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了，余小姐？没什么精神。”
“嗯……哎……”
“先把衣服挂好……包包可以放那篮子里……这边请坐，是发生什么了吗？”
“王老师……”
“……外面冷吗？”
“冷。”
“暖气再调大一点吧……这个……拿着暖暖手……”
“……王老师……对不起。”
“不急，没关系的。把感情都释放了，然后我慢慢听你说。”
“嗯……唔……哼哼……嘤……唔唔……”
……
“好点了？”
“嗯……我一定要说吗？”
“你想说吗？”
“……好。你还记得上周我和你说过我去相亲，碰到一个阿宅的事情吗？”
“给你印象还不错那个？虽然邋遢了点，但是人还不错。”
“嗯……”
“怎么？他是？”
“我不知道。我觉得是，凭我那么多年下来的经验和直觉，应该不会看走眼。”
“你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事情让你有这个想法？”
“你知道，炒CP吗？”
“就是娱乐圈常有的暧昧两个男性关系来提升热度和话题性，以实现利益最大化的一种商业手段？”
“嗯……被你那么一说完全没了那暧昧的感觉……”
“本就是如此，其实就是一种商业合作，不是吗？不过，这和你说的那个相亲对象有什么关系呢？”
“嗯，我从头给你说吧。你那天不是建议我可以和他一起玩游戏吗？我想着这法子确实不错，至少他不会觉得你烦，愿意和你接触交流。加上我本身也挺喜欢玩游戏的，不过没什么瘾。回去我就下了他最近一直在玩的那个游戏，注册了个账号，和他说我也开始玩了，能不能带带我这样。他很开心呀，二话不说就和我加了好友。他的ID叫‘烛光里的臭虫’，我们简称他‘虫子’吧。第一次他就带着我进那个自定义的模式，就我们俩，带我认地图，教我每个角色的特点和用法，还有一些逃生的技巧等等。他的讲解非常详细且有耐心，还特别好懂，我跟着他玩了一个晚上，就把那游戏的规则摸了个八九分。我心里还感叹了，这人玩游戏的风格和他平时生活打扮就好像两个人一样啊。那么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对于游戏中的每一个细节却了如指掌，好像这游戏是他开发的一样。于是我就这么夸他啦，哦，那时候我们是在语音的，他低低笑了下，没回任何话！真的，我是被那声低笑给苏到了，有这个意识后，发现这人的声音是真的好听！那种浑厚的男中音，普通话还特标准，一点听不出是南方人，像是新闻联播的播音员。”
“所以这也是你的一个加分点？”
“这很重要啊！”
“OK，你可以继续往下说。”
“第一天摸清规则后，第二天他就带我组队去玩了，还是打的排位赛！我都惊了好么！虫子就简单一句话，听他指示。我能怎么办，只能乖乖说‘哦’。队伍里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叫‘残影Niff’，一个是叫‘我是大哥大’。虫子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下我，没提什么相亲的事儿，就说是认识的一个妹子，另外两个人也很热情。我们四个人是一起语音的，就我一个姑娘，那个大哥大稍微揶揄了虫子几句，也就没再提这茬。除我以外，都是高手。因为我拉低了队伍的平均水平，所以我们那次打的排位赛都是低水平的，我就在那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三个大神调戏菜鸟。你知道那个抓我们的，完全就被当做是小丑在遛，他们仨轮番遛他，就我一个人在那边解码，全程没见着那小丑。
一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前一天的游戏过程是在C站直播的！我正好有个朋友很喜欢看游戏直播，对，她只是喜欢，自己不会去玩，所谓的视频通关党。然后那天她就在C站首页看到相关推荐，点进去看到了我的ID。我一般都用的那个ID，很好认。她特别惊讶地来找我，第一句话是：‘你居然认识萤火虫大神？’。我一脑门的问号：‘萤火虫大神是谁？’。她一脸不可置信，回道：‘你居然不知道？！！！！！！’一连打了好几个感叹号。然后我就去C站搜了，然后就看到了昨天直播的录播视频。up主正是虫子，一看粉丝吓了我一跳！200万的关注！！！我都认识了个什么人啊！当时惊得都合不拢嘴了。
我一五一十把事情给朋友说了遍，她立马特别崇拜地看着我，口中叨着：‘我也想要和大神相亲啊！’。据她说，虫子似乎是个特别有人气的游戏主播，C站签约的。他的游戏直播侧重于技术方面，话不多，但讲话条理十分清晰，典型理科男，偶尔还有点冷幽默，所以很受男生追捧，加上声音好听，女粉丝也不少。他做主播大概也有五六年了吧，算是经验比较丰富的，C站还专门做过一个游戏专题讲座，其中一集嘉宾就请的他。我后来找来看过的，和相亲时完全两个感觉，果然是人靠衣装啊。他微胖，但五官很正，浓眉大眼的，脸又不大，看着很结实，靠得住的大哥哥类型。
