算真的被查出来了,她也不会有事。”

“挂了电话,我的手脚一点点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冷覆盖。我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仿佛并不清醒……‘’

“我听到旁边的汤伟仁在喊申浩,我一寸寸转过头去,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我眨了眨眼,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眼角滑落……‘’

一只耳朵上的耳机,突然被耳侧伸手的手扯下。

耳边原本的寂静,一瞬间被来人粗重的呼吸声取代。

许觅还未回过神来,已经被一把抱起,安置了在椅子上。

猛然间起身让许觅大脑有些供血不足,他闭着眼缓了缓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浑身的酸麻,睁开眼,瞧着眼前的人影一点点填上色彩,慢慢恢复清晰。

清晰到他能看清他眼底压抑的担心和恐惧。

许觅歪了歪头,面无表情,仿佛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做什么?”林琛沙哑着声音开口,语气中还带着未曾散去的冷硬。

许觅轻轻喘息着,沉默着垂下眼,没有回答。

一瞬间,一路上的担心和焦灼,全部压向了林琛。

他伸出两指捏起许觅的下巴,却在对上他眼睛的一瞬间愣住了。

许觅的眼眶红了,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滑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蜿蜒的泪痕。

一向镇定自若,坚韧的那个许觅,突然向他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

他有些怔愣地松手,见许觅微微晃了晃,突然一头向前往他的怀里栽去。

“怎么了?‘’林琛接住突然脱力的人,咽下最后那两个字。

许觅摇了摇头,指了指申浩桌子上的那张纸。

林琛一手扶着他,一只手过去拿。

他的手指上依然缠着许觅的耳机,这让许觅不得不微微倾身,有些迷茫而又怔怔地被耳机带着前移。

“申浩在说谎。”

许觅好似还陷在方才申浩的情绪里,悲哀而又绝然。

“他其实好爱她……‘’

“他替她算好了一切,想尽最大的努力护她周全。”

“所以你推测,翁晓婷在审讯室里表现出的一切,都是按照申浩教她的去做的。”林琛手中拿着那封遗书,盯着许觅问道。

许觅此时神色已经缓过来许多,他忍下一阵阵头晕,轻声回道:“是。按照这几次我对翁晓婷的分析,他懦弱,胆怯,在审讯室那种紧张的环境下,会下意识地不知所措,逼问一下基本会说出一切。”

“但是……如果有人提前跟她说过这种情况,那么六神无主时,她就会下意识地按照那人说得去做。‘’

许觅抬起头,望着林琛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之前跟你说申浩很聪明,是真的,他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一切。”

“我们第一次找到翁晓婷时,她就按照申浩教的,利用体型差距误导我们,让我们将她排除在外。”

“他告诉翁晓婷,如果他被抓进去了警察一定会找到她,而他提前告诉了她应该怎么面对警察的询问。”

“之后我们重返邰达的公寓,顺理成章地抓住申浩。”

“在审讯室内,他知道,半真半假的信息在那种情况下最容易让人相信。”

“他先一步说出人不是他杀的,这会潜意识里引起我们的怀疑,之后他说出遗书不存在,会让我们有一种这才是真话的感觉。”

许觅的神色依然有些恍惚,林琛伸出手捏了捏许觅冰凉的手,许觅微微勾起唇笑了笑,偏过头点了点那封遗书。

“从申浩一定让翁晓婷隐瞒邰达没有反抗这一点,我就有了一个猜测。‘’

“这封遗书一定存在。”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悲悯和迷茫,轻声说出了遗书上的一段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尝试了。

晓婷,我爱你,我不愿也不敢真的对你做什么,但我也真的想试一试你能不能接受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厌恶我对你的示爱,放心,这次以后你就再也不必担忧了。

如果你还是没有接受我,我会自杀,一死了之。

“所以当邰达发现翁晓婷因为恐惧想要杀死他的时候,他没有反抗,干脆一死了之。”林琛慢慢攥紧了手,低声说道,“是这封信,能解释一切,也能改变一切。”

许觅觉得自己眼前模糊了一瞬,胸口处的憋闷好似一点点加剧,他艰难的开口,说出了接下来的一番话:“因为这封信的存在,翁晓婷所谓的正当防卫以及防卫过度都将不复存在,转而变为假想防卫。”

“这就是申浩一直隐瞒这封遗书存在的原因,他原本设想最好的一切,是我们认为他撒谎,将杀人的罪名栽赃给翁晓婷。”

“如果这样不成,他希望他在审讯室提前抛出的正当防卫四个字,能够在潜意识里引导我们忽略遗书的存在。”

“但最终,我们还是找出了一切。”许觅有些茫然地看着林琛,神色无奈而又有些痛苦。

“邰达爱得卑微,但谁都无权取他性命。”

“翁晓婷只是出于恐惧与自保,但是牢狱之灾过后,双手不再干净的诅咒将遗害他余生。”

“申浩拼尽全力试图保下翁晓婷,不惜赔进自己。”

林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许觅。

许觅垂眸坐了一会,拍拍林琛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在出门的一瞬,他脚下一个踉跄,感到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眼前突然一黑,张了张口试图呼吸,却一瞬间憋闷难当。

他瞬间攥住了胸口处的衣襟,却无法阻挡身子无力地跌落下去。

林琛慌忙将人接住,在许觅艰难的喘鸣声中颤抖着摸上他的额头。

一片滚烫,许觅脸色并没有透露出高烧应有的潮红,反而越来越白。

许觅嘴唇轻轻嗡动了一下,无声地问出来一句话:

“那么到底,原罪在谁呢?‘’

——

正当防卫:是指对正在进行不法侵害行为的人,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一定限度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假想防卫:指事实上不存在危害行为,而行为人误以为存在而实施的行为,这种“防卫”行为可能构成犯罪。

防卫过当:是指事实上存在危害行为,只是防卫人实施的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即足以制止危害行为的程度)。

最主要的区别在于是否存在现实危险,此外,在定罪量刑上也有不同,假想防卫要以行为性质定罪量刑,防卫过当则可以减轻或免除处罚。

也就是说,因为翁晓婷杀死邰达的时候,邰达一心想死,并没有对翁晓婷有任何实质性的危害,符合“不存在危害行为,而行为人误以为存在而实施的行为,这种防卫行为可能构成犯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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