那之后，我对虫子的感觉发生了180°的转变。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讲实话没什么好感，不过一听说是坐拥200万粉丝的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啊！人就是那么现实。更况且，他的声音真的神好听，每天都想和他语音……
不过……谁知道迎接我的是那么残酷的现实……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下魔咒了。
在看我们前一晚上的游戏录播时，我就发现弹幕不停在刷‘虫影’两个字。我一开始还纳闷了，虫影是个什么鬼？不停看到‘虫影大旗永不倒’‘此生无悔入虫影’‘虫儿飞，影相随’……后来！我很好学地就去问度娘了你知道么？然后就……”
“这是什么？”
“CP名……‘虫’就是虫子，‘影’就是另个和我们一起玩的，他ID是‘残影Niff’。我就风中凌乱了。炒CP这事儿在现在这个社会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经常能看到这个谁谁和那个谁谁在媒体前微博上互相撩一下，就有好多疯了一般的妹子大声尖叫，排队评论么。然后电视剧点播率大增，微博热搜蹭蹭蹭往上窜，甚至媒体新闻也跟着一起炒，某些网站能为这俩人的事儿大掐三天三夜，有些豪能为这俩人一掷千金，双双登上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大家都懂的嘛，这事儿就萌一个似有若无，可放我这儿就有种，嗯，不好的预感。”
“你可以详细说说，有可能是你太敏感了？”
“我又去问了我那朋友。还视奸了下两个人的微博和投稿。
这两个人认识有两年了。残影不是游戏主播，是个唱见，粉丝比虫子还要多，c站有300万的关注，微博也差不多。我朋友给我科普说，残影和虫子本来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世界的人，但是残影特别喜欢玩游戏，某段日子他一直很迷某个游戏，但一直卡某个地方就过不去，别人就给他推荐了虫子的视频。因为虫子的直播都是传授技巧的，恰巧那时候虫子也有播这个游戏，然后残影就认识了虫子。他本来就是有点小名气的人，ID一出现在直播间里马上被火眼金睛的粉丝们发现了，弹幕一阵喧哗。不过虫子倒很淡定，轻轻在直播时问了句‘残影是谁？’这句话立马变成一个梗了，以后只要他们俩同时出现在直播间，弹幕都会被这句话霸屏。我也看到过几次，排山倒海的，那气势你懂的。
后来，是残影主动去勾搭虫子的。其实不用残影勾搭，虫子也记住这个人了，因为在这天直播里残影的弹幕特别活跃，不停在给虫子提专业性的问题，虫子也很耐心地一一回答他，想不记住恐怕都难。这就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相遇吧。他俩的西皮粉都把这次直播称作为‘命运的初遇’。”
“然后呢？”
“我不太清楚男生是不是这样的，只要碰到一个人，有共同话题和共同爱好，就马上能够熟络起来，才认识三天就像认识三年那样？”
“女生是这样的吗？”
“看人的吧。我的话会把朋友分成几大类，比如说想要聊二次元，就会有一圈二次元的朋友，想要聊衣服化妆品，也会有固定那几个朋友，这些的话只要话题爱好到位就能一拍即合，但如果不是认识很久，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话，很难让一个女生把心里话都掏出来的。我是那么觉得，所以不知道男生是怎样的。”
“男生没女生那么细腻，如果谈得来，很快就能变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了。不过这其实和两个人的契合程度有关，这个比较难用言语来表达，但我想你应该能懂，是一种内化的感觉，有时候莫名得就会相信这个人，觉得他是可靠的。当然这种感觉正不正确我们先不去讨论。”
“原来如此。反正虫子和残影就这样看对眼了。那之后残影经常会蹲虫子的直播间，不过不像第一次那么高调。后来蹲久了，两个人干脆组队直播了。我看过他们俩一起组队的视频，刚开始虫子还是很淡定的，有种气定神闲指点江山的风度，好像诸葛亮，对。可这残影就一话痨，虫子认真玩儿，他跟在后面开始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聊起天儿来了。前几次虫子还能忍，就见残影莫名其妙挂了好多次，还操纵角色在那边扭秧歌，反正各种逗，弹幕全都是2333333。而对比之下，虫子就很可怜了，又要救人又要解码又要翻工具，忙得焦头烂额。终于有次虫子再也不忍了，在直播间大吼了一声‘影子你特么给我干活去！’，简直气吞山河哦！一句话就把残影给吼乖了。当然，乖不过三秒，他接下来不找观众聊天了，专门逗虫子说话，虫子都被他搞得没脾气了，那之后虫子彻底放弃了抵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改做娱乐游戏直播了。
虽然虫子每次都是不情不愿，但都会陪着残影玩。然后大家都会说‘嘴上说不要不要的，身体倒很诚实’‘实力宠影子’‘傲娇虫’等等。他俩最初的西皮粉就是那么来的。
后来玩嗨了，残影就会在每次直播结束的时候即兴唱歌，还可以点播的。其实观众很多都是奔着残影来的，毕竟虫子的粉丝大多数都是正经玩游戏的宅男。那这个福利环节就非常喜闻乐见了，迷妹迷弟们一开始还很保守，点一些残影以前唱过的歌，没几次之后全都跟着残影一起掉节操，只有你想不到的歌，没有他唱不来的歌。从春晚金曲到时下流行，从霸气凌厉到骚气十足，从正经唱歌到毁歌鬼畜，残影都能一一满足他们的需求。我特别感叹这男人怎么那么豁的出去！每次残影一唱，虫子就没声了，残影唱完，就听见啪啪啪啪的掌声从直播画面里传出来，弹幕又被喂了满口的狗粮。
然后，关键来了。有次残影眼尖，抓到了一个弹幕：‘想听大神唱歌’，大神就是指虫子。他嘿嘿嘿笑得特别猥琐，又嗲嘻嘻地冲虫子说：‘大神来一个呗？’虫子一口回绝了他：‘不来。’残影想用激将法，就说：‘大神是音痴，不好意思唱，大家别为难啊。’没想到虫子‘啧’了一声，立马被耳朵尖的观众给逮住了，带头在弹幕刷起了‘大神请用事实打影总裁的脸！’，那头残影已经笑得气儿都喘不过来了，场面一度被弹幕控制，全都是起哄让虫子唱歌的。虫子很冷静地说：‘你们要听什么？’弹幕突然齐齐刷起了‘纤夫的爱’，场面又一度陷入尴尬，残影的笑声更猖獗了，一边笑还一边不自量力地要说话，就听他断断续续说：“等……哈……我，给你找伴奏！”声音远了，一阵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好像真的找伴奏去了。哪知道虫子轻描淡写来了句：‘唱不来那个，唱义勇军进行曲吧。’弹幕全都疯了，排山倒海的‘2333333’和‘爱国虫’，还有人把歌词全都给打上去，连曲目介绍都有！然后虫子真的唱起来了，用他那个浑厚的男中音，别说，还挺好听的，至少不是个音痴，就是缺了那么点慷慨激昂。
这天是虫子第一次开嗓，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嘛。你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在直播游戏时一本正经的主播居然那么简简单单就被一个唱见给撩下了海！这真的只是兄弟情深吗？”
“虫子后来人设崩坏了？”
“这倒没有……他，还是个很正经的人，就和残影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说，玩儿开了，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他，多了那么点人情味，不会太高冷了，这么说有点怪，就好像高岭之花被摘到瓶中那种感觉。”
“就因为他在残影面前展现出了不一样的一面，所以让你觉得他们有什么吗？”
“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难道不是吗？”
“那我问你，你在父母面前，和你朋友面前表现都是一样的吗？”
“……”
“在你很熟的闺蜜面前，和普通朋友的面前，表现又都会是一样的吗？”
“……好吧。我无法反驳。”
“也许你可以再想想，这种不对的感觉产生的因素还在哪里？可以具体举例说明一下。”
“嗯，其实我一开始也就有点怀疑，然后他们合唱了一首歌，更加深了我的疑虑。那首歌是一个游戏的同人歌曲，为那个游戏里面最火的一对西皮写的，特深情。本来策划是找到残影一个人来唱的，因为那对西皮是BE啦，角色之一最后为了家国大义牺牲了自己拯救了万民苍生，而他西皮就独自一人留在世间完成他的遗愿。这首同人歌是从留下那一人的视角出发表达对另外一个人的思念的，其实是一首独唱。但残影拿到歌，听了小样之后，便和策划提出能不能邀请个神秘嘉宾来和他一起唱？他说歌者心中有他，把这份念想化成一缕如烟的吟唱会让这首歌的感觉更上一层楼的。于是策划就这样被说服了，而那个神秘嘉宾残影一开始还卖了个关子，等单曲发出来，一片哗然。C站弹幕都疯掉了！歌手俩冒号后面赫然写着‘残影Nifffeat.烛光里的臭虫’。
emmm……歌很好听，我这两天一直在Loop。歌词非常之暧昧，说露骨也不过分。虫子演唱技巧其实不咋地，但是他有得天独厚的声音条件啊，那音色一出来，配上旋律怎么都能听出深情款款了，加上残影的唱功那是没话说的，一个深情款款、一个情意绵绵，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和声部分就连换气都是一起的，这完全就是不容他人插入的节奏嘛。”
“恕我直言，余小姐你难道觉得每一组对唱情歌的两个人都是一对恋人吗？”
“……哎……我知道。关键在于，这是残影主动找到虫子的，而且虫子根本就不是唱见，那么多唱见里，他为什么要选一个游戏主播？
这歌一出来，他们俩的西皮粉几乎呈90度直角上升。残影以前不是没和别人炒过，合唱也好几首了，但总有点不温不火的感觉吧。但这两个人的声音放一起太搭了，仿佛是上帝把本应属于一个人的嗓子分成了两半，分别给了他们。
好吧，我知道这些明面上的东西不作数，十有八九是做给人看的。如果我说他们在微博的互动、他们在直播间的互相调侃、或者其他主播是怎么起哄他们的，这些肯定也有表演的成分在是不是？嗯……我想想，我和他们一起出去过。就昨天，我、虫子、残影，还有一个他们共同的朋友，是个作曲。他们仨关系很好，不光光是二次元好，我能看出来，三次元的关系也不错。昨天就是因为残影和另个朋友，叫他小七吧，他们起哄想要见虫子的女朋友，对，虫子和他们俩说了我和他的关系，然后就约了四个人一起唱K吃饭。残影我不陌生，这一个礼拜一直在和他们玩游戏，小七虽然一直听他们聊天提到，但直接接触昨天是第一次。
哎……虫子是真的……好。四个人里面就我一个女生，他们仨又是常聚的，彼此滚瓜烂熟了，虫子怕我一个人会不自在，就一直在给我找话题，他其实不是特别能聊的那种，但就会很努力，这样的他还挺可爱的，反差萌？然后我们不是唱歌嘛，他们三个就让我‘女士优先’，其实我超想听他们三个唱……毕竟只花几十块钱就可以听到几千身价的人唱歌啊！而且虫子真的是个很细致的人，就你第一面完全想象不到的，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说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情，比如他们唱得正嗨，见我无聊了，他就会坐到我边上，拿零食给我吃，陪我说说话。我唱歌忘调了，他也会恰到好处地给我和，有时候他自己唱不来，我就能听到残影在陪我一起唱，简直受宠若惊！这画面要是给那些小粉丝看到，我都觉得自己将有性命之忧！哎……”
“我听下来，虫子对你还是很好的，你没考虑过他是有意和你谈下去吗？”
“我，怎么说呢？我知道，他也觉得我不错，不然也不可能带我出去和他兄弟见面啊，虽然打的名号是某某游戏线下会。我直接说让我梗住的地方吧。”
“怎么说呢，他们的相处模式就给我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有时候，虫子根本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残影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比方说那天晚饭快结束的时候，虫子只看了残影一眼，后者立马会意起身离开了一会儿，等要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刚才残影是去买单了。这一出就完全让我懵掉了，好像这两个人的钱包是一起的一样。而且，他们俩的交流没有任何隔阂，你别看有时候会打打骂骂互相嘲讽，但就是那种感情特别好的感觉，好像一方说任何再过分的话另一方都不会介意都能原谅一样。残影其实那天调侃了虫子好多次了，当着我的面还说了很多不为他人知的虫子出糗的事情，虫子每次都淡淡地顶回去，也没有生气，反而还有点甜甜的味道。这也是让我不太舒服的地方。和他们在一起，我倒显得像第三者。残影这人是真逗，一群人中总会有的那么一个开心果的角色，特别纯粹，一点小心思都没，其实还蛮想和这样的人做朋友的。
昨天总体上还是很开心的，晚饭结束后，我们四个还找了个酒吧续摊了。虫子本来不怎么愿意，觉得我一个小姑娘和他们三个大男人玩到那么晚不合适，但残影特别积极怂恿，我没辙，也就答应了他。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那会儿残影的状态特别奇怪，我说不好这感觉是怎么来的，但他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却好像在滴泪，你能明白吗？想要用笑容来掩饰失落和悲伤。这样的表情我以前见过，上学时候我们班长被其他人赢走了优秀学生奖状时就是那表情，我心里难受，却还要笑着祝福你。这个状态不对，我感觉到了，却没有和虫子说，但虫子应该也察觉到了，所以酒吧里他全程都待在残影边上，也顾不上我了，只能抱歉地冲我笑笑，然后开始训斥残影，让他少喝点。他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可凶了，可残影哪儿理他呀，顾自一杯一杯灌下肚。小七就在我耳边和我解释说，残影他这人一嗨就喜欢喝酒，他今儿开心，见着兄弟的妹子。我内心默默OS说，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大概是我的表情出卖了自己的想法，结束后，小七和我谈起了残影以前的事情。
虫子本来想要送我回去的，但是残影已经烂醉如泥，路都走不直了，而且还粘着虫子不让他走，没办法，他只得拜托小七送我回家。这时候已经快凌晨1点了，我也就没有拒绝，毕竟一个人回去黑，心里还是有点怕。”
“余小姐，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当你知道虫子选择不送你回去时，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嗯……我有点失落，看到他和残影在一起的样子，心里还挺凉的。当时我就觉得残影肯定是喜欢虫子，而虫子对残影说不定也是有感觉的。其实我当时就想放弃这段关系了，但我和虫子认识也就一周，要说有多受伤，倒也没有。比起这个，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这个宿命的怨念。当时脑子里最大的两个字其实是‘又来？’
后来小七送我回家，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不停给我说着虫子的好话。那时候我才知道，残影和虫子就是通过他认识的。他说虫子和残影关系是很好，但只是朋友关系而已，让我不要想太多。虫子是喜欢女生的，他以前也交过女朋友的，就都不太顺利，谁让他那样子真的不太会讨女孩子开心，经常两个人在一起没话题。小七说，今天看到虫子和我在一起，觉得我们俩很合适。可这些话我都听不进去。我其实很想要问他，残影是不是喜欢虫子？但斟酌了好久这话也没能问出口。不过小七倒给我说了些残影以前的事，他大概是想告诉我为什么他们关系那么好，但在我听来这故事就是雪上加霜。
他证实了残影是弯的这一点，也说出当年曾经在他们圈子有一件挺大的事儿。现在可能微博贴吧上的帖都给删了，但度娘上搜应该还能搜到点蛛丝马迹。
那是一场直播事故，主角是残影和另一个现在已经退圈的男人，我们叫他小歪吧。残影和小歪在他们刚出来的时候是一对西皮，两个人一起发了好多歌，声音也很搭。这个搭和残影虫子那种不同，小歪的声音和残影其实有点像的，两人都是又可柔又可刚，配在一起就非常和谐。也因此，他们的西皮粉日渐壮大，慢慢也接到了一些商演的OFFER，都是两个人的。据小七说，他俩也挺互相欣赏的，残影也就慢慢喜欢上了小歪。两个人很顺利地正式成为了一对，还发表了甜蜜公告，网络上祝福声如一波波海浪，他们好像还一起办过一次婚礼歌会，就俩加一个MC，主持婚礼的感觉，一起唱了好多甜蜜的情歌。
残影那时候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小歪，只要小歪叫一声，他无论有多忙都会赶到，而且还勤勤恳恳为了两个人做和声、做混音、做PV等等，就跟忠犬八公似的。但小歪他吧，说白了只是想要借和残影炒西皮上位罢了。当时是残影的粉丝比较多，他们通过炒西皮，小歪也涨了一波粉，他尝到了甜头，就没有拒绝残影提出的交往请求。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之后，果然又涨了一波粉，其实都是残影的粉丝爱屋及乌过去的。但小歪当然不满足，何况他本身就不是Gay，当唱见的目的也不是什么热爱音乐，只是想要听到妹纸们的呼声把自己淹没罢了。所以啊，他干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就是瞒着残影偷偷和粉丝约炮。首先和粉丝约炮这事儿本身就很让人不耻了，何况他还是有对象的人！
后来这事儿东窗事发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一个粉丝就在一次直播中把这个事情曝光了，引起轩然大波！小歪一下子声名狼藉，成了过街的耗子，人人喊打。最可怜的还是残影，他付出了一片真心，居然被绿了那么久还不自知！更更况且，其实他们在交往期间，根本没有做过那种亲密的事情，没办法，小歪是直男啊。很多残影的粉丝愤愤不平，严厉指责小歪这种为了蹭热度欺骗别人感情的行为，那时候微博上、天涯上、闲情上闹得可厉害了，天天几百上千楼在那儿盖啊盖啊的，每一栋摩天大楼都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了！残影那会儿意志特别消沉，他屏蔽了所有社交APP，一度消失在了网络上。小七说，那时候把他给急死了，发他微信不回打他电话不接，很想直接上门，但他家地址又不知道，只能干着急。
那时候残影和虫子才刚刚认识吧，大概两三个月这样，小七没办法了，就去找虫子商量该怎么办，他真的很怕残影会想不开自寻短见。虫子也是那个思路，至少现在要把人给找到了，但他比小七冷静多了，首先让小七去向每个认识残影的人打听，看看有没有残影的任何消息，顺便问下有没有人知道残影家住哪里，或者家里人的电话也行。虫子自个儿就在网上搞了几个小号给小歪施加压力。最后小歪扛不住这一波舆论威胁，发表了退圈申明，这当然无法满足虫子，他又带头煽动让小歪补发一份道歉信给残影，并且保证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残影面前。迫于舆论压力，小歪不得不补发了一份道歉信，还在转发中AT了残影。道歉信现在都看不到了，不过小七说写得特别生硬，字里行间还透露出他对于同性恋的歧视，反复强调自己搞同性恋是错误的，对于背叛残影的事情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过在最后他已经保证了再也不会打扰残影的生活，虫子也就放过了他，毕竟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写得多情真意切。
而小七那边通过不懈的联络，终于找到了残影。他这段日子就把自己关在家里面，像个幽灵一样的，天天发呆，饭也没吃几顿，人瘦了好几圈，头发胡子都长到一定境界了，完全没有打理自己。小七找到他家时，敲门还死不开门，小七都直接找保安破门而入了！进去就看到那样的残影倒在床边，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口中还喃喃道着什么，没人能听清。他当即就把他送医院检查了，幸好只是没吃没睡体能不支，吊了几瓶水又躺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恢复了点人气。
小七一直不敢提他和小歪的事儿，怕又触到他哪根神经想不开。这事儿被重又提起还是虫子来探病的时候。那其实是虫子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残影，他们以前都是网络上的交流，还没见过面。虫子进来打过招呼，第一句正经的话就是：‘以后离那种人远一点。’残影‘哗’的两行眼泪就流下来了，听说那天他哭了很久很久，几乎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
那以后，虫子和残影的关系就像是装了加速器一样突飞猛进。残影很依赖虫子，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会找虫子商量，且特别听他的话。虫子对残影也确实很宠，尽管嘴上不饶人，但只要是残影拜托的事情他很少会拒绝。其实那么看来，虫子还算是残影的救命恩人了，而虫子对残影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怕他再受刺激呢？可我觉得虫子不像是会顾虑这种事情的人啊。
听完这个故事，小七还在给我解释说，他们俩也能算是坦诚相待的生死之交了，就好像很多香港电影里拍的兄弟情一样，没有杂质的。那些粉丝们起哄着虫影西皮不过就是好玩罢了，并不是真的。以前圈子里也发生过一些西皮炒过头了，某方的女朋友不开心骂对家闹分手的事情，其实炒西皮在这个圈子里很多很正常，大家都知道彼此之间只是兄弟而已，不可能真的有什么的。然而，小七越是说，在我耳里听来就越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那一刻我心里是认定了残影和虫子一定是对彼此有感觉的，是无可替代的唯一的存在。至于那感觉是不是爱情，我不好说，因为那是两个人之间才能感受到的东西……”
“所以你害怕？害怕自己和虫子的关系没有办法比虫子和残影更加亲密？”
“嗯，确实如此。我不太想要当第三者……我不想要破坏他们俩的关系。”
“然而他们俩并没有确定是恋爱关系，你不觉得这个决定有点武断？”
“王老师，你没真见过，你不了解。”
“我现在关心的是你的感受。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愿意放弃虫子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是我的问题，他们……”
“你只需要回答我，愿意，或者不愿意。”
“我……不想放弃……”
“怎么样叫不放弃？”
“我想要好好和虫子处一下，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么你觉得一个人想这些似有若无的东西能起什么作用？”
“……”
“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我会试着和他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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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紫金苑大门入口处，一辆蓝色的出租车缓缓停下。
从出租车里走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脚步踉踉跄跄倚在另一个人身上，而另一个人挽着他的腰，几乎是抱着他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你今天是着什么魔了？”清醒的男人没好气地责骂了声。
另一人“咯咯咯”地发出一串笑声，那脚步仿佛在跳秧歌舞。他打了个响嗝，含糊不清地道：“嘻嘻嘻，怎么？在妹子面前揭你短生气了？”
居常安闷哼了一声，抱着人终于走到了一栋居民楼下，冷冷道：“到了。”
“嗯，谢你啊，你咋没送妹子回去啊？”范延简直每句话都能触到他的底线。居常安心里琢磨着，要不是你这混蛋一直缠着我，我能让别的男人送妹子回去吗？
“虫哥，你说，是不是真喜欢那妹子？是挺可爱的，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那种特别正点的，特别有曲线的美女，没想到……”
“啧。”居常安啐了下嘴，这家伙今晚上话怎么那么多？而且三两句不离那妹子，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喜欢可爱的？给你介绍？”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这男人喜欢的是男人，忙不迭又补充了句，“哦，忘了，你喜欢男人。”
范延从嗓子里捏出了小奶猫一样的声音，让居常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推人，可人还赖在他身上，他也没辙，总不能真给扔了吧？
“是啊，我喜欢男人。我最喜欢你了。”说完这句话，范延把头一歪，直接靠在了居常安的肩膀上，没了声。
被靠着的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人一抗，上了五楼，可把他给累坏了，好歹是个一百三四十的大男人啊！
第二天一早，范延望着坐在客厅悠闲吃着面包喝着咖啡的男人大呼小叫，他紧张地围着居常安转起了小圈圈，口中念念道：“我昨天醉了？你送我回来的？妹子呢？你让她一个人回去了？完了完了，会不会吹了？怎么办？我有没有说什么？我没有说什么吧？哎，你应我一声啊！完全不记得了！靠！我脑子昨晚上是去火星出差了吧？臭虫，你赶紧给妹子发消息解释下，说我这人不知轻重，再美化下你的兄弟义气，能不能听得进去啊？哎哟，本来网上那瞎说八说的就已经很糟糕了，这会儿……册那，早知道这样昨天我就不凑这热闹了。卧槽！臭虫，你不会埋怨我吧？我们还能做兄弟吧？哎别，我不答应的，你想绝交我死也不答应的！”
居常安脑门上的青筋早就爆了好几根了，他一把拉住转圈圈的人，让他原地立定，然后很冷静地道：“我让小七送她回去的，下周找时间我会再找她聊一下的。”
范延终于定下了心，又小心翼翼地凑到居常安面前，就像一只打碎了主人心爱的花瓶的小博美，由下而上地望着他的眼睛，特别心虚地问道：“我……有没有说漏嘴些什么？”
居常安很无奈了，你这么说不明摆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这人咋那么傻X？
“你什么都没说。我等下回去了，昨天太晚，借睡了一晚上，不介意吧？”
范延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不不不，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哎，别回了，今天你有什么事儿吗？咱一起玩游戏啊，反正也没事干。”
“……”
